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和穆瑞陽被穆斯年的話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夫妻倆對視了一眼,紛紛垂下視線。
他們想過兒子知道了會埋怨他們,但是絕對沒有想到,穆斯年會說——
「如果眠眠和我離婚了,那這一生,我都不會再娶別人。」
所以,他所有的心思,都只能成為心思,而不能成為可以發泄出來的情緒。
因為那些東西,他還能塞給她,而他最想給,是塞不了的。
安初繼續說道︰「那天眠眠的後媽李欣約我出去喝茶,帶了一個女孩子叫唐宛如,我看她乖巧听話,而且言語之間都表露出對你很曖昧,我再一聯想眠眠和她後媽的關系,猜到李欣帶這個女孩子來見我的目的就是想要拆散你和眠眠。」
沒想到是花未眠先接了服務生的話,臉上笑容那樣甜美柔和,「那來點吧。」
唯獨那個男人,他什麼都沒有。
安初弱弱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很輕很輕,「因為之前醫生說眠眠身體太差不適合懷疑,我和你爸都很想抱孫子了,所以……」
一方面急著想抱孫子,這個他可以理解,畢竟他已經三十歲了。
讓她一輩子自由自在,讓她永遠活潑快樂。
花未眠是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和磨難,但是她有丁桑,有他們這些關心她的人,還有穆斯年深深、深深的心疼和愧疚。
陪我地老天荒的人若不是你,那我寧願孤獨一生。
「夠了吧?」花未眠終于開口問了一句。
安初捂著臉哭了起來,她一心為兒子好,為何最終落得個如此的下場?
那一晚,這座城市迎來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流星雨。
「為什麼不怪他?!」丁桑一听到他還給穆斯年說好話,立刻就來氣了,「要不是當初他死纏爛打地娶了眠眠,眠眠如今能變成這個樣子啊?」
「然後、然後……」
「直到你推倒她,孩子流產了,你才相信她是真的懷孕了?」
「可是……」
因為我不想和你離婚啊!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母親是怎麼想的!zVXC。
會怎樣呢?
丁桑也輕輕地點了點頭,「其實我也覺得應該不會,以眠眠的性格,和這些天遭受的這一切,她不可能輕易和穆斯年和好的。」
也不願,將她綁在我身邊,看著她一日一日地枯萎,最後如此憔悴。
他最想把自己給花未眠,可是她不要。
紅酒也送上來了,真正的燭光晚餐開始了。
「斯年……」
安初抿了抿唇,聲音都有些哽咽了,「不是說眠眠不適合懷孕嗎?我就懷疑她是假懷孕,所以才說了那些話,直到、直到……」
「斯年不會讓她淨身出戶的。」
「早上還要離婚,這晚上就和好了啊?」
比如那次自己和唐宛如出去逛街,那般親密,就是知道花未眠看到了他們,故意的。
然,身後的穆瑞陽卻突然站了起來,將她拉住,對著她搖了搖頭,「算了,讓他走吧。」
如果是以前,花未眠早就坐不住了,但如今,她卻很淡然,好似周遭的一切,都已經不能影響到她。
「未必。」
「斯年!」安初一下子沖上去,拉住了穆斯年的手,極快地說著︰「斯年,是媽一時糊涂,你听媽解釋啊!」
看著兒子往外走去,絲毫不回頭的模樣,安初還試圖去拉住他。
「然後呢?」
最佳的位置上,安安靜靜地坐著兩個人,和周圍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兩位不需要來點紅酒嗎?今晚我們店的紅酒是免費的。」
陸向南哭笑不得,只好先模了模她的頭,撫平她的怒氣,「桑桑,話不是這麼說的。」
那一瞬間,對面的男人一個晃神,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日子。
問了醫院的護士才知道,原來是穆斯年一早就將她接走了。
穆斯年冷笑了一聲,「媽,你明知道李欣的目的,還要幫著她,告訴我,為什麼?」
周圍的人似乎都忘記了他們是來看流星雨的,反而都專注認真地盯著他們兩人,眼中是羨慕、是祝福。
穆斯年坐在她的對面,翻開菜單,很認真地在看著,時不時對身旁的服務生說一句。
對面的男人輕輕抬眸,眼神切切,「好。」
眠眠、眠眠,我們可不可以不離婚啊?
他們只會在穆斯年需要他們的時候,義無反顧地站出來為他做事。
可是再仔細一看,她眼底的色彩,卻分明不再亮麗。
「穆先生和他太太看上去都心情很好,說是要一起去吃晚餐,應該是和好了吧。」
穆斯年不說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背對著安初。
他的愧疚,他自己承受。
不如在放手前,完成心中所想。
兩人相識一笑,而後穆斯年合上菜單,遞給了服務生。
花未眠要和穆斯年離婚的事,他們都是知道的,尤其是丁桑,花未眠給穆斯年的那份離婚協議書,還是她幫花未眠準備的。
花未眠點頭,「好啊。」
原本是想給她一個驚喜的,尤其是看她這些天過得這麼壓抑。
穆斯年的心已經痛得麻木了,只要一提到這個孩子,就仿佛有把刀在割他的心。過生再知。
認識你許久,暗戀你十年,和你也結婚了,但我們卻沒有燭光晚餐過。
他的難過,他自己承受。
安初著實不好意思說出口然後的事,畢竟李欣只做到這一步,後面的事,都是自己想出來自己安排的。
——
「的確不像。」
「免費啊?」
陸向南和丁宴沉同是男人,要他們如女人一樣感性,說出一大堆安慰人的話,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轉頭又要懷疑自己名正言順的媳婦的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家的呢?
安初和穆瑞陽驚呆在那里,直到穆斯年起身,一步一步朝著外面走去,他們才恍然大悟般地站起來。
丁桑和陸向南對視了一眼,心中都驚訝不已。
這一生,你幸福,哪怕你只能在我心底,在我眼底,如此,也足矣。
說完,她還對著穆斯年,調皮地眨了眨眼楮。
「那是怎麼說?」
穆斯年仰了仰頭,那種有心而發的無奈使得他無力再去計較什麼,他只是靜靜地說︰「媽,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走到如今的局面,如果我早就知道的話——」
「其實這一切也不怪斯年啊。」
丁桑嘆了口氣,「其實眠眠也知道,這一切都不能怪穆斯年,所以在離婚協議書上,她不要穆斯年的任何東西,她要求——淨身出戶。」
他的無法割舍,也是他自己承受。
護士笑著說道,似乎是在羨慕。
穆斯年心中大痛,面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他微微地笑,「反正要看流星雨,不如讓餐廳把燈光都滅了,我們燭光晚餐吧。」
開車的某人意味深長地說了兩個字。
其實這個消息丁桑他們早就知道了,花未眠是不知道的,因為她整天呆在醫院的病房里,幾乎都不外出。
她還是那個懵懂的小女孩,什麼都不知道,遇事就咋咋呼呼,又小便宜也覺得十分開心快樂。
「現在拉住他,他也不會原諒我們的。」
「我們這樣……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準備待會兒簽字離婚的夫妻。」
安初無奈地點頭,「當時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嚇壞了,所以眠眠拉我的手的時候,我只是本能地甩開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斯年,媽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這樣,我一定不會那麼做的,你要相信我啊!」
還有唐宛如和穆斯年的合照,其實是假的,是她找人合成的。
「既然很想抱孫子了!那為什麼又懷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如果斯年知道有這一天,他也寧願自己沒有娶過花未眠,他現在都誰都難受,比誰都疼。」
「嗯?」
他的父母做了這麼多錯事,回頭來,還能找借口說是為了他好,還能對他哭訴,求他原諒。
如果我早知道的話,我就不娶我心中的那個寶了。
穆斯年起身,走開了一會兒,然後很快餐廳所有的燈光就都熄滅了,有人經不住叫了起來。
他會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給她,哪怕她不要。
穆斯年覺得自己的喉頭現在就堵著一口血,很快就要吐出來了!
但隨即,就看到服務生拿著燭火,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然後將燭火放下。
又或者,等以後她遇到了合適她的人,看著她開開心心地出嫁,看著她為別人穿上婚紗,我站在幾米之外,默默地送上祝福。
山頂的餐廳今晚人特別多,大家都趕著來看流星雨,情緒都顯得很興奮。
至于陸向南,是在來的路上,丁桑終于忍不住,告訴了他。
「我們這樣……」花未眠拿著酒杯,一邊笑一邊說,卻忽然一下停頓,似乎情緒太過飽滿,要承受不住了。
但是丁桑他們沒想到的是,等他們晚上到花未眠的病房的時候,里頭已經沒人了。
花未眠笑著低下了頭,努力眨眨眼楮,再抬頭的時候,眼中又是一片平靜,「來,干杯,祝我們離婚快樂。」
听過很多很多的祝福,唯獨沒听過這一種。
離、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