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還算平坦的大道,四周倉木環繞,風吹椏枝,瑟瑟間,晃過窸窸窣窣的響聲。兩道身影緩緩移著,不遠不近,不快不慢丫。
從笙竹殿出來,夏羽便跟在閔宇軒身後,小心翼翼地跟著。那王爺似乎也沒急著回王府,只是配合著夏羽行走的速度緩緩行進著。
明月悄然而移,兩人卻始終不發一語。
夏羽望著前頭那抹略顯單薄的身影,想開口說些什麼以打破沉默,卻在糾結許久之後悲哀發現,她似乎找不到任何一點點的談資。或許,她壓根就在逃避,她在害怕閔宇軒拆她的台,質問她護著凌笙竹欺瞞他。
幾天接觸,夏羽或多或少能了解,那王爺驕傲的很,不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省油之燈。
想著,夏羽暗自咬咬唇,死命地想著有關采花大盜的一切,從各個方面考慮,不放過半點漏洞媲。
這叫夏羽的女子別的本事或許沒有,但稍微動動腦子,瞎掰點東西還是可以的。
就在她絞盡腦汁的當頭,視線里,那抹身影停在了原地,微頓,終是緩緩轉過身來。黑亮雙眼,三分清冽,二人冷然,一分幽幽。
莫名地,夏羽仿佛听到她的心咯 了一聲,不好預感悄然而起。此刻,夏羽著實想掉頭就跑,跑開那道緊鎖自己的視線。但那兩只腳卻仍做著慣性動作,緩緩邁前著。
閔宇軒沉默而立,很是有耐心地等著夏羽的靠近。清俊臉上,看不出是何表情,一如往常,平平靜靜冷冷清清。
恍惚一個世紀之後,夏羽在頭皮發麻間,終是停在了閔宇軒的跟前,停在了離他大概一米遠的位置。她微微挪了挪腳,又煞有介事地緊了緊披風,才道︰「王爺怎麼不走了?」笑意盎然的樣子,隱隱有些發虛。
閔宇軒上下掃過跟前女子,莫名其妙地笑開,眼底,卻浮起一絲冷意,「王妃是在害怕?」是問話,對象便是跟前那笑得益發燦爛的女子。
「我干嘛害怕?」夏羽嘴硬著。
「不害怕?」閔宇軒瞅著夏羽,眉尖微挑,「那為何離得那般遠?」
「靠太近怕抬頭脖子酸。」夏羽應付道。
閔宇軒眯眼望向對方,似是在考慮著什麼。末了,才見他緩緩開口問道︰「笙筱沒話與我說嗎?」這話問得很是煞有介事,竟可覺依稀為難之色。
夏羽一听「笙筱」二字,驀地就想起自己在笙竹殿時講過的那假惺惺到極致的話——「臣妾回去再與王爺您解釋。」再次想起,仍是讓她免不了暗自咋舌。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終歸要面對。作了這樣一番心理建設後,夏羽突兀地清了清嗓子,說道︰「王爺是想听臣妾的解釋嗎?」
跟前女子,看著倒是有幾分靈氣,全然不似四年前他所認識的凌笙筱。「若是你想解釋,我並不反對。」閔宇軒淡淡道,看著竟覺不以為意的緊,他倒要看看她能解釋到哪種份上。
「那些是我瞎編的。」夏羽硬著頭皮實話實說,將原先的考量全數吞進了肚內。她不是不想說謊,而是看著對方那完全不以為意的神情,十有**是她說什麼他都不會信了。她有自知之明,那借口在那兩個聰明人面前听得應該算得是完全地胡謅一通。只是迫于當時形勢,兩人也都有息事寧人的那份心,才很給面子地順著她那笨拙蹩腳到一點就破的借口,步上了那雖不穩妥卻來得很是及時的台階。現在已只剩他們兩個,如果她再想用那蹩腳的借口糊弄閔宇軒,估計很可能會被拋棄在這無人問津的野外。
閔宇軒細細瞅著跟前女子,眼里似乎有晶瑩在微微閃爍。還真是低估了她呢!他原以為她會絞盡腦汁地瞎扯,卻未料會如此出其不意地坦白。該是稱贊她懂分寸曉進退會察言觀色能審時度勢呢,還是遺憾她不曉得順水推舟死纏爛打呢?有那麼一刻,閔宇軒似乎覺察到自己內心深處浮起了一股復雜的情緒,但又說不出到底復雜在哪里。
見閔宇軒並未開口發一語,夏羽暗叫不好,難不成他真的的的確確是想听自己解釋的,而她卻那麼不打自招地為自己尋了一條沒有出路只有死胡同的巷弄?完了,早知她就該把那想好的借口給搬出來的。
夏羽小心翼翼地瞅著閔宇軒,想從對方的眼里找出些什麼,但除了一潭清幽深水,夏羽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久了,她終是按耐不住了,「王爺,您該不會是真想听我解釋吧?」
「是侍衛長綁架了王妃?」閔宇軒突兀開口,答非所問,但細細一听也確是驗證了夏羽的考量——他並不相信夏羽的那套采花大盜的說辭,即便解釋,他仍不會相信。
「如果我說‘是’王爺會怎樣?」夏羽模稜兩可地問出。
閔宇軒不置可否地一笑,「王妃希望我會怎樣?」
當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夏羽差點就將這話道出了,但急速考量一番後,她還是決定諂媚一回,「臣妾當是希望王爺您能寬宏大量息事寧人了。」
跟前男子似乎是輕哼了一聲,他睇著夏羽,緩緩道︰「都順著王妃的意思走了,應是夠息事寧人了吧?」若是他有心要與凌笙竹糾纏,怕是十萬個這樣借口都緩和不了他們兩人的關系。
夏羽听著閔宇軒的話,隱隱感覺出他似乎是緩和了下來,不免大大松了口氣,神色一下輕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