陳雋璺懶散散的笑，我看他的口型又要喊六，登時嚇得魂都散了。
是我錯了。
我太高估自己了，也高估了陳雋璺對我的「感情」。
我早就該知道，他這人最擅長的就是翻臉無情，前一刻柔情蜜意，恨不得掏心掏肺以訴衷腸，下一刻就能挖出你的心肺看看是什麼顏色的。
我哆嗦著，踉蹌走到他身邊︰「王爺，是梅初有眼無珠，是梅初犯賤，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過九哥這一次吧。只要王爺肯放過九哥，梅初保證，從此以後，絕不再踏出王府半步，梅初甘心情願留在王爺身邊伺候。」
陳雋璺勾起唇角，「趾高氣昂!姑姑和姑父從前就是教你這樣求人辦事嗎？」
他方才明明說，只要我走到他身邊就成。我冷笑著︰「那你想我怎麼求你！」
他拿靴子磕著甲板，「看來你真的不知道！沒關系，我可以教你！」他看了一眼蕭子鸞，眸中盡是高深莫測的笑。
我不待他把話喊出口，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笑我看了這麼多的生死離別，居然還不懂這個道理，居然要在一群強盜土匪面前表現英勇不屈，傲骨錚錚。
根本就是豬頭一個！
我自己要死不打緊，可我不能讓九哥跟我一起遭受同樣恥辱！
我只要我的九哥活著，只要我的九哥活著，什麼樣的恥辱我都可以忍受。
尊嚴，骨氣，全都被我彎曲的膝蓋壓在泥里。
我爬到他的腳下，狠命去地磕頭，「王爺，是梅初有眼無珠，是梅初犯賤，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饒了九哥吧。從此以後，梅初再不敢踏出王府半步，梅初甘心情願留在王爺身邊伺候。求王爺饒了九哥，求王爺饒了九哥吧！」
我咬牙切齒，不斷地重復著同樣的話，每說一句，就用頭去撞一下甲板。
我不知道我卑躬屈膝的乞饒能不能夠得到陳雋璺的寬恕，但是，我發誓，若是蕭子鸞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不會與他善罷甘休，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似乎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我覺得腦殼已經被撞碎，腦漿正從大腦里流出來，熱熱的，黏黏的，同鮮血一起流在面頰上，流進我的眼楮里，所有的人似乎都在血水中沉浮。
陳雋璺終于開口︰「君延，帶九哥去艙內叫大夫看看傷勢要不要緊，再換身干淨的衣服。」
謝君延說了聲請，蕭子鸞隨著他往船艙里走，再也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肩上忽然一暖，玄色的披風如同躲不開的黑夜里的噩夢緊緊地包裹著我，陳雋璺也不嫌棄我滿臉是血，額頭腫的變形，張開他粗壯有力的胳膊，就要抱我起來。
我頭痛欲裂，精神卻還清晰，「我不想進去，我想多看一眼蜀地的山，蜀地的水，多呼吸一點帝都以外的空氣！」
「好。」陳雋璺更緊地擁著我。絮絮吩咐侍衛抱棉被過來給我取暖，又將隨行郎中叫到甲板上給我清理傷口。
我在心底暗暗冷笑。
偽君子！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