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落凝神靜坐,意識已經完全融入心靈。所謂的善念與惡念,不過只是一種幻象,她看不到那所謂的惡念,那惡念也看不到她,她們本是一體。洛落才融入意識,就覺得一團黑霧竟她團團籠罩,陰森的感覺蔓延開來。她沒有恢復記憶,自然不知道一千多年前她是如何封印這惡念的,只有靠著她自己的意念。
「你居然來送死?」黑暗里,她听見自己那帶著陰柔的聲音響起。
洛落深吸了口氣,此刻,她只是單純的自己,那時刻困擾她的惡念此刻正分解開來。她輕輕一笑,「你也知道我的舍不得與放不下,你怎麼知道我是來送死的?」
「舍不得,放不下,呵呵,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恢復記憶。等你明白你以前到底經歷過一段什麼感情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你今日的舉動有多麼的愚蠢了!媲」
听著她諷刺的聲音,洛落卻是淡淡的笑了,「我以前經歷過什麼樣的感情又有什麼關系?往事如煙,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我只知道我現在深愛著我的夫君們,他們也同樣的愛著我就夠了。」
「愚蠢至極!」惡念冷嗤一聲,「就算再相愛又如何?他們只是凡人之軀,生老病死之後就是過眼雲煙了,你到最後又剩下什麼?我們現在已經是仙體了,你難道想永生永世的等著你的那幾位夫君輪回轉世,再續前緣麼?真是荒唐可笑!」
洛落也不反駁,依舊輕輕的笑著,「永生永世,對,不止今生今世,我要永生永世都和他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呵,永生永世?等你有命出去再說吧!」隨著惡念的這句話,她仿佛靈魂出竅般立在黑暗里,周身頓時一片陰寒。那是一種窒息的黑暗和寒冷,洛落凝住心神,好似一朵火焰照亮了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她看不到對手,卻也知道那惡念無處不在,她手指在胸前挽著繁瑣的結印,口中念出花昔沐陽教給她封印的法咒丫。
「咦,學得蠻快的嘛,若是以前的我也就罷了,別忘了這一千多年來我也是在成長的。而你,卻是退步了,呵呵。」
惡念那陰柔的聲音存在在整個空間,讓洛落滿頭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這不是普通的惡念,是被欲神那怨念之魔侵蝕的惡念,她的對手是神。她只感覺四處都是至陰至邪的陰寒殺氣往她涌來,她緊咬著貝齒,在那感官最為壓迫的那一刻,她掌心忽的飛出一張赤紅的符咒,陰寒的黑氣頓時退去,還听到無數因為疼痛而抽氣的聲音,卻是讓人不辨不清方位。
「他竟然用自己的精血化出符咒來殺我?」惡念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那陰柔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為什麼,為什麼師父喜歡你,他也喜歡你!我們明明是一個人啊,為什麼他們都那麼想要我死,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了?!」她聲音里滿是淒涼悲哀,甚至有種極近癲狂的封魔,「不,我才是小鳳凰,你這個自私又虛偽的女人,假惺惺的善念,哈哈!哪個人沒有惡念?憑什麼你就要把你的惡念給除去?憑什麼?既然他們那麼容不得我,要死我們一起死吧!」
她瘋了似的帶著強勁的黑色陰風朝洛落而去,手中飛舞的符咒在強大的壓迫下發出更大的血光,惡念發出疼痛的嘶吼,卻是不敢放棄的一步步緊逼下去。洛落握緊手指,怒道,「你說得對,每個人都有惡念,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可是你卻甘願被怨念之魔的魔氣侵蝕也要妄想吞噬掉我。是你在逼我還是我在逼你?你真是頑固不化!」
洛落抬起手來,一朵血色蓮花般艷麗燃燒的火焰繞著那張血紅符咒飛舞起來,那符咒在火焰之中光芒大盛。只听那惡念撕心裂肺的一陣陣慘叫,還虛弱的說著話,「善念,善念,你若真的那麼善良,又怎麼會選擇殺了我而不是再一次封印我?呵呵,果然,你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小鳳凰了。你殺了我會後悔的,你知道嗎?只有我才知道怎麼救活你的那三位夫君,只有我才知道,哈哈」
洛落手指微頓,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你,你說什麼?」
她這一停頓,便給了惡念得意喘息的機會,那惡念哈哈的得意笑著,「我說只有我才知道救活他們的方法啊,想要他們活命,就把自己封印在這里,我答應你會救活他們,怎麼樣啊?」
洛落手指僵硬著,聲音也顯得堅硬起來,「是什麼方法,你不說我如何信你?」
惡念嗤笑,「我若是說了,那我又如何信你?」
「既然我們都不相信對方,那這句話就當沒有存在過,我們繼續。」洛落冷笑著,手上火焰越加熾烈起來。
「你你你!」惡念氣得連說了三個你字,卻再下一刻痛的慘叫起來,「口口聲聲說愛他們,你的愛也不過如此,哈哈」
洛落冷冷的閉上眼,口中繼續念著法咒,在惡念那漸漸低下去的聲音下,她身子越來越僵硬,手指都有些微微的顫抖起來。終于,妖魂喘息著道,「你停手,放我一條生路我就告訴你。」
「說。」洛落像是終于松了口氣,僵硬的身體陡然放松下來。
「鳳凰血淚至情至性的心血之淚。」
「我如何信你?」
「呵,鳳凰血淚可以起死回生,但是鳳凰血淚卻極為難得。听聞以前鳳凰族昌盛的時候,別說至情至性的鳳凰血淚了,就是普通的鳳凰血淚,也很少出現過,更別說現在鳳凰族就只剩下我們了。」
洛落深深的吸了口氣,穩定下心里顫抖的情緒,佯裝平靜的道,「既然那麼稀有,那你說了等于沒說不是嗎?」
惡念實在沒想到洛落如此能言善辯,她卻只是嗤笑著,「既然我能這麼說,就證明我能想到辦法。現在方法我已經告訴你了,你若是要他們活過來,就知道該怎麼做。」
洛落手中的火焰忽明忽暗,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惡念趁她心神恍惚之際聚集魔氣就要將洛落一招斃命,可是洛落手里的火焰卻騰然劃過無數火蛇,燃氣高高的火苗,手中的符咒發出強大的血光,只听「 」的一聲,似乎整個黑暗里被投入了炸彈一般,一下子火熱的熱浪鋪天蓋地而來。惡念發出痛苦淒慘的叫聲,「為什麼?為什麼?!」
感受著那熱浪灼身的感覺,她本屬火,這些火浪又是她自己的能量,自然傷害不了她分毫。她定定的看著那黑暗一點點的褪去,火光一下下的熄滅,她一直都保持著那燃起火苗的姿勢,蒼白的面上似有溫熱的液體紛紛滾落,一滴一滴沿著面頰從下巴滑落。她喃喃的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不會為了一個毫無勝算的賭注而讓他們再次受到失去我的痛苦,所有的痛苦,我一個人承擔就好。」
她無聲的哭泣著,直到世界仿佛又歸于平靜,她才木然的想要離開,卻感到身後一股極為陰冷的東西在靠近。她的感官極為靈敏,身子快速的疾行數步才回頭去看,卻是什麼都看不到,但那陰冷的東西卻像一雙陰冷的雙目,死死的盯著她,那雙眼楮的目光卻很是熟悉。
「末淺。」洛落緊握雙手,滿是淚水的面上帶著警惕。
「我是怨念之魔。」屬于末淺的聲音在空洞的四周響起,陰柔恐怖,發出聲聲的回音。
「居然殺不死你。」洛落深吸了口氣,不由發出一聲自嘲的笑來。
「欲神在我在,欲神亡我亡,我無形無體,你殺不死我。」怨念之魔冷冷的說著,「我有無窮的力量,欲神的力量,只要你讓我寄生在你體內,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便就是神界里的欲神。」
「欲神?末淺才是欲神,你應該回到她的體內才是,怨念之魔,你不該找我。」洛落淡淡的說著。
「只要你我合為一體,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了,你當真不要我?你就沒有***?」怨念之魔繼續循序善誘。
「每個人都有***,我的***很有很多。」洛落苦笑了一下,然後又堅定的抬頭,「人心都是貪戀的,但是不屬于我的始終都不屬于我,強求得來的東西,到頭來只會是鏡花水月的一場夢。怨念之魔,你是欲神的神體里幻化出來的,你應該回去。」
「回去?」怨念之魔冷冷一笑,「怨念之魔是欲神的,可是在她將我拋棄的時候我就不再屬于她末淺了。她根本不配做欲神,欲神的***是無止境的,她不去爭搶那六界三神里最強大的位置,反倒一心傾盡在一個男人的身上,自降身份做一個小小仙子,現在更是自甘墮落到冥界之中。那樣的人,配做欲神嗎?」
洛落倒吸了口涼氣,實在沒想到這怨念之魔竟然想要自己做欲神,而且還想要做六界最強大的,她想要對付的是龍神和幽冥王?!洛落緊握雙手,心里忽然涌起一種難言的恐懼,「我不管你想做什麼,現在立刻從我身體里出去!」
「出去?你既然已經選定了你,你認為你還有拒絕的機會嗎?人都是有***的,你也有***不是嗎?你想要你的相公都活過來,你想和你的夫君們長長久久永不分離,你你的***居然都是為了你的相公們?」怨念之魔似乎有些驚訝,忽的一頓,又道,「你還想你還想那桂花林里銀發銀眸的黑袍男子不要離你而去那男子居然」
洛落听她在那里喃喃自語,她把她心底的***一一說了出來,可是她那最後一句什麼銀發銀眸,什麼桂花林的她卻覺得很迷惑,不由問,「你到底在說什麼?」
怨念之魔卻哈哈的冷笑起來,「原來如此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洛落被她那樣的笑聲弄得毛骨悚然,但又不明所以。
怨念之魔沉默了半響,才緩緩的道,「你想知道你前世的記憶嗎?你前世為了一個男子殉情跳下誅仙台,你不想知道那段曠世奇緣嗎?你不想知道那男子是誰嗎?」
洛落猛地倒退一步,深深的吸著氣,「我不想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她說著就想倉惶而逃,卻听怨念之魔在後面冷聲吟出一句話來,「一自魂消那壁廂,至今寤寐不斷忘,當時交臂還相失,此後思君空斷腸」
听到那熟悉又神秘的話語,洛落猛地停住腳步,她冷聲道,「你不用說,我知道那人是誰,我清楚得很,那人就是幽冥王慕大哥對不對?說完了吧?!」
「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麼要跳誅仙台嗎?你不想知道你為什麼要為他殉情也跟著跳下去嗎?」
洛落恨得咬牙,但心里卻是癢癢的,她心神有些恍惚,眼神也有些迷茫起來。在怨念之魔冷冷的笑聲中,洛落卻在下一刻忽的抬手擲出一顆東西,那是一顆橘色中透著血光的珠子,血霧漫天而去,像是有無數把刀刃刀光劍影般的齊齊從那旋轉的血凝珠里飛射而出。而洛落雙手挽著結印,雙臂一揮,跟著又是無數的火蛇蔓延開去,一條金色紅麟的小金蛇伴隨其中。
漫天的火光和血霧之中,只感覺一道陰寒的氣流四處飛竄,而那寒氣之後尾隨著飛速疾行的小金蛇。那氣流終于被追趕得無法,在這一方空間里漸漸的抽離出去。而緊接著就是怨念之魔漸行漸遠的冰冷聲音,「真是愚蠢的鳳凰!六界中最強者的欲神都不願意做,你會後悔的!」
怨念之魔本是虛幻的東西,無形無體,從洛落身體里出來之後就消失無蹤,不知去向。而同一時刻,那屋里凝神盤坐的洛落猛地睜開雙眼來。寶石紅的眸子一片水霧朦朧,隱隱含淚,眉心艷麗的火焰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