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寺的鐘聲響了三遍,那天,一頂轎子停在闌珊寺門前,一個婦人走下轎子,年紀不算大,二十多歲,手里領著一個只有五六歲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趙將軍的夫人辰曦帶著五歲的小公子來這里上香。
姻緣真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命里有時終須有,月老一根紅線冥冥之中早已栓定,無論經歷多少曲折,該在一起的人終究還是會走到一起的。
辰曦當年為了逃婚,由哥哥辰暮代替上了花轎。那時趙正還是一個嗜賭如命的敗家子,在辰暮進門的當天,便輸盡了趙家財產,氣死了爹娘。
他一人從軍去了雁門關,幾年後,變成了南野戰功卓著的將軍。最後,他指月復為婚的妻子還是嫁進了他的家門。
並且生活一直幸福美滿,還有個活潑可愛的兒子。
闌珊寺的主持出門迎接,行禮道「趙夫人,您又來為武天候上香?」
「嗯!」辰曦點了點頭「今天是我哥哥的忌日,我每年都來!」
「還有個人也是每年都來,今年他比你早來一步,現在正在後山,夫人您是現在去呢,還是等會過去?」
辰曦想了想,說道︰「我走累了,我先在廂房休息一下吧!等他走了我在過去!」
她一直對那個人又偏見,因為哥哥是因為他而慘死的,若不是他弄斷了哥哥的腿,哥哥一定會躲過那道閃電。在他心里,一直把那個人當做是害死哥哥的凶手。所以一直不願見那個人。每年的今天,都會和那個人錯開給辰暮上香。
「夫人里面請!」將辰曦迎人了寺廟內。一個五歲大的孩子由辰曦領著,邁過有他半身高的寺門檻,蹦蹦跳跳的朝里面走去。
環顧左右,一對虎虎的小眼楮不知打著什麼鬼主意。
走到大殿,辰曦為佛祖虔誠是插上三根香,求佛祖保佑一家人幸福美滿,也保佑哥哥辰暮能夠上天堂。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個五歲大,活蹦亂跳的孩子便不知去向了。辰曦四下找了找,還是不見兒子的影子。
「思暮?思暮?思暮你在哪里,快出來,別和為娘玩了……」
闌珊寺的後山,高陽鸞負手而立,一襲白衣。
這里墳頭很多,都是當年他做下的錯事。其中有一座墳墓與別的不同,墳前擺放著新鮮的水果糕點,燒過紙錢的灰燼散在風里,墳頭的土壤也是新翻過的。
高陽鸞就站在這座墓前,凝視著墓碑很久很久,好像怎麼看都不會累。仿佛是探望一位還活著的故人,彼此之間進行著無言的對話。
挺拔英俊的身軀矗立在微風里,銀白色頭發隨風飄蕩,雍容華貴,多年前身上的戾氣已經收斂起來,身上仍然處處透露出那股凜冽的王者之氣。
這些年,南野在他的治理之下,國泰民安,四海升平,又迎來一個帝國的中興。
老百姓只是享受此時美滿的生活,歌頌帝王英明,對于他剛剛登基時做過的事情,現在已經很少提了。
「阿彌陀佛!」听到背後有人,高陽鸞回過頭去。慧空法師已經站在他背後兩仗遠的地方,袈裟飄蕩,仙風道骨,合掌施禮︰「施主有禮了!」
高陽鸞回過身來,也朝慧空還禮「慧空大師是來見我的,還是來見辰暮的?」
「我本不理塵世間的姻緣,只是這里有一樁孽緣糾葛了太長時間,還未了結,好奇過來看看!」
幾年前,慧空雲游又回到了闌珊寺,重建了這座百年古剎,如今他便是這里的主持。
「呵呵!」高陽鸞笑了出來,說道︰「慧空大師是得道高僧,不專心禮佛想著普度眾生,怎麼反倒做起了月老,關心起了紅塵中的俗世?」
「貧僧普渡不了一個人,又談何普渡眾生?」
高陽鸞來了興致,微笑著說道「哦?那我倒要看看大師是如何普渡我的?」
「施主錯了!」慧空微笑著說道。
「哦?我什麼地方錯了?」
「普渡你的不是我,而是師弟!」
「辰暮」高陽鸞望了望面前這座墓碑,不知不覺中流出悲傷「慧空,當年連辰暮都恨我,你就一點都不恨我?」
「大千世界,萬事萬物,一切皆有定數,我殺你,你死了,我不殺你,你終究還是會死!這樣算算,我恨又能如何?不恨又能如何?」
高陽鸞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你滿嘴都是听不懂的禪語,本來是我問你的,現在反倒你來問我!幸好辰暮不像你那樣,否則我早就被煩死了!他也不用……」高陽鸞的話說不出下半截,便堵在了嗓子眼里。
慧空說道「施主還是錯了!」
「為什麼又是我錯了?」高陽鸞有些郁悶的看向慧空。
「施主可還記得師弟臨終時的那番話?」
「記得,一輩子都忘不了!」
「施主前半生欠下了無數的孽債,早在北陵你中毒那次,氣數就已經到頭了,當時師弟抱著你,救我就你。我就已經告誡過他︰若此時救了你,那麼你欠下的所有債,都必須由他來還,可他還是義無返顧的救了你!」
「可他還是離我而去,那樣絕情!說到底他還是不能原諒我,其實我也不奢求他能原諒,只要他能陪在我身邊就好了,哪怕是想在我身邊殺了我!」
「他不會殺你的,會的話早動手了!你欠了世人的人命債,而辰暮則欠了你的感情債,他不忍看你掙扎在苦海之中,便用生命為你搭一座通向彼岸的橋梁,渡你逃月兌苦海,而現在,我是來恭喜施主的,你已經走出了那片苦海。」
「哈哈!」高陽鸞看著墓碑苦笑「我寧可當年下地獄的那個是我,也不願辰暮替我受此劫難,我這樣做只不過是想讓他安心罷了,什麼佛祖苦海的話,我從來不信!」
「信不信都無所謂,因果循環,一切皆有定數!」
「你說的話總是玄之又玄,不听還似乎有些明白,听了就更稀里糊涂的!從你來,到現在,說了那麼多的話,我一句也听不太懂!」
慧空笑了笑,說道「施主和辰暮之間的姻緣債,還是糾葛的太深,並未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