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房屋正是那女觀主妙真的閨房,江瑤玖從這個方位看下去,能看見半個淡青色的帳頂,和床前大約半丈方圓的地面。
我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啊!
江瑤玖暗自翻了個白眼,臉頰幾乎貼在瓦片上,轉著眼珠使勁往下打量,試圖多看到一點。
視線所及,是一抹淡白色的裙衫,女觀主妙真的聲音自底下傳來,和先前的冷淡不同,此刻她的聲音透著一種慵懶的味道,酥軟得幾乎要令人骨頭也化了去。
「奴家一片好心,應兄為何一定不肯接受呢?」
江瑤玖看不見下面的人,也不知這女子是對誰說話,不過根據小說電視的經驗,難道是魔教妖女強擄正派少俠的戲碼?想到這里,江瑤玖興奮起來,只恨通風口太小,看不到更多。于是戳戳安紫篁的手臂,示意「我要看男主角」。
安紫篁從善如流,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悄無聲息地又揭去兩塊瓦片。這下視野擴大很多,江瑤玖很清楚地看到,牆角處窩著一個黑衣人,看身形應當是個頗高的男人。
妙真發出一聲婉轉的嘆息,仿佛羽毛般輕柔柔地掃過心尖尖處,饒是江瑤玖是如假包換的女性,乍然听到這**入骨的燕語鶯聲,也不由臉上一紅,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安紫篁伸手在她肩上一按,江瑤玖打了個寒噤,清醒過來,身子挪了挪,小聲問道︰「這女人什麼來頭?」
安紫篁口唇不動,細如蚊蚋的聲音卻精確地傳到江瑤玖的耳里,「當是陰陽宗的弟子,只不過怎地在這里出現,我就不知了。」
江瑤玖來了精神,「陰陽宗是什麼門派?」這門派名字一听就讓人產生各種邪惡的聯想。
安紫篁好笑地看了看她,道︰「就是你想象的那種。」這答案模稜兩可,真正有用的信息,卻一點也沒透露。
江瑤玖嘻嘻一笑,抱住安紫篁的手臂,低聲道︰「我就是想知道,紫姐帶我來圍觀,到底是什麼意思?接下來是要降妖除魔,還是英雄救美?」
這一打岔,妙真又說了什麼,江瑤玖便沒听真,只是忽然下面那黑衣男子厲聲喝道︰「休要花言巧語,應某寧可自毀道基,也決不會受你擺布!」
那妙真輕聲嘆息,柔媚地道︰「應兄對我們陰陽宗的成見實在是太深了……也罷,既然應兄郎心如鐵,道侶是斷不肯做了,那麼就算一夜夫妻,也不枉這一場緣分。」說罷,便裊裊婷婷地向那姓應的黑衣男子走去。
江瑤玖待要再看,卻見安紫篁伸手在瓦片缺口一抹,原先被她無聲無息捏成泥粉的瓦片,又恢復了原樣,看得江瑤玖瞪大了眼楮。
安紫篁盤膝坐下,笑道︰「他們听不見我們說話的。」又補了一句,「其實剛才也是,所以,你不用刻意壓低聲音。」
江瑤玖瞪著安紫篁看,有些恍惚地伸手,似乎想去踫踫她是不是真的,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轉而在那兩片恢復原狀的瓦片上敲了敲,仿佛在試探瓦片的硬度。
安紫篁微微抿著笑,看江瑤玖一副「我在發夢,我沒睡醒」的樣子,卻也不急,過了好一會,江瑤玖有些發直的眼神才重新聚焦,恢復清明,卻有些苦惱地問道︰「紫姐,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安紫篁不是普通人,她可以接受,因為這個世界本就有所謂的武林高手。但適才的那一幕,卻顯然已經超出了武功的範疇。
那是實實在在的仙人法術。
看似被驚住的那一會,她心中其實想了很多。
原來,這個世界不僅僅是架空,還是仙俠修真……這是穿越三個月以來,江瑤玖最大的感慨。
出入青冥,容顏不變,乃至,移山填海,長生不老……
如果說一點也不羨慕,是假的。
但曾經讀過古今各種神魔仙俠小說的江瑤玖,同樣明白,這條路絕非坦途,如果僅僅懷著一腔對成仙的憧憬,幾乎可以預見,後果絕非美好。
做神仙很好,但也得有命去做。
如果修仙代表著無休止的閉關,埋頭煉丹煉器,為了一點點法寶靈石爭斗不休,出門就可能被邪道修士殺人奪寶,遇到一個高階修士就得口稱前輩低眉順眼裝孫子,修為停滯只能慢慢老死,這種日子,還不如在凡間做個普通富家女。
修仙不見得是好事,也不見得是壞事,只是另一條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江瑤玖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她覺得自己從沒有如此的思維清晰,只是一瞬間,就將利弊想得清清楚楚。
但是,想清楚利弊,卻並不見得對作出抉擇有著多大的幫助。
……
安紫篁不急不緩地道︰「因為下面那個人,和你有關系。」
江瑤玖不解地道︰「什麼?」
安紫篁看她呆呆的樣子,展顏笑道︰「你在竹林里找了他半天,還不知道麼?」
江瑤玖小聲驚呼了一下,「那個人,就是那只鷹?他是妖怪……嗯,妖修?」
安紫篁搖了搖頭,「不是。他只是修習了一種特別的法術,能夠暫時將人身化為妖獸。」她瞥了眼,「應當曾經修成金丹,只是受了重傷碎丹,築基期的樣子,也許還在被人追殺中。否則,修士無事是不會在凡人聚集之處逗留的,更何況,還是一國之都。」
安紫篁淡淡說來,似乎只是在介紹一件極小的事。
江瑤玖總算明白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覺得哭笑不得。
居然還是因她而起。
安紫篁身份神秘姑且不提,但之前,確實是她向安紫篁撒嬌要求,要安紫篁射下那只看起來雄健漂亮的巨鷹送給她。
但是她是想養一只鷹,沒想養一個人啊!
縱然安紫篁說話算數,言出必行,但是這麼一個大男人,讓她怎麼帶回去?
只是,另一種心思,卻有些蠢蠢欲動。
江瑤玖心中狂跳,終于問出了她最想知道的問題,「紫姐,我能不能修仙?」
安紫篁毫不猶豫地道︰「你有修仙的資質,但機緣卻不在我處,我也不能傳授你什麼。」她指了指下方,道︰「我只能給你弄個保鏢,說起來,這也是你自己要來的。」她笑了笑,「那麼多獵物,你怎麼就偏偏挑了修士化成的這一只。」
听安紫篁拒絕了自己,江瑤玖倒也不覺得特別失望,真要修仙,她理想中是拜入一個較大的正規門派,和一群條件差不多的同門一起學習,歷練。安紫篁神神秘秘,說不定身有要務,江瑤玖雖然不懷疑她的能力,卻對這種挑戰性的未來生活沒什麼期待。
就是不知道她的機緣在哪里。但是,既然已經遇到了,就如同開啟了一扇大門,將來,應該還會有機會的。
何況,她還能有一個築基期的保鏢呢!
安紫篁忽然一笑,道︰「你到底還要不要這個保鏢?下面那小丫頭雖然功力淺薄,但畢竟是陰陽宗的弟子,再磨蹭一會,你那保鏢就只剩一堆枯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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