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空地上河道轉彎,一顆巨大的懸林木要有五人合抱那麼粗,上面掛滿了彩燈與飄帶。這就是當地人所說的女神樹,據說在女神樹周圍的空地上放飛彩燈會得到大天神的庇佑。
小師弟在旁邊的篝火堆里點燃一只香,引著了他和我手里的彩燈。他雙手拖燈,直到彩燈飛向天際,才雙手合十,虔誠的閉上眼楮。
我也引燃一只香交給陳良「點吧。」
他接過香說「你幫我拿燈。」
我接過他的彩燈,托到他面前,陳良伸手引燃,我托起燈將它放飛。
今夜蒼穹暗藍深深無星無月,天空中漂浮著十數盞彩燈,越飄越遠,越飄越高,寄托著放燈人神聖安寧的遙遠慰藉,恍如星辰。
我看著月兌離自己雙手的彩燈,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回看陳良,他抬頭仰望的樣子,好似安然如世,卻又遠隔流年,身後那棵巨大的彩燈樹恍若屹立千年,企盼成仙。
「師哥,我感覺有雨滴滴在我臉上了,可能快下雨了,咱們早點回去吧。」
我也嗅到空氣中安靜潮濕的氣息,恐怕過一會真的要下雨了,于是匆匆趕回鎮上。只是今天鎮上的人太多,走著走著我和小師弟陳良竟然走散了。
我想小師弟跟陳良在一起到也沒有什麼危險,慢騰騰的擠出人流擁擠的主街,好一會才回到小樓客棧。
離老遠就看到小師弟在門口東張西望,我小跑兩步過去打他腦袋「看什麼呢,你師哥我還能丟了不成?」
小師弟一看我就在眼前樂道「哎呀,你可回來了,我還真以為你跟陳先生丟了呢。」
我一愣,問道「他沒跟我在一起。」
「啊?也沒和我在一起啊……」小師弟瞪大眼楮吃驚的說。
我心說糟糕,剛剛那麼多人都急著往鎮里趕,我們三人是各自走散,陳良身份特殊,各路人馬都在找他,現在可怎麼辦才好!
「師哥你快去河邊找找,我留下來等著,要是陳先生回來也好有個照應,省得他再去找咱們。」
我點頭,立即就轉身跳出大門。
「師哥等等!」小師弟在我身後大叫一聲,接著轉回客棧,片刻取了一把油紙傘遞給我「馬上就要下雨了,帶傘。」
我接過傘才跑了幾條小巷就下起雨來。雨水不小,不過盞茶功夫青石板路面上就水漬一片,我踏著雨水絲毫不敢怠慢,匆匆向鎮外跑去。
此時街上到處是匆匆躲雨的行人,不管不了雨水傾瀉般從天而降,一直在雨簾中尋找那個清 的身影,彩燈樹下,渡邊碼頭,放飛彩燈的空地,我不敢遺漏每一個地方,我更擔心他就這樣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擦身而去。
雨漸漸小了,不再如柱流瀉,淅淅瀝瀝變成了並不密集的雨針,打在油紙傘上好像我焦急的心情。
我一直找一直找,卻一直伴隨著失望,直到雨前熙攘的街道變得安靜冷清,稀疏的人群也逐漸散去,唯獨我一人站在淅瀝的雨中,握緊紙傘。
失落,著急,自責……陳良,到底在哪里……
我發誓這個時候我絕對沒有想過丟失走鏢貨物會怎樣,我一心一意想的都是他的安全,我想,我把他弄丟了,我找不到他了……
我被這些負面的情緒影像,逐漸放慢了回程腳部。
或許是我心里的意念打動了大天神,又或許這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它遵循的軌跡,在鎮外的一家酒館旁邊,彩燈架下站著一個身形清俊的男子,正向遠處遙望。形狀各異的彩燈在微風中搖曳,映照著他清 柔和的臉;雨水從燈架的檐角上滴滴滑落,在他的腳下的青石台階上散成水花。
我被他銷骨挺立的身姿吸引,亦或是周圍清冷幽靜的環境將我的焦急失落稀釋,心中依然變得如此平靜。我放慢腳步走到他身邊,立于階下微抬下頜仰望著他,檐角的雨水滴上我的紙傘,又順著光滑的傘骨沾濕我額前的劉海。
「你在等我嗎?」
他听到我的聲音回身低頭看著我,溫柔的黑眸比我見過最尊貴的耀石還要明亮。他步下一級台階,傘緣的雨水滴落在他線條柔和的唇上。
「我以為要等到雨停……」
我伸出手撫上他柔軟的唇,水滴沾在我的指尖,微涼。
「看起來,雨已經快停了,我來的太晚。」我看著他的眼楮露出微笑。
「你來,就不算晚。」他站在微高的青石台階上,低頭,我們的距離如此接近,就像我睜開眼楮的那個早晨,看到他安靜的睡顏。
我撐著傘伸出另一只手,笑容燦爛「下面有個很大的水坑。」
他握住我的手,回以微笑,步下石階。
我從沒有見過這樣溫柔的微笑,溫柔到仿佛就要滴下淚水。
我們在滴答的雨聲中並肩而行,望著同我們方向一致在雨中順溜而下燭火微弱河燈,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竟涌出從未有過的溫馨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