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了，老曹的院門已經油漆斑駁，老顧將它慢慢推開，里面的院子也已然破敗。
已經五十二歲的老顧一步步走過院落，進了屋子。房間正中桌上赫然擺著老曹的遺像，還是當年生龍活虎的模樣。
老顧到遺像前深鞠一躬，然後轉向一旁，羅麗站在那里，容顏依然殘留當年的風采，卻也已蒼老許多。
房門被砸得咚咚直響，1985年的老顧不耐煩地過去開門。羅麗怒沖沖站在外面。
老顧換上笑臉︰「嫂子啊！」
羅麗沒好氣︰「你還認我是你嫂子啊！」
老顧別有意味地笑︰「當然啊，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嫂子！」
這時一個年輕女孩從老顧身後走過，瞟了羅麗一眼，毫不在意地走開，一個過了三十的老女人，不是她的威脅。
羅麗當然感受到女孩目光里沒說出來的東西，更氣不打一處來︰「少裝蒜！你曹哥對你咋樣，我對你咋樣？你他媽現在對我們啥樣？！」
老顧裝無辜︰「兄弟哪個月不都沒短你們生活費嘛！」
羅麗罵︰「那幾個錢管屁用！」
她怒目橫眉，老顧卻想著她在自己身下申吟輾轉的樣子，于是陪著耐心︰「嫂子你也知道，我這‘西城老顧’都改叫‘西城角老顧’了。好不容易剛從吳法南嘴里爭回點肉來，手下兄弟還不夠分呢，你跟曹哥能有那些錢就不錯了。」
羅麗更氣︰「不是沖你曹哥面子，吳法南給你肉吃？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
被傷了自尊，老顧終于拉下臉︰「老子那時候就是被你們當狗一樣使喚，你們良心在哪兒？！」
「……！」羅麗給噎得無話可答，只能抬手給老顧一個耳光，轉身就走。
老顧揉揉臉，蔑視地看著羅麗離去。
「顧哥！」現在的羅麗沖現在的老顧謙卑地叫著，全無當年的潑悍。
老顧急忙做樣子阻止︰「別別嫂子，我說過多少次別這麼叫，我可當不起！」
羅麗知道不能把客套當實話，繼續謙卑︰「顧哥，有件事想求你。」
老顧爽快的樣子︰「你說吧嫂子，只要我能辦到！」
羅麗說︰「這院子馬上要拆遷了，給的補償太少了。」
老顧做沉吟狀︰「這個啊，行吧，我找人試試，不過不一定管用。」
羅麗趕緊拍馬屁︰「顧哥出面，一定行的！」
老顧居高臨下地笑笑。
老顧走出老曹的院子，扭頭看看院牆外面寫的一個大大的「拆」字，走向對面停的汽車，坐進後座，黃先生已在里面，問道︰「這兒就要拆了？」
老顧一笑︰「拆了才好！」
黃先生又問︰「吳法南怎麼樣了？」
老顧說︰「搶救過來了，不過得在醫院躺些日子。」
黃先生擔心︰「他知道是誰干的嗎？」
老顧笑︰「他猜也猜得出來！不過怪誰呢？這家伙這兩年狂得很，到哪兒都不帶人保護，還能怨別人動手？就是沒想到阿東他們會在那兒！」
黃先生說︰「這家伙可不好惹！」
老顧冷笑︰「他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手機響了，老顧笑著對黃先生說︰「肯定是李鳳軍，不信我跟你打賭！」
黃先生只是笑。
老顧拿出手機通話︰「喂，老李啊，咋想起跟我聯系了？……噢，行啊，我一會兒就到！」
他關掉通話，又看著黃先生︰「說不定司馬彬也要找你呢！」
正說著，黃先生的手機響，他忙拿出來，看一下屏幕，又舉到老顧眼前，上面果然顯示「司馬彬」。
兩人相視而笑。老顧對前座的司機說了聲︰「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