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霜公子一聲嗤笑。
「都說了，你的傷還沒好。還要不要急著出去了？」
「想是想出去。不過，若你能替我送信，我就不用替他操心，可以安心養傷了。」
染霜公子瞧她一眼，問︰「收信之人是誰？」
「東風醉。」
「東風醉？」
染霜公子皺起了眉，臉上明顯是不悅的神情。
「他是皇帝？皇帝都是花心的家伙，虧你對他一往情深。不怕他以後拋棄你？」
古樂兒懶得跟他爭辯。
辯也辯不過。
自古以來，皇帝花心，這是事實。
側過頭，笑笑地問︰「如果我說，他是踏雪公子呢？你還會這麼認為嗎？」
踏雪公子就是東風醉，是最近最轟動江湖的一件事。
只有染霜公子這種不問外事的人才不知道。
因此，古樂兒沒有替東風醉隱瞞身份的必要。
染霜公子驚奇地停下腳步。
無法置信地問︰「他是踏雪公子？」
「嗯。」
古樂兒猛力點著頭。
染霜公子沉吟了一會。
答道︰「那好吧，既然他是踏雪公子，我替你送信得了。」
古樂兒歡天喜地隨染霜去了他的書房，要了紙筆寫信。
心里把染霜公子感激了個半死。
這回的感激，絕對是誠心誠意，發自內心，不含一絲雜質的。
染霜收了信，馬上離開秋葉山莊去送信。
古樂兒施展不了輕功，無法跟在他身後，只好老老實實呆在秋葉山莊等他。
沒想到，染霜公子很快便回來了，一臉的氣惱。
憤憤地將信摔到古樂兒面前。
「早就說過了，皇帝花心，靠不住，虧你還惦著他。哼，他不配當踏雪公子。同這種人相提並論，污了我的名聲。」
古樂兒詫異地問︰「怎麼啦？」
東風醉不會這麼快就變心了吧？
染霜公子憤然回答。
「你受了重傷，他竟然不找你，不管你的死活，跑掉了。」
古樂兒失落地問︰「他沒有找我嗎？」
心里卻是不相信的。
她明明記得，她掉入河里的時候，親眼看見東風醉不懼危險，從崖上下來找她。
染霜公子吸了口氣，象是在平復心里的不平。
然後才說︰「也不是沒找。他只找了你三天，如今，他已不在摩天崖，只有冷夜還有他的手下在找。」
「是麼？」
古樂兒這回再無法懷疑。
若染霜說東風醉壓根沒找過她，她是不相信的。
但他也承認了，東風醉找了她三天，這就說明，染霜公子沒有騙她。
東風醉對她的心意，竟然還不如冷夜？
「只有冷夜和那些孤鴻堡的殺手在找我嗎？」
古樂兒問這話時，心里有著一絲自嘲。
孤鴻堡的人是什麼人？
殺手，冷血無情的殺手。
東風醉的血竟然比殺手的還要冷。
染霜愣了一下，答道︰「不是的，東風醉派了許多手下在找你。但他自己卻跑得不見影了。」
古樂兒的心忽然就開朗了。
就說嘛，東風醉不會丟下她不管的。
「你是說，他派了手下，還派了很多手下找我？」
以東風醉的身份，他會派什麼手下呢？
「是。」染霜答道。
「都有哪些手下？」
「附近州府的差役，還有附近軍營的軍隊。」
「有多少人？」
古樂兒的心在躍動。
「大概有幾千人吧，唉，把湖都快攪翻了。」
古樂兒氣憤地站起身，將信摔回給染霜。
「喂，染霜公子，你是故意在捉弄我吧？故意想引得我傷心？」
染霜莫名其妙地問︰「誰在捉弄你？我可沒那閑工夫。」
「還說不是？」
古樂兒咄咄逼人地質問。
「東風醉是個很不願張揚的人，所以他才一直隱瞞了他是踏雪公子的事實。他這次為了我，派了這麼多人來找我，你怎麼可以說他不在乎我？」
染霜公子倒是沒想到這點。
迷惑地問︰「那麼他自己呢？他怎可以丟下你不管？」
「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你確定？」
「當然。其實，就是他呆在這兒，憑他一己之力，又如何找得到我？」
染霜公子看了古樂兒半晌。
問道︰「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他會背叛你？」
古樂兒羞愧地回答。
「也不是沒有。剛才听了你的話，我以為他背叛我了。以後，我再不會懷疑他了。」
染霜公子倏地朝外走去。
「你去哪？」
古樂兒在他身後大聲問。
「去打听東風醉的下落。」
染霜公子回答著，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不過，很快他又回到秋葉山莊。
神情有些落寞。
「怎麼了？」
古樂兒關切地問。
染霜走到白玉階前，望著前方無際的黃葉長嘆。
「東風醉去邊關抗敵去了。據冷夜說，他差點尋死，若不是他想辦法激他去邊關抗敵，說不定他真尋死了。」
古樂兒驚得差點又跳起來。
「染霜公子，請你送我出去，我要去找他。」
東風醉竟然差點尋死。
她無法再呆在這兒療傷，她要去找他，讓他安心。
染霜嘆道︰「你不用急著去。听冷夜說東風醉想尋死之後，我已經把你的下落告訴他了。冷夜已經親自去邊關了。」
古樂兒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染霜淒然問︰「樂兒，你說，這世間情為何物？」
古樂兒從染霜的言行猜測，他過去一定受過感情的創傷。
嘆道︰「我也不知道。愛一個人，就是種緣份吧，感情的事，是最沒有道理可講的。」
染霜沉默著。
良久，古樂兒請求。
「染霜公子，你有沒有法子，可以讓我快點恢復？也不需要完全恢復，就恢復到我可以去邊關找他的程度就行了。我要讓他親眼看到我，讓他安心，然後我再讓你徹底治療，行不行？」
染霜公子突然變得狂怒。
「你想要速成的法子？世間萬物都是有規律可循的，你竟然想要速成的法子？」
「沒有嗎？」
古樂兒失望地問。
她倒沒有生染霜公子的氣，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
染霜公子冷笑。
指著滿眼的黃葉，說︰「除非你能讓這黃葉變綠，讓我的白發變黑。」
古樂兒望著染霜公子的銀發和樹上的黃葉，突然想到了一個詞。
未老先衰。
黃葉和白發，都是衰敗的象征。
雖然，這黃葉看上去有著勃勃生機。
雖然，這銀發頂在染霜公子的頭上，非但不影響他的形象，反而別有一番魅力。
可它們畢竟是衰老的象征。
「這黃葉和你的銀發，不是天生的嗎？」
古樂兒小心翼翼地問。
她有種感覺，這個問題似乎觸及到了染霜公子的隱秘。
染霜公子沉默著，臉上現出痛苦至極的神情。
古樂兒一聲不敢吭。
平時，還沒怎麼樣的時候，他就動不動生氣。
如今，觸及到了他的痛處，她怕，怕他爆發。
染霜公子沉默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了，才頹然長嘆。
說道︰「不是天生的。曾經，發生過一件事，一夜間，綠葉就變黃了，黑發變成了白發。」
他不說具體是什麼事，古樂兒也不敢追問。
只試著勸說。
「染霜公子，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不能總活在過去的陰影中啊。」
染霜公子嘲弄地笑。
「你說得容易，想讓它過去，它就能過去嗎？很多事，想忘記就能忘記嗎？」
夜風寂寂。
染霜公子的銀色長發披垂在肩上，襯著黃葉和紅衣，淒艷絕美。
山莊靜得異常，靜得讓人發慌。
古樂兒突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秋葉山莊樹木繁盛，卻連一只鳥兒也沒見到，一聲蟲鳴也未听聞。
「染霜公子，這山莊里面沒有鳥兒嗎？」
「沒有。鳥兒怎會來這種地方？」
「為什麼不會來？」
「因為，秋葉山莊遍地都是毒。」
染霜公子在說到毒的時候，眼中有怨毒之色一閃而過。
古樂兒听得毛骨悚然。
但隨即，染霜公子的神情又恢復了常色。
安慰古樂兒︰「你放心，你的身子在藥池中泡過了，從此後，百毒不侵。」
古樂兒有點暈乎乎的。
她的運氣怎麼這麼好？
被血蜈蚣咬了，恰巧就有冷夜助她化毒，平白有了一甲子的內力。
逃到孤鴻堡後山，遇見柳翠煙，習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
如今，又被染霜公子救了命，還擁有了百毒不侵的能力。
對了，提到毒，古樂兒想起了一樁大事。
她被迫服了冷夜的消魂散，這毒是不是也被藥池化解了？
古樂兒問︰「染霜公子，我中了消魂散的毒，你有沒有辦法幫我解了？」
染霜公子皺起了眉頭。
「什麼消魂散？你身上沒有中任何毒。」
「是嗎？」古樂兒驚喜地問，「是不是被你那藥池的藥給解了？」
染霜公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撿到你的時候，替你把過脈，你身上未中任何毒。」
古樂兒難以置信地問︰「可是，冷夜曾逼我吃了消魂散。他說，這毒三個月後發作。算起來，現在該發作了。」
染霜公子堅持。
「你沒有中毒。不過，你倒是有服過我的玉露金風丹。」
「我真的沒有中毒？」
古樂兒仔細回想著冷夜逼她服那什麼消魂散的樣子。
他臉上冷冰冰的，可瞧不出他的心思。
染霜公子不耐煩地說︰「我說你沒中毒你就是沒中，哪這麼多廢話？」
古樂兒不滿地撇撇嘴。
這染霜公子和冷夜公子的脾氣都太壞了，相較之下，還是東風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