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外患易御,家賊難防
這天,阿娘去出工了,又把鑰匙「遺忘」在了換洗的衣兜里。阿鈺姐好不容易等阿荃姐扛著鋤頭領著我出了門,她又想方設法把阿岱姐支開後,就迫不及待地爬上櫃坎,打開了碗櫃門。正當她舀了一匙砂糖喂進嘴巴里,還來不及去咀嚼去品味時,一陣鋪天蓋地的竹棍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原來,啞巴阿娘早已發覺青花罐里的白砂糖平白無故就少了許多,這天她把鑰匙遺忘在換洗的衣兜里顯然是故意的,她這麼做就是為了抓住這個貪圖白砂糖的賊,來個人贓俱獲。在我們這大山里,「偷」可是一個很普及的現象,幾個山寨對「偷人」都睜一眼閉一眼,「偷」其它東西了就不消說了。只要不被人贓俱獲,「偷」就不算是偷,那就是拿,是取,東西是誰的都無關緊要,只要你有那本事能弄到自各的手。惟算被來個人贓俱獲,那也只是偷與被偷之間的私事,一般是被偷者開一個不重卻也不輕的條件就私了了。因此,我們山里人的偷技就越來越精,讓人防不勝防。你若被偷了,又抓不住賊的現行,心里憋屈,那你就設法去偷別個的,被偷就以偷來找補。
然而,我們山里人偷是偷,可決不容忍自家屋里偷。俗話說,外患易御,家賊難防。現如今,外患都防不勝防了,如再出一個內賊,那豈不把人痛恨死?
阿鈺姐只顧自各貪圖了,完全忽略了當內賊的罪惡性。白砂糖的甘甜固然讓人痴迷,讓人留戀,可她也不能太痴迷了。青花罐里的白砂糖就只那麼多,每次她舀一小竹匙甜一下嘴巴也就可以了,哪能包一大口,去甜蜜自各的肚腸?一斤才買沒幾天的白砂糖眼看著就見底了,啞巴阿娘能不看出破綻?
唉!貪嘴的阿鈺姐這回可是吃大虧了。最先挨的幾竹棍使她手忙腳亂,她捧著的青花罐便失手掉在碗櫃邊的青石板上,摔成了好幾瓣,白晃晃亮晶晶的白砂糖自然撒了一地。這下,就更加激起了啞巴阿娘的怒火,她手里的竹棍抽得更狠了。
一頓竹棍受下來,阿鈺姐差點死過去。快滿十五歲的她在床上躺了近四天。阿鈺姐不肯吃,也不肯喝。啞巴阿娘將拌了白砂糖的稀飯喂到她的嘴巴邊,她只當沒看見,兩眼怔怔地望著窗外,一動不動。阿荃姐來蠻的,撬開她的嘴巴灌,她便將稀飯噴出來。後來,啞巴阿娘與阿荃姐索性不管她了,也不準我和阿岱姐攏她的床邊,全當她死掉了。而阿鈺姐再那麼靜靜地躺兩三天後,竟慢慢地想通了,自各爬下床來找吃的。
從那以後,阿鈺姐變得深沉了,變得不可捉模了。一整天,她沒說幾句話,還時常跟啞巴阿娘一樣,默默地站在屋前的曬坪里,呆呆朝遠處眺望,一站就是老半天。她那雙亮閃閃的眼楮很像兩潭靜靜的湖水,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