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久美子的宿舍,一進屋,久美子就從肖明的背上滑了下來,伸手幫肖明擦著汗,卻又說道︰「親愛的,我累了,我先去洗澡了,你自便。」說完,不等肖明答話,久美子已經走向洗澡間,關了門。肖明很明顯地听到了久美子從里面鎖洗澡間門的「 嗒」聲,不明白這女人又要玩什麼花樣呢!不過,既然這樣,那他也樂意自由一會兒。于是,肖明徑直去了書房,在書架上瀏覽了一下,然後拿出來一本英文版的邱吉爾小品文,坐在電腦前,悠然看了起來。
難得一刻的從容,肖明很快就進入了那些精美小品文的意境里,渾然忘我,就像整個世界在這一刻靜止了,只有他的思維在行動。
那本小品文並不是很厚的大部頭兒作品,只是邱吉爾小品文的精華匯編,所以,肖明很快就看到了後面的部分。喜歡讀書的人,就是這副德性,一旦遇到一本好書,便會立刻墜入其中,去與作者的精神約會、交流,完全不注意書籍之外的任何事物。
當肖明醒過神兒來的時候,久美子正站在他身後,一雙白女敕的手正給他揉著肩膀。肖明閉上了眼,微微地抬起頭,默默地享受此刻的安逸與溫馨。片刻過後,肖明回過頭來,只見久美子已洗過澡,換了件淺綠色的短裙,正笑吟吟地看著他,說道︰「親愛的,時候不早了,你也去洗洗睡吧!今晚你就睡隔壁的房間。」
肖明並不答話,伸手攬過久美子,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問道︰「親愛的,你還沒有告訴我什麼時候是最美的時候呢!」久美子抱著他的頭,說道︰「親愛的,那麼,你認為什麼時候是最美的時候呢?」「嘿嘿!」肖明笑著用手指刮著久美子的瓊鼻,說道︰「原來你自己也不知道啊!」久美子抓住肖明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說道︰「親愛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愛,最美的時候,也就是環境、心情和我們的態度都是最佳狀態的時候。你明白了嗎?」此刻,肖明心里想的,不是什麼男歡女愛,不是什麼如膠似漆,更不是什麼一夜瘋狂,他很清楚,久美子之所以那麼愛他,正是因為他身上沒有公子的嬌貴和虛榮,而他所具有的,只有真誠、尊重、正直、向上。「一彎西子臂,七竅比干心」,女人的心思是很多的,作為男人,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但是,肖明深切地體會到,久美子對他的愛,是深沉的,是有深度的,所謂「靜水流深」,也就是對那種刻骨深意的一種含蓄表達而已。只有尊重別人,那怕是最親近的人,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才能真正成全自己的夢想。
同時,也就在那一瞬間,肖明也明白了,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里,久美子的身心承受了多麼大的壓力和煎熬。然而,作為一個高知、內斂的女人,久美子不可能直白地講出來。這種難熬的相思與熾烈的愛戀,只可能在與肖明的心靈交流中,讓肖明切身地體會到,真切地感受到。
想到這里,肖明撫著久美子光潤的肩頭,說道︰「親愛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雖然我們要舞動青春的日子,但並意味著我們要揮霍青春。你放心好了,我會等著那一天的到來,永遠愛著你。」久美子激動地籠著他的頭,說道︰「親愛的,我就知道,你是最懂我的人。你,是我一生中最正確的選擇。」
說完,久美子站了起來,走到門口,轉過身來,對肖明嫣然一笑,道︰「親愛的,快去洗洗睡吧!明天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呢!不是嗎?我會準備好一切東西,你不用擔心的。」肖明沖她一樂,也完全相信,久美子肯定已經收拾好了所有需要帶的東西,肯定不用他費心勞神的。于是,肖明說道︰「親愛的,累了,就趕快去睡吧!養足了精神,好擁有一個愉快的出游。」
久美子回她自己的臥室了,肖明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書房的電腦椅上發愣。
今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仿佛恍如隔世一般。現在,他需要靜下心來,理一理頭緒了。
夜闌人靜的時候,正是肖明犯思索的時候。每當夜深之時,肖明總會不自覺地神游太極,往往是思緒翩翩,不知所以,似乎想明白了許多道理,而他自己卻又說不出了所以然來。不過,客觀上,也正是這個過程,讓肖明有了與眾不同的開闊思維空間。
現在,肖明已經定格在了那張電腦椅里,只有思緒,活動在時空的流轉里。
肖明不是那種只盯著鼻尖上一點兒肉,鼠目寸光的人。他明白,雖然愛情是人生命中的一抹亮麗色彩,但卻並不能成為生活的全部,也無法成為生活的全部。郁達夫在《沉淪》中吶喊︰沒有自尊的人,就不知道該如何尊重別人,也得不到別人的尊重,只能成為別人眼中的「拉茲」,被踐踏,被侮辱,也就毫無個人尊嚴可言。魯迅在《傷逝》中細說︰沒有物質基礎的愛情,是不會牢固的;為俗世煩擾的人生,也注定是一場悲劇。
如今,在這個餓死的愛情遍地可見的時代,有多少剩男剩女在被愛情折磨,有多少人因為要成就愛情而成為生活的奴隸,又有多少人因為孔方兄不賞臉而窘迫、而被愛情拒之門外,成為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殤和心痛。對很多人來說,適用一句話,那就是︰如果真願意被折磨的話,那就去尋找愛情吧!
「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上天對每個人也許是公平的,而現實卻是,「幸福的人生都差不多,而不幸的人生卻各個不同」。究其原因,不在天地如何仁與不仁,而完全在個人的修為。
悠悠天地間,能夠不去怨天尤人,自怨自艾,能夠參透這其中道理,並審視自我,促成自我成長與成熟,不再去無謂地辯論事業與愛情孰更重要之類的話題,讓自己從心理和態度上都具有穩重的成熟和潛在的成功特質的人,真是鳳毛麟角。而現實呢,婚姻的圍城,大門開開合合,又有誰真正想過其中的緣由?人生之幸與不幸,大概也就在這悟與不悟之間了。
肖明的思緒又回到了久美子身上。他在想,也許今天是久別重逢,久美子才顯得熱切了一些,但那份真摯的感情,卻是不容懷疑的。然而,兩個國籍,兩個世界,明天究竟會是什麼樣子,他們的感情是否能有一個結果,這些都是未知數。
青春,需要優美的舞動,而不是隨意率性地揮霍,因為那是在糟蹋青春,是對青春的極大侮辱和浪費。而生命的意義,就在于,找到那個與你一起優美舞動青春的舞伴。然後,把生命化作一曲有意義的謳歌。
而今,站在人生中的一個十字路口,肖明也在疑惑,自己究竟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呢?有人說,女人嫁人,其實並非嫁人,而是嫁給一種生活。話雖通俗,卻鞭闢入里。肖明想著,自己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還沒有真正踏入社會,自己是否有能力給久美子一種想要的生活呢?即便他今後有了這個能力,久美子是否會為了愛而放棄在日本的所有,跟著他重新開始一種新的生活呢?或者,是他自己,是否有勇氣放棄現在的一切,與久美子結合在另一個國度,從此走在異國他鄉的路上。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者說,他自己也無法想清楚。久美子行將回國,從此就是天各一方,兩個人的生命軌跡,很難說能夠再有交叉、重合的機會。那麼,對于久美子的痴情,肖明該如何面對?除了真誠地承托,肖明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因為,情至此,意濃郁,難道要因為那不知在哪里的明天而拒絕今天的一切?傷了她的心,讓這一切成為生命和回憶中的傷痛嗎?肖明無法想象自己的無奈和惆悵。
肖明想起了邱吉爾的那句名言︰「Ihavenothingtoofferbutblood,toil,tearsandsweat.」(我所能奉獻的沒有其他,只有熱血、辛勞、眼淚與汗水。)也許,對于此刻的肖明來說,不去考慮什麼結果,給久美子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就是最好的結果。
想到這兒,肖明站了起來,活動著因為兀坐而有些僵硬的身體。心里卻想著,生活還得繼續,活好當下吧!想那麼多也不切實際,也沒有多大意義,那就「跟著感覺走,緊抓住夢的手」吧!
拿出褲兜里的手機,發現已經夜深了,而肖明此時也已經身隨心涼了,洗不洗澡並無所謂。再說,估計久美子已經睡熟了,自己這個時候再去洗澡,「嘩嘩」的水聲必定會影響到她的休息。于是,肖明也不月兌衣服,隨意地躺在書房里的長沙發上,就酣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