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快!快來看!這里有你一封奇怪的信!」
兄弟王春福突然大著嗓子從外面沖進客廳!
聚在巨大客廳門口的所有的親友都突然緊張起來,讓開一天路。客廳的另一端,正抱著王菲兒的媽媽,听到兒子的聲音就不顧一切地站將起來,朝他撲過去,從兒子手中搶過那薄薄的信封,沖回到菲兒的身邊。菲兒嚇傻了,手顫抖著,眼楮定定地瞪著那信,不敢去接!
「看你那個樣子!我來撕開……」
王媽媽渾身抖得象篩子,卻竭力控制著小小心心地撕開那寫著「王菲兒閱」白色信封的一條邊,抖出一張精致的蘭花信箋,上面手書瀟灑秀麗的一行字,既沒有收信人的稱呼,也沒有寫信人的落款︰
「質本潔來還潔去」
「菲兒,這是什麼呀,這上面什麼也沒有寫呀?這……」
她嘟囔著把那精致的信箋展開給王菲兒看,
「我的媽呀!」
誰知這女兒一見那李維的親筆字跡,眼淚就大滴大滴地順著臉溜了下來,也不搭理老媽的疑問,只自顧自輕輕反復默頌起紙片上那一段話來︰
「質本潔來還潔去,質本潔來還潔去,……」
王菲兒忘情地輕輕讀著,雙眼緊閉,牙關緊咬,渾身顫抖,眼淚很快就沾濕了前胸。抱著自己的愛女,王媽媽突然有所領悟︰
「這好像是紅樓夢里林黛玉的葬花詩……我去取來。」
王媽媽從客廳一個角落的書架上找來一本精致的紅樓夢,找到那詩,遞給女兒,王菲兒讀著,哭得更凶,更忘情了︰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讀到這一句,她震撼了!這哪是幾百年前的詩句?這分明是李維在向她表白,向她傾訴啊!
她知道了原來李維的出走是因為厭惡了身陷污泥濁水,他寧願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我自清,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了。
她索性大哭大叫起來。
「就你一人清高,眾人皆醉你獨醒,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情啊!我們的孩子都已經三個月了,叫我的臉往哪里放啊!這該怎麼辦啊!」
她哭著,掙扎著,嘴里胡亂讀著,唱著︰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這是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外面傳來王廳長的聲音,他聞訊已經匆匆趕回來,這時正小心翼翼地撥開眾人,朝菲兒母女走過來,後面跟著王春福和幾個神情緊張的親友。
王媽媽擺著雙手,示意︰
「不!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你們都後退!」
親友們都明白,一定是大事不好了,一個個知趣地悄悄退去,菲兒的老爸從身邊親友爭著搶著的介紹中已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麼,也只好掉轉身拉著兒子王春福走到客廳門外問詢,
「你是從哪里拿到那信的?……」
客廳里一下變得空蕩蕩的,只有鄭慶明仍然賴在那靠書架的角落里,一動不動,他眼角上掛著眼淚,誰也沒曾注意到這角落里還有一個可有可無的他。
王媽媽使勁地搖著頭,盡量克制著自己的惱火與憤怒,小聲地問女兒︰
「確定是李維寫的嗎?他不會回來了嗎?究竟是為什麼?……我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隨著女兒無可奈何地點頭,她也開始小聲地哭泣︰
「這個李維連工作都不要了嗎?這個怪和尚,卻戴了一頂博士的帽子,你為什麼要跑得我們家里啊?這是哪輩子的緣分啊!」
「哇!……」
王菲兒哭得更凶了。
「這是為什麼啊?你傷他那麼凶嗎?你們吵架了嗎?」
菲兒搖頭否定,
「沒有啊!沒有啊!」
「那又是為什麼?這個瘋子!這個瘋子!我早就發現他這個人怪怪的!我們一家人好好的為什麼要去找這種怪人啊!前輩子的冤孽呀!……」
王媽媽索性自己也極度悲傷地小聲慟哭起來。
「媽,我不行了!我要躺在床上!」
王媽媽忍住哭泣,站了起來,把一只手伸到菲兒的腰間,想要扶起女兒,可是她感覺自己太虛弱了,搖晃了一下,就抬起頭在屋里掃視找幫手,卻意外地發現了屋角的鄭慶明沒有走,正望著她們,感到好些欣慰鼓舞。
這鄭慶明本來就一直望著王菲兒,這會已經不請自己走了過來!
這王媽媽見狀好高興,眼珠一轉。
她一直就喜歡鄭慶明的忠心和勤勞,為王菲兒對他的不公而暗暗抱不平,她突然意識到,機會來了!唯一就是不知鄭慶明現在的態度,特別是王菲兒已經有了三個月的孩子以後。她決定試探一下︰
「小鄭,過來幫個忙,把菲兒扶到她房里去……我完全沒有力氣了。」
「是,上了年紀,幾天都沒睡,哪來的力氣?我來,我來……這李維也真混蛋!怎麼這麼狠得下心?……」
他一邊嘟囔,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王菲兒放在床上。鄭慶明那小心,體貼,鐘情的樣子,大大鼓勵了王媽媽的「非分之想」,她決定來一個快刀斬亂麻︰
「如果鄭慶明這孩子現在還可以接受自己的女兒,還可以接受女兒肚子里三個月的孩子……」
她搖著頭,雙手擦著眼淚,接過他的話茬︰
「他狠啊!他狠得下心啊!他根本就不是人!小鄭,你說,唉,要走,你就早點走,為什麼等到菲兒懷孕三個月了才走!……啊!我的媽呀!……我說了什麼?!」
王媽假裝說漏了嘴,突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