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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挨君一鞭,送君千里

考慮到連日來陸明月已經非常勞累了,陸飛雲就給她安排了馬車,但是她反倒嫌馬車中又是悶坐,還不如騎馬吹風來得暢快。陸飛雲擠眉弄眼地笑她︰「小的時候爹教你騎馬的時候,那叫一個別扭,甚至還發明了一個架在馬鞍上的靠背,能怎麼舒服就要怎麼舒服,怎麼現在倒不覺得難受了?」

明月也說不上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那麼討厭騎馬了。跨上馬背的時候,她腦子里不由自主地過了一遍這京城中的各色人物,該道別的是不必道別了,不該道別的自然不必多想,她沉重地舒了一口氣,輕輕踢了踢馬月復,朝京城南門走去。

中央大街上人來車往非常熱鬧,他們一行人也必須走走停停,放緩速度。明月只覺得京城的一切都那麼叫人難以控制,她在海蘭可以「橫行霸道」,但在這里卻只能隨波逐流。忽然,走在前面的哥哥勒住了馬,回頭疑惑地看她,她下意識地探頭張望,平靜地有些麻木的臉頓時被自己深深皺起的眉頭給扯得發疼。

「趕緊滾,誰賴誰還不知道呢!」

「可惡,這麼輕易被你看穿,本王的惡棍形象糊不住了,趕緊走,不然你要賴上我了。」

明月就更窘迫了︰「他來我又不知道,這麼說得好像我跟他有什麼似的!」

「喂,你就這麼想你唯一的親妹妹閨譽盡毀啊?」

「那不是霍子鷹嗎?這又是要干什麼?」

「我走我的,好像跟你沒什麼關系。」

「母後著我拿去送給她的,北越使節的宴會上,她曾經戴過,沒有戴那一支主釵,倒也得體。」

陸飛雲失笑道︰「說什麼傻話,剛剛好不容易讓人家逗笑了,現在又皺眉,讓人家白挨你一鞭子啊?你現在只需要為你自己想,其他的都不要再去操心。」

檀香低眉順目地站在白瓔珞身邊,就像她站在皇後身邊一樣,而白瓔珞手里正拿著一只黝黑的妝匣仔細端詳,嘴角帶起了淡淡地笑意。

「頂著死魚臉上路啊?別人還以為你死了老公呢。」

「唉——」陸飛雲又是一聲夸張地嘆息,「問世間情為何物,亂七八糟說不清楚。」

啪地一聲脆響,馬鞭這一下是真的結結實實地抽在了霍子鷹臉上,一道殷紅的血印子頓時叫他那張妖孽臉破了相。明月就好像指尖被扎了一針一樣,頭上冷汗一出,心火一下子全宣泄了出來。她局促得縮在了馬脖子里,等著霍子鷹怒起來還她一下。

「你才要死呢!」

白瓔珞心里咯 一下,忙又笑道︰「也就是一些陳舊的妝匣,我看著合用,想自己收著。」

「混蛋,本王的臉被你打成這樣你還笑得出來,你是不是人啊?」

「難道你不是來故意惹我,讓我抽這一鞭子的?」

「你倒爽了,本王爺恐怕得有半個月不能見人。」

「我現在要修書一封,你替我去交給郵差,送給太傅大人。」

陸明月被他這副無賴相給徹底逗笑了︰「呸,最多是個丑女人,哪里硬漢了?」

這時,一道戲謔的聲音插了進來說︰「神奇啊,陸大殲商你居然還有閨譽?你的臉是不是都拿去糊京城的牆了?」

「等等,我听說,先皇殯天之前,先皇後曾經去過九龍殿,真有此事?」

永琳沒有看她,平靜地說︰「這套步搖,現在在明月手里。」

明月好像一只快要爛掉的番茄,臉紅得嚇人,陸飛雲很自覺地躲到了一邊,「面壁思過」。

「沒有啊,我一根頭發都沒少,問什麼罪?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如果那時我沒有帶西北軍來,真的給亂箭射成刺蝟,你會怎麼樣?」

「關系還是有一點的,你走了,我就可以安心住在謫仙樓,不必擔心有人會跑來打擾好事,逼的我從二樓往下跳。也不會有人專程跑來捅我一刀,布置捉耗子的陷阱來整我,想來竟然還有些寂寞呢。」

「喲,你這麼說是想讓我當你老公麼?」

明月狠推了一把哥哥,忍不住說︰「某人還不是一樣,為了個小丫頭自學做甜點,說出去都沒人信你是鎮南將軍。」

明月笑了一陣,笑得沒力氣了才終于說︰「不管怎麼說,今天都謝謝你了。這麼多天,我自己都快惡心透了我自己,連鏡子都不敢照。」

不知什麼時候從牆角飄回來的陸飛雲搖頭嘆道︰「這里是中央大街啊,你們給我適可而止,我都看不下去了。」

說道自己,陸飛雲的臉也沉了下來︰「貴妃知道,我也料到了。我們陸家與皇權爭奪交織太深,她不敢把沁兒托付給我,現在又遇上國喪,一年之後,不知又是什麼光景。」

白瓔珞忙說︰「我的確沒有在遺物中見到這套步搖,想是……做了陪葬?」zVXC。

房門猛然被敲響,白瓔珞收斂了心神,讓檀香去開門,進來的是永琳身邊的太監。既然夫君召喚,她便一刻也耽誤不得,示意檀香趕緊去辦,自己隨太監來到了永琳的書房。

「不是……你,你耍我!」陸明月揚起馬鞭就要抽他,霍子鷹嬉皮笑臉地連躲帶閃。

「哈哈哈,誰讓你笨!……唉喲,你真抽啊!喂,再抽出人命了啊!傷口要裂了啊——」

霍子鷹笑了笑說︰「真的沒什麼,我就是想送送你。話說你戴這對耳珠還真是好看。」

「既然沒什麼事,那我要上路了。」

「你來干什麼?」同時她祭出一記白眼。

「是,都清點過了,只是母後的遺物,著實沒有幾樣,確也叫人心酸。」

這沒頭沒腦毫無征兆冒出來的一句讓陸明月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兒。以前她從不戴首飾,哥哥沒發覺,陸晉沒發覺,任何人都沒發覺,她一直戴著這對耳珠。並不是因為有多喜歡,而是每天在鏡子里看到自己憔悴的臉,就想好歹用些東西掩飾一下,這對耳珠就正好了。

不錯,現在她已經沒有什麼可操心的了,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振作起精神,把偌大一個京城給拋在了腦後。

陸飛雲雙眼圓睜,好像剛吞了一顆石頭,明月卻笑道︰「得了,你還以為你們遮掩得挺好?就沁兒那性子,還沒有鬧到盡人皆知,一定是麗貴妃在暗中使勁。」

「可有什麼好東西自己留著了?」

「不賴啊,管殺管埋,良心生意啊。」

「哈哈哈,鋤頭揮得好,什麼牆角就挖倒——」霍子鷹做著鬼臉一溜煙跑了,明月兀自哼哼,最後還是忍不住撲哧一笑。

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正是她陸明月,她有些愧疚地嘆了口氣說︰「哥哥,我已經是這樣了,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不會叫你也抱恨終身。」

所謂的國喪,也就在皇宮里最為濃烈,皇宮之外,除了不得有歌舞宴飲以外,其余一切照舊。霞香殿里亂哄哄地全是匆匆往來的人,搬著各式器物,看來是要進行太子移宮了。正好,也可以收拾先皇後的遺物。

陸飛雲涼涼地說︰「我就猜到了他要來,倒是你這麼吃驚干什麼?」

「好好收著吧,也不是什麼頂好的玩意兒。母後最好的東西,是一套紅琉璃鎏金孔雀步搖,一大兩小,名匠打造,獨一無二。」

瓔珞的臉色頓時有如死灰,她緊握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將自己的手給刺出血來。她咬牙切齒地問道︰「怎麼,會在她手上?」

「頂多管埋。」

「是,檀香領命。」

瓔珞低頭沉默了良久,最後以破碎地聲音說︰「既然連先皇後都屬意她,你為什麼又要娶我?」

「那你自毀雙目。」

檀香點點頭,白瓔珞又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呵呵,原來如此……唉,竟然要用這麼高明的東西來對付你,我真覺得太抬舉你了,你怎麼配呢?哼哼,你不是想要一個正妃的儀仗嗎?你下葬的時候,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正妃的儀仗!一定要風風光光地,把你埋下去。」

可是霍子鷹卻托著下巴,齜著牙說︰「如何,有了這道傷疤,誰還敢說本王爺是女人?是不是硬漢多了?」

「寂寞個頭,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吧?」不叫個吹。

「難道沒什麼?」

往事明月不願意多想,不耐煩地問︰「你來到底是干什麼?」

「你要走了,我來送送你啊。」他還之以無辜地眨眼。

一進門,永琳劈頭就問︰「母後的遺物都清點過了嗎?」

永琳不答,他不需要回答。沉默比任何東西都能擊碎人的精神,白瓔珞歪歪扭扭地靠著一座燭塔,眼淚如雨而下。

「瓔珞。」听到他喚她的名字,她轉過淚眼看向他,只見他定定地望向自己,仿佛有一道暖流又激活了她全身的血液,于是憾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她再次將身心都送入他的懷中。天家的子孫,有多少能夠專情如一?或許她能夠朝夕與他相伴,已經比看不見模不著的陸明月要幸福得多了。

半個月之後,陸明月終于跨進了一別數年的故鄉城門,熟悉的海風從海港上穿城而過迎面撲來,她幾乎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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