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用手指圈了圈自己的辮子，好像暫時想不出答案似的。香草笑道︰「不著急，你慢慢想吧，想明白了就來告訴我，好嗎？不能生良杰的氣，他是男人，往後還要養家糊口呢！誰叫你當初獅子大開口說了那麼多的條件，啥鋪子啊酒樓啊茶樓啊，他不得努力努力嗎？」
「是因為我說了那話嗎？」
「這個你得自己去問良杰，我也不曉得呢。回院子去吧，該吃飯了。」
「那辛苦娘了！」許氏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蒙時笑了笑問︰「娘還有啥事嗎？」
「不算不算，你這話言重了。」
「沒過界呀！」香草像蒙時之前那樣，裝作一臉無辜的表情說道，「表姐妹隨便扯扯閑話，又咋了？」
「娘，您有話就直話吧。」
許氏道︰「那多謝你了！還跟我客氣啥呀？留下來吃飯吧。」
「你這話說得我真心里舒服！不是我自己夸自己的娃兒，良杰倒真比他哥聰明本事些，再有香草幫襯著，往後指不定有大能耐呢！他倒霉就倒霉在出我肚子里了，家里窮酸些，勉強過得去。」zVXC。
「不了，」胡氏婉拒道，「留良杰在這兒就已經不好意思了，善才還打了好些魚等著回去下鍋呢，不能叫香雲上灶呀！我先走了。」
「那是好早之前的事了。」
兩姐妹嘮嘮叨叨，有說有笑地回院子里去了。等吃完飯後，香草和司璇送香珠回屋的空檔，許氏走到蒙時跟前，客客氣氣地喊了一聲︰「姑爺，我想跟你說個事。」
「能做主，勞煩娘替我問問吧。這事要能成就是親上加親了，早早定下來，對蒙易和小鹿也是好事，我這個做哥哥的也放心了。」
「唉，我還能拿這事開玩笑？要不，你回頭問問你那姑爺，保準不丟你的臉面。我明白，良杰是香草的徒弟，她不好處呢。可你也說了，小鹿這事再不定，只怕又該得罪人了。」
「那我就放心了，」許氏笑米米地說道，「我听說那大戶人家的丫頭養大了，要不給打發了再買，要不就配了小廝，對吧？」
胡氏是來給香草家送鯉魚的，她家吳善才又往野湖里撒了幾網，倒撈上來好些魚兒。她特意跳了三條最大的鯉魚給香草家送來。進門時，她見了香草和蒙時正摟著說親熱話，不好上前打招呼的。可耳朵里听見了這事，她就放慢了腳步，豎起了耳朵細細地听了一回，越听越覺得不痛快，想轉身走了手里卻還提著魚，只好等香草和蒙時進了院子，這才裝作一臉輕松地走了進去。
許氏微微一驚，反問道︰「你咋想起問這個了？」
「四娘，」許氏一臉著急地問道，「你真不生氣吧？」「我不生氣，只是想把話說明白了。瞧不上就瞧不上吧，我跟她置啥氣兒呢！都是做娘的，能不想著自己娃兒好嗎？我先走了，香雲肚子空不得，趕著吃飯呢！你進去吧！」胡氏說完這話轉身便走了。
「剛才四娘把話挑明了，叫你放一百個心在自己肚子里，她家良杰有姑娘等著定親，不愁小鹿一個。我听著那話兒有些上火，這幾天你還是少跟她踫面為好，省得大家連街坊都做不了了。」
蒙時正在跟張金聊著話，這滿院子里他也只和張金有話可聊。他回頭笑問道︰「娘，啥事呀？」許氏看了一眼張金，張金很知趣，說了一聲便走開了。然後許氏才滿面堆笑地說道︰「姑爺，我厚著臉皮兒問你個事。」
「我也想呀！咋了，姐？誰跟你說啥了？」
「草兒身邊不是有個叫亭荷的丫頭嗎？我想著，那丫頭也大了，是不是該打發了？要是你有這意思，倒不如給你舅舅牽回紅線，你說咋樣？」蒙時微微驚訝地問道︰「莫不是舅舅看上亭荷了？」
「回頭你就曉得了。亭荷她們收拾完了？」「差不離了吧，叫我來問一句，是不是要回去了？」
「姑爺，我要再問這事臉皮可真有點厚了。」蒙時哭笑不得，說道︰「娘，您都是我娘了，有啥話說出來就行了，不必這麼瞻前顧後的，反倒生分了。要是您說的話我不贊同，我會直接告訴您的。」
「我們相處多久了，你該曉得我的性子，我這人有話憋不住，凡事都要問個明白。我也沒啥意思，瞧著良杰和小鹿玩得好想結個兒女親家，這事不是我厚臉皮兒吧？」
「我曉得蒙易沒分家，親事該他爹來做主，眼下蒙老爺癱著，這事得由草兒和姑爺來做主。可我也想著哪兒有叫姑娘家主動提這事的呀？我沒說就是顧著小鹿這顏面呢！」
小鹿很知趣地跑走了。香草笑問道︰「啥事啊？非得這麼背密？」
許氏忙迎著胡氏接過魚道︰「咋這麼客氣呢？留下吃飯吧！」胡氏笑道︰「我可不是來趕晚飯的！我瞧著這幾條鯉魚紅得漂亮，想著你們家有兩個懷兒婆呢，可得多喝些魚湯補補身子，就趕著晚飯之前給你們送來了，沒晚吧？現成殺了炖上，打尖喝一口也鮮著呢！」她說完拿眼皮瞟了瞟旁邊的許真花，心里冷冷地哼了一聲。
「不是不是，我就是奇怪，您哪兒惹少女乃女乃了？明曉得她會生氣，您還惹？那不是自己搬梯子去捅馬蜂窩嗎？」告誰當嗎。
「白養你了？」
「娘，這話打哪兒說起呢？」
「啊？」寶兒一臉納悶地問道，「您都勸不住，我行嗎？」
「真的？那大酒樓大鋪子是咋回事呀？」
「不差呀！要不然草兒咋會收了他做徒弟，整天夸他呢？那瓊邀館里準備請五個廚子，草兒頭一個就許了他上灶，可不是因為他自己能干嗎？」許氏瞧出胡氏有些不痛快了，趕緊把這些話說了出來。
蒙時抿嘴笑了笑，心想要是香草知道這事會是什麼反應呢？他想想都忍不住覺得好笑。寶兒從灶屋那邊跑過來問道︰「少爺，要回去了嗎？你笑啥這麼開心呢？」
「哎，這話本不該我來問的，可我想姑爺也不是外人，不會笑話我的，所以我就壯著膽兒地來問問，我妹子打算給小鹿定親了，你眼下可有合適的人給介紹介紹？」
「那就成了，謝謝你跟我說了這實話，省得我還沒臉沒臊地往前湊合呢！」
「是誰說的不過界？」蒙時摟著她的胳膊問道，「剛才為啥要提醒小鹿那麼多話呢？你真是想跟我玩兒才嫁我的？」
「姑爺，你瞧著小鹿咋樣呀？」
「說來听听！」香草和蒙時一邊往回走，一邊說起了上次良杰和小鹿斗嘴定親的事。兩人說得正起勁兒呢，誰也沒注意胡氏就在身後。
「那蒙易少爺喜歡小鹿，對吧？」「瞧著好像是有些喜歡……」
「哎喲，四娘，可不帶你這樣說的呀！那娃兒都小，將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是有這麼回事，難道娘看上哪個丫頭了？」
「我也明白，我要有閨女也嫁那有錢的少爺，誰往土窩子里湊呢！三娘，我不多心，可我也得跟你說兩句貼心坎的話。我們良杰差嗎？」
「沒有，」蒙時笑笑說，「我等你呢。讓小鹿先回去吧，我有話跟你說。」
蒙時何等聰明，立馬就明白了許氏的話。他點頭道︰「娘，有呢，你替我問問姨娘姨夫，我家蒙易咋樣？要是看得中意，不如結個親家咋樣？」
許真花拉著許氏道︰「姐，小鹿可是你的親佷女兒，你不幫她誰幫呀？更何況，那天蒙少爺在院里寫門楣的時候，都跟我遞了話兒了，說我有福氣做老夫人呢，這話我听不出來嗎？蒙少爺也贊同這事呢，只是香草在旁邊攔著才沒叫他把話說下去的。」
「行，姑爺，你真爽快！你先在院子里歇著，草兒一會兒就出來了。」許氏樂顛顛地走開了，像是去找許真花了。
許氏瞬間瞳孔放大，想咧嘴大笑又覺得在蒙時跟前太粗糙了，忙掩著嘴笑道︰「行！我回頭就跟我妹子說去！姑爺，這事你能做主吧？」
「四娘，你這話不是多心了是啥呢？但凡那娃兒有能耐，遲早有你們好日子過的。」
小鹿起了身，將手里剩下的粑粑全都丟給了那三條小狗，然後和香草一塊出了那條窄巷子。剛走到巷口，香草就發現蒙時站在旁邊，輕輕地嚇了一跳問道︰「喲，這麼空閑跑這兒偷听呢？」
「問吧。」
「姐，」許真花走了出來喊道，「里頭等著你動筷子呢！你咋還站在這兒啊？姐夫的酒都喝上了，趕緊吧！」「等等，」許氏叫住了許真花說道，「真花，小鹿那親事我看你還是早定下來為妙，省得把那想著小鹿的人都得罪光了。」
許氏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可把四娘給得罪慘了！」
「這話我信，可我明白呢，你妹子是瞧不上我們那寒酸門戶的。她想閨女嫁得好，我沒啥話可說，橫豎就請你轉告轉告，我們良杰有姑娘等著定親呢！金大姑一往外傳話說良杰是這客棧瓊邀館里的廚子，好多人家都爭著上門問金大姑呢。那俗話不是說了，各花入各眼，總有瞧得上我們良杰的好姑娘，她只管放心好了，往後我保準不叫良杰再混著小鹿玩兒了。你快回吧，屋里等著吃飯呢！」
「你妹子是不是打算讓小鹿嫁給蒙易做少女乃女乃呀？」
「喲，她還上火了？要是她有個閨女，不也這麼想嗎？姐，不是我拖著不肯定下來，難不成叫我自己去問蒙易？更何況，蒙易還沒分家，他的親事該誰管你清楚的呀！不就是那院子里坐著你的閨女和女婿嗎？」
「還跟四少爺有干系？哎喲，到底啥事呀，少爺？您不說我心里慌呢！」
「那你跟我說句實話，小鹿的娘是不是想許了小鹿給蒙易少爺？」
「寶兒，」蒙時吩咐道，「一會兒你家少女乃女乃要是發火了，你得替我勸著，曉得不？」
許氏有點為難，可又覺得不能跟胡氏說謊話，畢竟是相處了幾十年的鄰里了。她點點頭道︰「你既然都開口問我了，那我也不好再瞞著你了。真花是有這想法，可未見得真能成。」
「那不捅馬蜂窩，四少爺能有蜂蜜吃嗎？」
「真的？」
「哎喲喂，姑爺，我家草兒真沒嫁錯人呢！上哪兒去找您這麼好……不對不對，」許氏一興奮恭維的話就順口出來了，「是你這麼好的人呢？你等著，我今晚就跟我妹子妹夫說，明天一準給你回話。」
許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不瞞你，姑爺，正是這麼回事呢！今天我細細問過他了，他說亭荷挺好的，模樣好，性子也好，懂事又會照顧人。我就想，橫豎那丫頭你也是要打發的，倒不如成全了你舅舅。」
「這樣吧，我回頭問問姑爺，要是真有那麼個意思，就替你們中間搭個話。姑爺要樂意了，我想草兒也不會不答應的。」許真花一臉笑容地說道︰「那就先替小鹿謝謝你這姨娘了！」
「說哪兒話呢？這不都是我該幫的嗎？小鹿能嫁到蒙家去，橫豎也跟草兒是條心呀，比外人強多了！」
許氏一路送了胡氏出門，走到門口時，胡氏回頭笑問道︰「三娘，問你一個事，你可莫多心去了。」
「您忽然說這事，我倒真還沒想過，回頭跟香草商量商量再給您回話，行嗎？」
「嗯，收拾完了就回去吧，我跟張掌櫃往前院去一趟，你們一會兒來找我吧。」蒙時叫上張金往前院去了。
寶兒跑回灶屋時，許氏姐妹正一臉燦爛的笑容從灶屋里出去。她們剛走，灶屋里就一片歡騰雀躍了起來。他一臉茫然地問道︰「咋了？我這才剛剛走一會兒呢，就變這麼熱鬧啦？」
尋梅掩嘴笑道︰「自然是有喜事啦！小鹿快做我們四少女乃女乃了……」話沒說完，亭荷就踹了她一笑，沖剛剛收拾了桌子的良杰笑笑說︰「收整完了？辛苦你了，回去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