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書房,他扯掉領帶,百無聊賴的給自己斟了一杯紅酒。即使身旁沒有人,他仍是優雅落座,手中紅酒杯漂亮地搖晃幾下,緩緩流動的液體婀娜多姿。只是這紅色的液體,都化作她如花的笑靨。什麼都是紅的黑的,唯有她,是白色的。
無心淺嚼品嘗,他的椅子一旋,他背過身,透過落地窗戶,望向外面,花園里盛開著大片的薔薇花,花柱結合成束,開得絢爛而純潔,那是他在她離開後栽種的。
他喜歡白潔的東西,正如她白紙的心腸,哪怕被他予取予求,依然毫無防備的一根筋。
賴斯陡然閉目,習慣地等待著心髒里隱隱鈍痛的退卻。明明是痛苦而又艱澀的滋味,為何會夾著絲絲甜蜜的向往?那些過往的歲月,大部分都是開心的,是不是他要求過高了呢?要是當初沒有遺棄她,假以時日,他一定會在她心中佔據最重要的位置。他,還是太心急了嗎?
離開的第一年,他真的很恨,恨為什麼她永遠看不到他掏心掏肺的付出?他每天借酒消愁,嘗試著忘記那個不懂得珍惜他的愛情的無情女人,刻意不接觸關于她任何的東西!封閉自己的五感,瘋狂的工作!
第二年,壓抑的思念漸漸的失去掌控,日日夜夜焚燒他的心髒,他開始有意無意的關注她的消息。不料,離了他的雪純,真的就沒有回頭找過他。他心都涼透了。
第三年,他著人尋她,不為什麼,就是想看看她,看她是不是昧著良心,小日子過得比他要幸福和歡樂。不曾想,她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真的擺月兌了他的控制,成了那一縷他再也握不住的流煙。
第四年,他刻意帶著別的女人出現在公眾面前,通過各種媒體,有意無意地向外界傳遞他的消息。暗地里,他想,她會不會哪怕有一點點的吃醋呢?
此刻,心灰意冷的他,用心如死灰來形容也不為過。她喜歡他的程度,就這麼點?當日那丁點事就受不了,還值得他愛嗎?越想越不值,但愈發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真的很愛很愛那個女人!愛到不可自拔!愛到日夜思念難以成眠!
他恨她的決絕!更恨自己不受控的心!
這些年來,她是否會有一絲絲的難過?會否後悔過當初的抉擇?
有時他會想,如果她肯回來認錯,他就為難她幾下,然後她肯服個軟,他就原諒她好了。反正一個大男人,沒什麼放不開的。他實在不想自己的心再痛下去!哪怕抓她回來日夜折磨也好過自己一個人在痛!天殺的,真TMD的不公平!憑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心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如果不是前世欠她的,他真想砸了天上的月老,定是他牽錯姻緣紅線了。
這些年,她的消息石沉大海,他的手機號碼從來沒有更換,而她沒有打過一次。
手機的古典音樂響起,心又一跳,他俊朗的眉峰動了一下,隨即自嘲地扯了下唇角。都那麼多次了,怎麼還會以為是她打來的?不是刀民藍夜,就是賴容嫻那個惡御姐。他該死的應該早丟進垃圾桶里去!
他懶洋洋地拿到手中,不抱希望的一瞥。突然,他眼神唰地乍亮,瞬間化作漆黑的夜空中最漂亮的北極星。
手機明暗交替的燈光閃爍,來電是那個哪怕把他挫骨揚灰都不曾忘掉的號碼。
想不到在他即將絕望的最後一刻打來,她來得真是及時啊!
雖然極度不滿地想著,但內心的狂喜是事實。從沒有這一刻,心髒像壞掉的機器,失常的砰砰直跳,跟個初戀的小伙子般,忽然就有點不知所措。
該說什麼?罵她,怕嚇跑她。哄她,心底又很不甘願。
「媽咪,精子爸爸會听電話嗎?」嘟嘟仰著頭,無辜的眼楮忽閃忽閃的可愛,這是她遺傳雪純最漂亮的地方。
雪純懶得再解釋精子的事情,食指放到唇邊「噓」了聲。滴滴則坐在沙發上認真看著名偵探柯南的漫畫書,其實他心里好奇得要命,眼角時時瞥向媽咪的方向。
雪純心里如七八個吊桶,七上八下的。四年過去,他有沒有換手機號?她拿著過去的電話號碼重新充值,想要看看他是否還願意和虧欠他的自私的女人接觸。
賴斯拇指輕輕一點,眼楮遙望著遍地的薔薇花開,風緩緩吹過,薔薇花嬉戲地搖擺著動人的腰肢,它們是不是已經知道她回來了?
賴斯仔細聆听耳塞,不放過一絲聲響。
雪純奇怪地听了一下那邊的動靜,一般情況下,那邊不是率先「喂」一聲的嗎?
她懸著一顆心,輕柔地說道,「你好,請問你是……賴……斯嗎?」
賴斯的唇不自禁地上揚,真的是她!柔和清新如三月嫵媚的春風,除了她,還會有誰的聲音如她這般美好!但賴斯很快就沉下臉,因為她一點點吝嗇的給予就高興成這樣,他也太犯賤太容易滿足了吧!
「是我。」他淡定地應道。
真的啊!雪純心里繃得死緊,握著手機的手心泌出汗來。她努力回味他說話的語氣,這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有簡短的兩個字,她實在听不出他的情緒波動,但反正不會很熱情就對了。她的心里很大的失落,不過她早做好心理準備,頂著發麻的頭皮也要上。
「那個,我有些事情想當面跟你說清楚,能方便出來見個面嗎?」
「現在?」是的,他很想飛奔過去,現在,立刻,馬上!
雪純看了眼腳下兩個滿臉希冀地仰望她的小人兒,「要不今晚吧,七點,在wonder餐廳見?」還不知道賴斯怎麼看待他們有孩子的事實,先去探探口風,再作打算,絕不能讓兩小無辜受傷害。
「再見。」賴斯小心翼翼地吐著兩字真言,這樣既不會把她嚇跑,也不會顯得他欲求不滿。恰恰的好。
雪純傻愣地听著那頭嘟嘟聲,直接說再見,那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她抓抓頭發,算了,反正自己準時去到就是了。
純黑色的西裝潤著質感的光澤,一眼望過去就是價值不菲的時尚牌子。賴斯冷眼掃視一周,湛亮的目光瞬間鎖定她的位置,然後光芒隱退,像躲藏在幽黑森林的背後,盯著毫無所覺的獵物的獅子,目光霸道而熱烈,他漫著修長的大腿一往無前地走過來。
浪漫的西餐廳里微微低聲的交談戛然而止,世間萬物都似要靜止,她的眼里心里耳里全都是關于他的點點滴滴。雪純幾乎貪婪地捕捉他那淺淡狐狸笑的俊美。
霍別四年,夜里夢回都要為之嗚咽哭泣的人啊!此刻,正迎面向她走來。剎那間,她仿佛看見黎明的曙光,神祇般的男子染成了金色,奪目炫耀的映進她的美眸。
漸漸走近之際,賴斯薄唇彎起優美的弧度,連帶著忐忑不安的雪純也很自然地笑起來。他沒有再像那日般的唾棄她了吧。
但很快她的笑尚未完全揚起,賴斯已越過她的身邊,接著她听到他清潤的男性嗓音驚喜地說著,「Tina,你早就到了?」
「還好意思說,身為男人的你居然遲到。」
雪純回頭,隔著一張餐桌的距離,有一對雙擁的男女。男的氣質卓然,俊美無雙,女的溫婉秀麗,才華洋溢。
隱約的,她記起這個女人的名字。傅淺盈,那個曾把她由灰姑娘變成公主的服裝名設計師。原來一向不大認人的她,關于他的一切,關于覬覦過他的女人,一直都記在心上。
雪純轉過身,面上是濃烈的失落。她深吸了幾口氣,緩緩的,唇邊掀起一個得體的微笑,這樣的笑溫婉有禮,無懈可擊,卻帶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她正要起身主動打招呼的時候,不料賴斯擁著傅淺盈主動走過來,他帶著淡淡的面具笑,「雪純早到了?」
原來他早就見到她,沒有先來向她問好,是因為後面的人比她重要罷了。听著他沒有一絲驚異或熟悉的表情,平常得就如同跟一個算不得深交過的朋友打招呼。
雪純心里沉重的一聲悶響,著實愣了一下,她有點呆若木雞的點頭,「阿,是的阿。」
眼角余光不由得看向他放在傅淺盈腰間修長寬厚的大手。
「雪純!」倒是傅淺盈驚喜的甜甜一笑,上前給了她一個法式擁抱,「好久沒見到你了,真令人掛念啊!」
雪純勉強保持算得上得體的微笑,「嗯呢,你過得好嗎?」人家都那麼大方熱情,阻止了賴斯四年的婚姻的她,又有何面目不大方接受呢。
「我很好。倒是你,怎麼瘦了那麼多?瞧瞧,臉頰都沒有肉肉了。」
傅淺盈呵呵地笑著,眼神有些怪異地在賴斯和雪純身上來回打量。心里暗暗咒罵,今天讓賴當家把她當靶子使了!可恨!要不是雪純品性純良,換著其它女人,她豈不是要受人記恨和報復!早就知道賴當家約她出來沒個好事,不想竟是這樣!他們兩口子折騰了這些年都不曾斷掉,現在還要拖她下水,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啊!
「我過得很好。」雪純機械地應著,心想,治療了三四年,天天給一雙兒女吵著嚷著,身體沒有垮掉就算不錯了,哪里還妄想長肉啊!
「啊!差點忘記了,今天有個VIP客戶到訪,我得趕緊回去接待,你們這些年沒見,一定很多話要說的,你們聊哈。拜拜。」感受到身邊如尖銳鋒利的眼刀子,傅淺盈趕緊打哈哈,遛之大吉。
雪純微微笑著目送她離去,心里疑惑,凳子都沒有坐下就跑了,跟正常的戀人不大一樣,不是應該很防備她這個原配的嗎?為什麼她不介意賴斯的前妻?呃……好吧,還沒有正式簽字離婚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