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啊,隨緣吧。」
「……隨緣?這就是你專業的回答?」靳司旻不動聲色的皺眉,對于肖楠推薦的人,他自是信的過,不過,這治療時間的隨緣,是不是也太隨便了點?!
「嗯,相信我,我是專業的。」範劍笑得很犯賤的哥們似的拍拍冷若冰霜的某人肩膀,「把你的腿,放心的交給我吧。」
「……」一一+
……
『海心花園』,後院小花園里,南宮夜姿態悠閑的坐在秋千架上,這個秋千,甚至這個小花園,都是為靳雅設計的,為了讓她開心,為了讓她寬心,在她情緒最低迷的時候,盡著自己的力量,他將她一個人坐在陽台上默默畫出的東西都變成了現實媲。
只可惜,現在,景在,人已經不在了……
瑰麗的紫眸蒙上了黯淡的灰色,南宮夜涼涼的望著漫天星空,唇色似血,紅的太過妖艷詭異。
風過,樹葉動,紅唇抿出涼薄的弧度,收回眸光,南宮夜輕笑著看向來人,「回來了。」
「嗯。」
Leo風塵僕僕的歸來,懷里,多了個粉嘟嘟的小家伙。
「來,讓我看看我兒子。」
懷里的嬰兒睡的很熟,不過幾個月大,睫毛就這麼長了,小嘴嘟嘟的,竟有幾分靳雅生氣時可愛的模樣,南宮夜不自覺的笑開,指尖帶著冰涼落在他的唇間,小家伙倒是可愛的緊,小嘴微微張開,竟是將他的手指當女乃瓶似的含了進去——
「呵,顧小樣,小樣兒——」紫眸漾開層層迷離的光暈,南宮夜起身在竹藤椅上躺下,孤傲的背影勾勒著幾絲淒冷,見著他這幅樣子,Leo欲言又止,杵在原地猶豫了好幾番才鼓足勇氣上去,還未開口,就被他揮手打斷。
「Leo,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窩囊了,因為一個女人,傷春悲秋,太不值得了是麼?」幽靜的話語清淡響起,紫眸閃爍,指尖被小家伙的溫熱所包裹,不等Leo回答,南宮夜又自言自語了下去,「不止你這麼覺得,我也覺得我窩囊了,南宮夜,怎麼可以是這幅樣子呢……」
「老大,你的意思是?」眸間光亮閃爍,Leo整個人都振奮起來,隱約間,覺得以前那個目空一切,殺伐大氣的南宮夜又回來了!
「……」唇角勾笑,紫眸籠罩著明滅不定的灰色,抽出手指,指尖沿著他的下顎滑落至他的脖頸,雙指箍著他的咽喉,暗暗收緊,涼風襲人,南宮夜似妖似魅的嗓音如琴律般悠然轉開,「讓法國那邊打電話給靳雅,就說,她兒子被我接回來了,讓她,立刻,馬上,來這里,否則,她將永遠都見不到她兒子。」
……
手機,遺落在家里,靳雅被喬天正約了出去,凝著閃爍發亮的屏幕,靳司旻怔怔的出神,斟酌估量了許久,才接起電話——
『喂,顧小姐,小少爺被南宮先生接走了,他讓你立刻馬上去見他,否則,他說你會永遠都見不到小少爺!』
那邊,是中年女人急切的聲音,靳司旻疑惑的皺眉,薄唇輕顫著開啟,「小少爺?」
那端沉默了幾秒,而後才是略含警惕的聲音,『……你是誰?』
「我問你,小少爺是誰?!」
聲音銳利,那頭的女人明顯被嚇了一跳,靳司旻還要追問,便听到電話里傳出「嘟嘟嘟」的忙音。
顧小姐……小少爺……南宮先生……
靳雅離開了他一年,難道,那個女人口中的小少爺是靳雅和南宮夜的兒子?
想到這,俊美的臉色立馬「唰」的慘白了下去,恰是此時,門被推開,是靳雅回來了。
夜已深,靳雅邊換上拖鞋邊錘著肩膀走向他,「怎麼還不睡啊?」
「睡不著,在這里等你。」聲音明顯不再平靜,靳雅累的很,根本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懶懶的往樓上走去,「累死了,我去洗個澡。」
「……」
浴室的水不間斷的響著,自她回來的那天,他就安分的沒踏進過她的房間,今晚,是他第一次在她離開又回來後坐在她的床上,想到以前翻雲覆雨時的甜蜜,眸光落在失去知覺的腿上,唇角的笑弧,愈發苦澀。
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靳雅直接裹著浴巾就走了出來,見到坐在窗外光明正大看著她的靳司旻時,雙手,下意識的捂在胸前,「你怎麼在這里?!」
眸光隨著他她的動作一黯,靳司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這里,我有事跟你談。」
「如果是不要緊的事,明天談行嗎?」
她陪喬天正打了一晚上的球,雙手雙腿酸軟的不行,哪還有心情應付他啊……
「很要緊的事,放不到明天了。」
「……」
暖風呼呼的吹著,靳雅烏黑的小腦袋枕在靳司旻的腿上,一如既往,他為她吹著發,細致,輕柔,即使心里暗壓積蓄了太多負面的情緒,他,依舊將她的身體健康放在首位。
八分干,傷不著發絲,放下吹風機,靳司旻垂眸凝著她被吹的粉撲撲的俏臉,這丫頭,又睡著了……
腿沒有力氣,他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將她抱到床上,她是仰躺在床上的,睡的香了,便側過身子抱住了他的腰,整張小臉,都緊貼著他最敏感的部位——
無奈的嘆了口氣,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耳畔,是她均勻的呼吸聲,軟軟的,綿綿的,伴隨著他細微的脈搏跳動,真切觸模到她的感覺,真實的那樣美好。
指尖撩撥著她的發絲,眸底的痛楚緩緩蔓延開,想著初見她時的美好,一幕幕的往事在眼前播放,夜越靜,便越會胡思亂想——
怕吵醒她,整整一夜,他都保持著這個動作在床尾坐了一夜,直到翌日早上九點,靳雅才迷迷糊糊的轉醒,動了動,沒意識到什麼不對勁的,再動了動,才發現,睡的地方似乎有點不對……
「醒了?」
沙啞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靳雅驚的一把跳起來,愣了半天才茫然又不敢確信的求證,「昨晚,你就這樣坐了一個晚上?」
他點了點頭,臉上浮著抱歉的神色,「你知道我的腿不行,所以,不能抱你去床上睡……對不起……」
有什麼在心間炸開,靳雅一時半會兒竟然被窒的發不出聲音,緩了好幾口氣才煩躁的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靳司旻,你神經病啊!你把我叫醒我不就可以自己滾回床上睡了!」
「……」眸光黯然,靳司旻依舊以著抱歉的語氣回應,「你說你很累,所以,我不舍得把你叫醒……」
「傻瓜!你就是個大傻瓜!!!」靳雅幾近于咆哮的對他吼,靳司旻脈脈的望著她,另一條腿也已經酸麻的沒有知覺,想站起,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丫丫,我是不是很沒用?連你都抱不起,是不是不該再奢望能照顧好你了……」語氣漂浮在空中,取過一旁的拐杖,靳司旻撐著它想起身,只是,無論如何,就像是定住了般的無法行動,自卑,嘲弄,在心底如毒液般滋生,他,靳司旻,現在,和一個廢人有什麼區別?
粉唇動了動,靳雅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蹲,握拳敲著他酸麻的腿,「這樣有沒有好點?」
「丫丫——」
「我問你有沒有好點!!!」似乎充滿了火藥味,靳雅發脾氣了,靳司旻不解的皺了皺眉,當下立馬機智的選擇了沉默,果然,靳雅吼了一聲後又乖乖的給他捏著腿,然後,緊繃的小臉就一直沒松開過。
「站一下試試。」
起身,她拽過他的臂彎試圖扶起他,瞧著她那副繃緊了臉別扭的樣子,靳司旻忽然覺得很好笑,因為覺得好笑,也不知不覺的笑出了聲,垂眸,撞入靳雅怒瞪的水眸,唇角的笑弧不禁更深了些,「丫丫,你現在是在關心我嗎?」
「我在還你的十年養育之恩!」
「……」被噎了一口,靳司旻也不惱,反而是戲謔的笑開,「我養了你十年,要說還的話,你是不是也該養我十年?」
「我為你自殺了一次,那你是不是也該為我自殺一次?」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為你自殺一次。」
「……神經。」靳雅的臉黑了黑,被他說的心又開始不安分了起來,這份不安,立馬化為強大的氣場炸開,「讓你站起來沒听到啊!!!」
耳膜被吼的一怔,靳司旻的臉也黑了黑,這丫頭,以前也從沒見她這麼凶過啊,果然印證了一句話——
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
然後,硬要他站起來的結果就是——
「你看準點方向好不好!!!別往我這里倒啦!!!」
「你手放哪里呢!!!」
「這是我的胸,不是我的腰!!!」
「你是歪脖子嗎?!!再這樣我不管你了!!!」
「……」
一連串的怒罵聲中,被罵的人笑容越來越深,直到在餐桌上坐定,靳司旻才斂了神色瞅她,「丫丫,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不想告訴我?」
「沒有。」靳雅被某人累的夠嗆,此刻,像是累倒的哈巴狗似的趴在桌上啃著面包,連眼都懶得抬一下。
「其實,你告訴我也沒關系,我不會介意。」
覷了她一眼,靳司旻暗示著開口,他的意思再也明顯不過,即使她和南宮夜有了孩子,他依舊,愛她不誤。
「你到底想說什麼?」靳雅懶得去猜他的心思,靳司旻窒了窒,他們兩人的問題都是因誤會產生的,所以,他想,很多事,只要誠實以待,放開了說就能解決,「昨天,你的手機落家里了,我接了你的電話,電話里的人提到了你,也提到了南宮夜,還提到了……小少爺……」
啃著面包的動作頓住,眼瞼低垂,靳雅再也噎不進一口面包,干澀澀的卡在喉嚨里,忙取過牛女乃潤了一口,「所以呢?你不介意什麼?」
她不聰明,卻敏感的很,他說不介意,不介意什麼?不介意她跟南宮夜發生了關系?還是她和南宮夜有了孩子?
原來,他對她的信任就是這種程度……呵,算了,也怪不得她,她離開了一年,還能奢求他對她有什麼信任呢……
「丫丫,我愛你,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我愛的,永遠只是你,靳雅。」
「你愛我?呵,你明知道以前的我愛你愛的死去活來,竟然會懷疑我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原來,你的愛,你的信任,就這樣不值一提。」靳雅自嘲笑開,然後,眸色一慌,意識到什麼,忙追問出口,「剛才你說電話?電話里具體說了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說小少爺被南宮夜接走了,讓你馬上去見他,如果不去,你就永遠也見不到小少爺。」
「這是……昨天晚上的電話?」
「嗯。」
臉上血色全無,幾乎話落的同時,靳雅已經沖了出去,靳司旻下意識的去追她,撐著桌子站起,只邁開一步便摔倒在地,以著狼狽的姿勢,眼睜睜的看著她奪門而出,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恨自己,他的腿廢了,他追不上她……
他追不上她……他追不上她……他的腿廢了……
他的心結,仍舊沒打開……
……
在竹藤椅上睡了一夜,懷里的小家伙一刻不停的哭著,南宮夜的臉陰森可怖,斜眸冷睨著Leo,「她還沒來嗎?」
「嗯,電話是靳司旻接的,可能他沒有告訴顧雅。」
南宮夜就像是一座隨時爆發的火山,在這個關頭,一向愛開玩笑的Leo也不敢招惹他,只好規規矩矩又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等著指示。
僵持間,一個男人過來在Leo耳畔低語了幾句,Leo的臉色立馬亮了不少,揮退那人後,才畢恭畢敬的對著南宮夜,「老大,顧雅來了。」
「終于知道來了嗎……」似血的紅唇妖嬈綻放,南宮夜揚笑看著懷里的小家伙,「兒子,我們去接你媽媽好不好?」
哭聲愈發厲害,南宮夜好看的皺了皺眉,「顧小樣,如果你不是靳司旻的兒子該多好,只可惜你是,我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你呢……」
……
透著威嚴的大廳,整個大廳,裝飾奢華,南宮夜抱著顧小樣懶散的坐在大廳中央僅有的一把椅子上,指尖描繪著他的眉眼,似乎,想從里面找出靳雅的影子,哪怕,一星半點也好。
被Leo引領著進來,靳雅焦灼的神色毫不遮掩的顯示在臉上,見著南宮夜,眸光下移再落到哇哇大哭的小家伙身上時,盈盈的水眸帶著憤怒落在南宮夜邪肆妖媚的臉上,「南宮夜,我都跟你說清楚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呵呵,你說,我還能怎麼樣?」南宮夜吃吃笑開,眸光帶著幽怨,「靳雅,是你給了我希望,然後,又生生的把這希望變成了絕望,靳雅,我不是別人,我是南宮夜,你這麼對我,你以為,我只會默默的承受因你的任性和不負責犯下的過錯嗎?」
「我說了,給我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我自然會離開他,至于以後會跟誰在一起,我自己都說不準,又怎麼能跟你保證?」
靳雅急了,雖然她討厭顧小樣把她的女兒變成了兒子,但是,那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盡管再怎樣討厭,也是自己的孩子,多少會心疼的不是!
「一個月,嘖嘖,靳雅,你當我是傻子麼?你給他一個月,就說明你又願意接受他了,你愛他,盡管自欺欺人,但你至始至終愛的都是他,一個月,也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一個月後,等你們的問題解決了,然後,你們在一起,順便接回在法國的兒子,你就是這麼打算的是嗎?我親愛的‘顧’雅?」
「沒有,我並沒有這麼想!」靳雅矢口否認,她怎麼可能會這麼想!
她知道南宮夜對他的好,她只是想,留在這里照顧靳司旻一個月,只是這樣而已,僅僅只是這樣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