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頂上,安常在平靜地指揮著數百精兵投石,待看到慕子楚的劍光為暗號之後方才下令停止投下巨石。
山谷內哀嚎遍野,幾萬的士兵死的死傷的傷,無疑全都是出自安常在之手。
那雙尋日里無辜的桃花眼,此刻雖然未流露出婦人之仁的不忍,可是卻也別過了臉去,不再向下探尋。
不消一會兒,山谷內便傳來了交戰的聲音。
谷頂的風獵獵地刮著安常在的衣袍,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大哥,曾經慕子楚的副將安然。那個總是一臉正直的兄長,成為了安家的希望之後卻沒有能夠從戰場之上回來。
經此一役,又有多少人回不去自己的故鄉?
安常在搖了搖頭,甩掉腦海中消極的想法。此刻所能夠想的,只能夠是盡快結束這場戰役。雖然山谷內由于凌華鐵騎的趕到而使形勢不一定偏向大燮一方,可是只要有慕子楚在,是怎樣都不會輸的吧。
自嘲般地笑笑,安常在覺得有些諷刺。
他竟然會如此依賴如此信任一個女人,雖然那個女人七歲便上了戰場,雖然那個女人名叫慕子楚,雖然……他似乎直至此刻仍然沒有辦法將慕子楚這三個字和女人這兩個字聯系在一起。
耳邊是呼啦啦的風聲,安常在絲毫沒有感覺到除此之外的聲音,那數百精兵也同樣沒有感覺到,可是,不過是眨眼間便有無數的黑衣人突然閃現,看樣子似乎是早已經埋伏在了此處。
那些黑衣人出現的時候安常在心下便是一沉,這些黑衣人的打扮他曾經看到過,在亂石谷農家小院前,救走御凌王的那一些影子人。
這些黑衣人沒有開口說一個字,甚至沒有任何的預兆便突然開始殺人!
對,殺人,似乎他們唯一的目的便是殺人!
安常在臉色蒼白如死,那些精兵根本擋不住黑衣人的進攻,不消片刻便死了一半。那些前一刻還在安常在面前恭恭敬敬的士兵們一個個被殺了之後站立不穩從山谷之上掉落下去,如同剛才落下的巨石一般掉進了山谷。
他們都忘了,安常在忘了,慕子楚忘了,司馬安平等人更是忘了,御凌王萬俟風之所以會叫祀風,是因為他在江湖之中還有身份,他需要一個名字以供他在江湖中行走的時候使用。
他們都忘了祀風身後的江湖勢力,那些潛藏在暗地里的影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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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山谷頂上一具具尸體掉落下來,慕子楚心知若是不前去救援,安常在必死無疑。
可是,若是慕子楚緣千仞之壁上去救了安常在,此處百里郁寒一人對付御凌王和阿爾魯吉莫天兩人怕是有些吃力。而遠處司馬安平和東方子期都正在統軍作戰,雙方人馬數量上沒有明顯的差距,然而對方凌華國趕來的鐵騎乃是瑯家軍千里挑一的好手,稍不注意恐怕便會在他們手下吃了敗仗。
司馬安平與東方子期二人也早已注意到了山谷上掉落下來的尸體,心下震驚之余自責連連,方才就應當讓東方子期與安常在一同前去的!只是安常在堅持希望盡量將可以作戰的人馬留在谷內,說是山谷頂上不過是放放石頭,不需要那麼多的士兵。
因為內心的焦慮,司馬安平不注意手臂之上便被對方副將劃了一個不小的口子,連忙抬手格擋,卻絲毫分不得身去!只得求助般地望向了遠處的慕子楚。
時間緊迫,由不得慕子楚多作思量。
點足躍起,由羽天雪駒背上飛身而上,雖是沒有任何支撐的峭壁,慕子楚卻只輕盈地點足在絕壁之上,片刻便已經離了眾人很遠。
祀風看著慕子楚飛身而起,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唇邊卻勾起了一抹笑來。只見他拿起了箭筒中的三支長箭,身後另一騎兵上前遞上了沉重的大弓。
箭上弓弦,他早已想到了這一步。
百里郁寒雙目冷厲,寬背厚脊長劍劍刃之上精光暴漲!未等拉弓,百里郁寒便倏然發難長劍劃出借力馬背突地攻向了祀風!
可是,阿爾魯吉莫天怎會讓如此大好的機會被百里郁寒壞了?無論如何,若是能夠將慕子楚置于死地,那麼這場仗就勝了一大半。百里郁寒的長劍未及祀風,阿爾魯吉莫天便陡然迎身而上,幾乎是不要命的攔住百里郁寒!
「找死。」百里郁寒的眼中從未有過這樣的狠戾和殺意,朝堂之上的他殺伐決斷無疑都是掛著一張淡淡微笑的臉,加上他清瘦頎長的身子,更是給人一種儒生的印象。阿爾魯吉莫天雖然才不久與他交手過,但是這一刻他竟然猛地驚醒,他竟是從未真正與眼前的這個男子交手!
慕子楚飛攀在峭壁山谷之間,感覺到了身後有寒意,可是卻陡然覺得谷內一股殺意暴漲。
誰的殺意?
他沒有回頭,所以也便沒有看到。可是即使是阿爾魯吉莫天自己,也是沒有看到的……沒有看到那柄寬背厚脊長劍如何刺入了自己的肋下。
長劍背寬,卡在了肋骨上。但是除了阿爾魯吉莫天自己和百里郁寒知道那劍卡住了一瞬之外,沒人知道,因為百里郁寒就似是絲毫沒有覺得長劍被卡住了一般,向著斜下方忽的一拉,猶如劃開了血色的閘門,鮮血噴涌而出濺了阿爾魯吉莫天身前的方寸之地。
「將軍!」北戎的軍隊一瞬間亂了套,眼睜睜地看著阿爾魯吉莫天睜著一雙眼楮,突然地倒了下去。
他甚至……在百里郁寒的手下未曾過得了一招。
只是,那一雙未曾瞑目的眼愣怔怔地睜著,倒下之後看著蒼天,映出那個仍舊在絕壁之上的影子。
他竟然,最終不是死在慕子楚的手上。
伴隨著阿爾魯吉莫天的倒地,三支長箭也發出清嘯,直直地向著慕子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