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們可回來了!」秋紅、墨竹一看到媚娘她們像遇到了救星,忙不迭地的向一臉木然的主子說著絲絲如何趁機使出計謀讓那富商上鉤,最後成其好事等等。
婉兒哪有心情听這些聒噪的泛音,端起青兒遞過來的茶水,淺淺地飲了一口,淡淡地說︰「隨她,不必計較!」
秋紅她們沒想到即將入宮的媚娘竟然如此大度到這等地步,連皇上的寵幸也不屑一顧,但誰會明白她此刻如針如綿的情絲?
進入內室的婉兒閂上房門,先卸下已經有些微濕的衣裙,再掀開重簾靠窗的浴桶前,試了試水溫還不太涼,這是她一貫養成的沐浴習慣,房里的丫頭們也深知小姐的脾**先就早作了準備。
柔和而略帶朦朧的暈黃燭光映出玲瓏有致赤著縴長的倩影,一頭順滑的長發令落寞的婉兒柔指絞纏,無意的搔癢在胸部突兀處陡然敏感,觸動疼處似的婉兒光著柔弱光潔的腳丫,扶著桶沿踏著腳蹬緩緩把的身軀浸在淡若幽蘭的沐湯香浴中,閉上眼瞼的她斜躺早睡式的特制浴桶里,一任溫涼的柔波觸動每一寸需要清醒的肌膚。
一顆晶瑩的淚滴無意從如玉的臉頰侵入緊閉的紅唇,澀澀咸咸的滋味又一次令一顆尚未完全承受的心靈再一次陷入重重的矛盾之中,充溢心扉的無奈只有在暗夜獨處時悄悄抽蠶吐絲,釋放壓抑的情懷。
自己的命為何如此波折,難道自己真的是為前世的愛而來嗎?可是當心愛的人兒出現為何偏偏叫當今聖上阻攔,是否入宮已不再考慮之列,怕只怕抗旨不尊的下場不僅僅是自己殺頭的事情,說不定株連九族,甚至包括那可惡的王氏,還有妹妹可兒、弟弟虎子,想起家中的弟妹婉兒心里不免又是一陣生疼。
好久沒有回家了,那個家如今還是自己的家嗎?那里畢竟是自己童年成長的足跡,那里有父親的疼愛、姊妹的笑語,還有那些屈辱的往事……
婉兒躺在已經有些微涼的水中,體外體內都深深有些寒意,但卻不想挪動半絲身軀,冷風那雙多情無助的目光再一次灼透有些惱恨他而今又不舍的心,為何對他的那種深情與血骨筋連,一想到他心尖就撤的生生的疼,不得不讓你想不得不讓你夢牽魂縈,難道這就是愛麼?百思不得其中奧妙的她只想沉沉地睡去,那怕千年萬年再也不想醒來!
「砰砰,砰砰。」從來沒有這麼久出浴的婉兒令守在門外的青兒焦急萬分,心里明白小姐心里難受,但也不至于半天不出來呀,實在沉不住氣地敲響室內門兒。
幾乎進入昏迷的婉兒忽然听到「咚咚」的響聲,才意識到自己還浸泡在浴桶中,發酸發麻的身軀竟無力支撐起來,試圖用手攀附起來,可是眼前一黑,頭一歪,真真的暈了過去。
「小姐,小姐!」越來越覺得不妙的青兒一時慌了手腳,使勁推門卻無論如何也推不開。
「青兒妹妹,出啥事兒?」一直守在外間的秋紅、墨竹听到青兒焦急的聲音,不免好奇,得知媚娘還在洗澡,也嚇了一跳。
「這不是有窗戶嗎?」好是墨竹有些機靈,搬來凳子推開窗子,慢慢試著爬了進去。
「竹兒,先打開門閂,快。」青兒見墨竹順利鑽進室內,迫切地說著。
「小姐,小姐。」大家一齊動手把渾身已經冰冷的媚娘抱在臥榻,蓋上厚厚的錦被,可是大家如何呼喚都不見婉兒睜開眼簾,急的青兒哭了起來。
「哭什麼,小姐還沒死呢?趕快叫廚下滾一碗姜湯端來,發發汗就沒事了。」秋紅年紀還是大些,穩中不亂,吩咐墨竹去辦,青兒也清醒不少,用一方熱毛巾敷在婉兒額頭,一邊用雙手按捏媚娘的雙鬢。
大家忙乎了大半夜,看媚娘面色有些紅潤,漸漸呼吸均勻,繼而睜開眼楮,才都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打著呵欠,伸著懶腰休息去了,僅僅留下青兒歪在床前守著。
翌日的初陽在一場夜雨的洗滌中稍稍顯露出溫和的笑容,睜開雙目的媚娘一眼看到歪斜在自己床榻邊的青兒,睡得香甜,有些驚奇。
「青兒,青兒醒醒,為何不在臥房睡?」媚娘心疼地扶起青兒,想讓她順勢躺在自己床上。
「小姐,你可好了,昨晚差點嚇死我了。」青兒一睜開眼楮就說。
「是嗎?我昨晚怎麼了?」媚娘有些不知所以然地問。
「你在浴桶中暈了過去,是墨竹她們跳窗救了你。」
「是嗎?」婉兒怔怔地想著昨晚的事兒,似乎有一點點模糊的記憶,但是此刻卻不願去想那些惱人的煩心事兒。
極力想讓自己平靜的媚娘用過早飯後,找個合理的理由讓身邊的人兒一個個去補個覺,然後又把內室房門閂上,拿個一本最愛翻閱的書籍懶懶地斜靠在臥榻之上,一眼看到那把已蒙塵埃的寶劍,心中的漣漪又無端地波動心弦……
翻開那些熟悉的詩詞,可是一闋都無法表述此刻的心境,而他的那首「縴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在心頭縈繞盤旋。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媚娘喃喃地重復著,丟下手中的書籍,緩緩地鋪開書案上新近皇上賞的上等素宣,就著研磨的舊墨,極度泄憤地揮動墨豪,一行行龍飛鳳舞的狂草躍然紙上。
「淺臥深凝,畫中憶月,竟成舊夢難圓。相思覓恨,念遠追魂,惆悵天上人間。霧掩秋寒,冷衾簾莫卷,永夜纏綿。無奈是孤眠,淚無聲,濡濕心田。剪詞訴心聲,反添愁悶,期盼夢里蹁躚。雙雙花疊影,有何求、山水漪漣。素手相牽,風細細、柔絲繞前。半江情、霞光晚照,只祈再續前緣。」
再續前緣,千年等待的來生緣,明明就在眼前卻飄渺若無,離自己好似那天邊遙不可及的星空般,只可見那閃閃的金光,卻無法觸及那顆滾燙的心兒。
黯然神傷的婉兒狠狠地甩下筆,打開門,準備把新填的詞句加以新腔,譜成一曲,就著婉轉曲折的音韻發泄再也難以承受的極限,卻見青兒一臉驚惶地跑到自己面前。
「小姐,大事不好,那張公子好像帶著那狠毒的王氏由姥姥引著向這邊走來,看她們又說又笑的樣子,不知有何企圖?」
「什麼企圖,大不了來認親而已。」媚娘不屑地丟下一句話,只顧做自己的事兒。
「我說閨女呀,你看誰來看你了。」姥姥一進門就拉著媚娘親熱地道白。
「婉兒,我的婉兒,想死娘了!」那王氏看到如今光鮮的婉兒,眼楮一亮就超乎尋常地親熱地呼喚,真似看到多年散失的女兒般。
「請自重,婉兒命苦,自打出生就沒了娘親。」媚娘冷冷地回應。
姥姥听這麼一說,有些愣神片刻,馬上回過神來,心想︰一定是那張郎知道婉兒即將進宮必有好處,才生出這個門路來,立馬變了臉色,推來王氏厲聲說道︰「這里沒有婉兒,再說媚娘自小沒有娘親,看來你們認錯門了。」說著遞個眼色。
秋紅、墨竹以及跟隨的眾人知道姥姥的心意,不等王氏分辨就拉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