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柏油馬路上人來人往,于露露抱膝坐在花壇上,腦海里還殘留著剛剛鳳鸞打她的畫面,縴長漂亮的手緩緩撫摩上還有輕微痛楚的美顏,于露露的美眸泛著紅圈,月復誹著,混蛋!混蛋!鳳鸞你個白痴丫!
一肚子的火罵著罵著也消了不少,于露露剛要跳下花壇就感覺太陽穴有些疼痛,她一陣頭昏目眩,剛要摔下去一雙手就拉住了她,于露露站在地面上,抬起美眸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滄桑容顏。
有那麼一瞬間因為近距離的接觸她的呼吸一窒,腦海里年幼那些不堪的回憶都席卷向她,她感覺全身的血液倒流了好一會。
于露露一直記得,小時候的她很黏爺爺,因為爺爺疼愛她,作為于家唯一的孫女,她覺得自己很幸福,她有疼愛她的爺爺女乃女乃,有疼愛她的爸爸媽媽,那就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而直到爺爺的偷情出軌,她幸福的美夢一瞬間破碎,爺爺的情婦卷著巨款跑了,整個偌大的公司背上了債務,父親瘋了般在找那個情婦的下落,當知道她落腳處的時候憤怒去找,卻在路上與一輛汽車相撞,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爺爺唯一的那幾次偷情出軌讓整個家支離破碎,那麼美滿幸福的于家,僅在爺爺的幾次偷情里就毀滅了媲。
女乃女乃難以置信的哭喊聲還隱約在耳畔回蕩,母親半夜壓抑的啜泣聲,仿佛負傷的小獸般嗚咽著,不敢哭大聲,就怕吵醒在房間里睡覺的她。
而她們不知道的是,她就蹲在走廊上,靜靜地看著,想哭卻哭不出來。
父親死後,爺爺始終沒有出現,那天在于露露的記憶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討債的人把于家砸的支離破碎,憤怒的咆哮聲震耳欲聾,她躲在房間里,不敢出去,是被人生生拽出去的。
她看到了討債的人要把母親抓去賣抵債,母親的在哭,她不斷地後退著,最後那些人沖上去的那瞬間,母親跳下了陽台,女乃女乃當場心髒病發作斷了氣,而她哭著掙月兌開那些抓住她的人時,看到的就是摔在花園里的母親。
母親睜大著那雙總愛含笑看她的美眸,母親身上的血流了一地,在她的眼里不斷地閃耀,最後她感覺到被堵住的喉嚨像掙月兌了什麼,哭喊了出來,那麼的尖銳。
她,恨她的爺爺,年幼的她深刻地記得了是爺爺犯下的過錯,于家整整三條人命,都是她最愛的長輩,而她的爺爺卻不曾出現過。
那晚警察來了,周圍有人听到了這里面的吵聲報了警,七歲那年她進了孤兒院,那個人家說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她卻覺得冰冷,每晚從血腥的夢魘里醒來。
直到許久她從孤兒院里出來,一步一步地走上自己的夢想,遇到了鳳鸞,愛上了鳳鸞,最後卻敗給了城莫馨那個女人。
從記憶輪回里回過神來,于露露早已淚流滿面,她甩開于斐,踩著高跟鞋的腳後退著,緊捂著嘴吼了出來︰「糟老頭子,你怎麼還沒死,活著還打算禍害我嗎!」
于斐的喉嚨滾動了下,滄桑中隱約可見年輕時俊美的容顏有著悲痛,只是看著憎恨他的孫女,許久,他愧疚地低下了頭︰「對不起,露露,爺爺只是扶你一把。」
于斐的身體僵硬著,緩緩背過身擦掉淚水,于露露美眸死死地瞪著他,氣急攻心剛想要走人,轉身的時候穿著高跟鞋的腳踉蹌了幾下,她突然暈倒在地。
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于斐的心髒一顫,猛地轉過身︰「露露!」
***************
醫院。
很抱歉,于斐先生,您孫女被查出是白血病,這病應該是從小時候就有的,當時你們這些長輩都沒發現嗎?
醫生,是不是診斷錯誤了,我的孫女小時候很健康,就偶爾會出現貧血的狀況。
于斐先生,于露露小姐確實是白血病沒有錯,我看過那麼多白血病患者,不會誤診的,醫院還沒有合適的骨髓,所以于斐先生……
醫生,我的骨髓可不可以?
……
病房外,于斐站在那里,感覺到周身疲憊,許久,他撥通了一個電話︰「鳳鸞嗎,你,過來一趟吧。」
于露露躺在病床上,美顏蒼白,她的手緊攥著被單,美眸里滿是不敢置信,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有白血病!
腦海里還回蕩著醫生的話,于露露的喉嚨哽咽著,許久緊緊咬著紅唇。啪嗒——
病房的門被打開,于露露看過去,當看到鳳鸞的時候,她的美眸突然紅了起來,張了張嘴,喉嚨里卻說不出一句話。
鳳鸞很平靜,盡管前一秒的他很震驚,但在于露露面前他還是很平靜,如果他亂了,那麼于露露連最後的心安都沒有了,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鳳鸞給她倒了杯水,幽深的眼眸看向她,在那一刻起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沒事,你會好的,我們還要結婚,不是嗎,露露?」
他的話音落下,于露露突然淚流了滿面,抱著他痛哭,他說,他們還要結婚的,第一次,他對她這麼說了……
于露露覺得生命真的很離奇,前一秒她還和鳳鸞生氣,下一秒她卻得知有了白血病,偏偏在她要結婚的時候,第一次結婚城莫馨的出現破壞了,第二次結婚,她只怕連穿上婚紗都不能了。
剛剛醫生的話她有听到,如果一直沒有合適的骨髓的話,她只有等死。
在兩個月以內,要找到骨髓,只是,如果真的沒有……
于露露不敢想,她滾燙的淚水染濕了鳳鸞的白襯衣,許久,鳳鸞修長的手指憐愛地擦去她的淚水,一遍一遍地用寵愛的語氣哄她,告訴她沒事,月光透過落地窗照耀在他們身上,那一刻相擁的兩人落入了于斐的眼里。
于斐站在病房外,滄桑的容顏上有抹悲痛,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明明他的孫女這麼健康,明明……就要結婚的啊。
是他犯下的罪孽嗎,所以報應在了他孫女的身上,多年前她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兒子和媳婦,現在連剩下的孫女也要被奪走生命了嗎?
于斐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從哪天他從醫院里回來後城莫馨就發現了,他走路開始緩慢起來,有的時候經常失神,而那個時候城莫馨在想,是因為擔心于露露嗎?
于露露有白血病很突然,從來沒有預兆卻突然患上了白血病,城莫馨只隱約听說鳳鸞一直在醫院里陪伴她,後來的時候她去看過于露露。
那天她提著水果籃去的時候,鳳鸞剛好從病房里走出來,走向和她相反的方向,應該是去打水。
她站在病房門外很久,透過小小的玻璃看到了短短幾天就蒼白消瘦的不成人形的于露露,她像是很痛苦,緊蹙著精致的眉,嘴里一直有意識沒意識的叫著鳳鸞。
她走進病房的時候,她像是听到了腳步聲突然驚醒,看到她美顏一白,隨即是咬牙,警惕地看著她,當看到她手里提著的水果籃,她又像是想到什麼,美眸灼灼地看著她︰「是于斐要你來的。」
她只是垂眸低笑,其實爺爺每天都有來,只是她沒看見,看到她的表情,于露露像要發火,在她要發火前城莫馨突然開口問她︰「在你生命的盡頭,你最想看到誰,于露露?」
她像是愣了一下,抿緊唇一句話都沒有說,城莫馨把水果籃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她想,不止是鳳鸞,于露露還想見到自己的爺爺的,縱使再不好,血緣還是不能切斷的。
她回去便利店的時候于斐坐在櫃台發呆,櫃台上是像被人氣急扔到的零食,剛剛大概有學生來過了,等太久所以發了火。
城莫馨這般想,她剛要對于斐說明天去看于露露吧,于斐就抬起了頭,滄桑的眼里有抹悲涼,他說︰「莫馨丫頭,露露是爺爺的親孫女,但是莫馨丫頭你對爺爺來說也是,如果爺爺不在了,這家便利店給你可好?」
前面的話城莫馨還被他說的心里暖暖的,听到下一句話,她突然喉嚨一酸,忍不住要反駁︰「爺爺,要不再等等吧。」
那份在醫院里的骨髓配對成功證明她也看過了,但是即便是這樣,也許等等就會有骨髓了,不一定……要拿他自己的命來抵。
「露露她,已經等不了了,她現在很痛苦,莫馨丫頭,爺爺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孫女這麼痛苦,那個孩子一生過得悲慘,都是被爺爺害的,如果不是爺爺犯下的錯,她如今只怕還是一個天真的孩子,每天像女孩子般高高興興地去購物,不會有煩惱和痛苦……」
于斐搖了搖頭,說著說著他突然一句話都說不下去了,他仰起頭,喉嚨酸澀地滾動了下,眼角有些濕潤。
城莫馨的紅唇里溢出一聲低嘆,她蹲在了他面前,仰起美顏看向于斐。
「爺爺,我的母親曾經告訴我,人活著就會犯錯,錯了不要緊,改了就好,爺爺,我也犯過錯,我犯過無數次錯,但是我改了,我覺得我好了,您也是同樣的,永遠都不要讓自己沉淪在痛苦當中。」
「莫馨丫頭……」
于斐的話突然頓下,城莫馨蹙緊了黛眉,剛要問些什麼,卻在轉頭看到那人的時候,話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鳳鸞站在那里,他看了她一眼,淡淡移開了眼神,可以看出是來找于斐的。
「我听醫生說,前輩的骨髓可以用,前輩,您已經老了,如果給露露配對骨髓,你會有生命危險,您想好了嗎?」鳳鸞說這句話的時候,眸光幽深,直直地看進于斐的眼底。
于斐眸光平靜,沉沉地點了點頭,當鳳鸞說出最近這個星期做手術的時候,城莫馨咬了咬牙,氣紅了臉,死活不同意,她看向于斐︰「爺爺,還有時間,可能會有其他骨髓的,到時候再動手術也不遲,如果是你,你會……」
城莫馨的死字還沒有說出來,鳳鸞就走上前,不顧她的惱火,把城莫馨拽出了便利店,身後的于斐緩緩抬起手,拿起紅茶啜了一口。
有些冷呢……他抬頭看向天花板上溫馨的光輝,如是想著,隨之苦澀一笑。
城莫馨被鳳鸞拽出去後,他就淡漠地單手插在黑褲里,背靠著大樹,一句話都沒有說。
城莫馨縱使再好的耐心都被將近半個小時還不說一句話的鳳鸞給磨沒了,她剛要切入主題,鳳鸞原本懶散地看著他處的眼神緩緩看向了她,眸光漸漸幽深起來,看不出半點神色,他只是淡漠地開口。
「城莫馨,我知道你擔心前輩,但是露露需要她爺爺的骨髓。」
城莫馨深呼吸了口氣,她認真地捧起鳳鸞的臉,看著他的眼楮一字一頓地開口︰「完全可以多等一段時間,沒準有其他的骨……」
「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只是安慰露露的,她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短短幾天,癌細胞都在擴散,城莫馨,她現在活著一天就痛苦一天,只有她的爺爺能救她。」
鳳鸞打斷她的話,當看到僵住的城莫馨,他殷紅的唇角里溢出一聲低嘆,修長的手緩緩拉下城莫馨的手,眸光幽深,「城莫馨,作為她的爺爺,你該站在前輩的處境想,終究,他放不下的。」
城莫馨沒有說話了許久,她踩著高跟靴的腳後退了幾步,靠在了一旁的樹上,仰頭看向繁華的夜幕,美眸幽幽地開口。
「鳳鸞,你知道嗎,這個老人對我很好,從他收留我到現在,他對我真的很好,他犯過錯,但是何嘗誰沒有做錯過,于露露是他的孫女,他有義務救她,但是要我看著他去送死,我……不可能無動于衷。」
鳳鸞深幽的眼眸凝望著她,許久他伸出雙手將城莫馨撈入懷里,她的身體微僵,鳳鸞的下頷抵在了她的腦袋上︰「城莫馨,你真的變了。」
是的,她變了,以往不會有任何感悟的她開始懂得關心人,從前只有她自己的世界終于有了很多人。
這樣的城莫馨,很好,卻讓他有些異樣的心酸,如果,如果很久以前她就這般,也許現在他們還在法老院,也許現在他們結婚了,有了孩子了,只是,沒有如果。
天空開始下起了雪,落在他們的身上,有些冰涼的感覺,城莫馨僵硬了很久,手緩緩放在他的胸膛上,推開他然後後退了幾步,緊抿著紅唇,美眸灼灼︰「鳳鸞,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想爺爺活著,你會怎麼樣?」
于斐活著,于露露就可能會死。
他沒有說話,只是深幽的看著她,許久,城莫馨的紅唇里溢出了嘆息︰「那麼,鳳鸞,祝你和于露露早日結婚。」
她的話音落下,轉過身就走進了便利店里,深幽的眼眸久久看著她的背影,鳳鸞的眼里有些恍惚。
他突然有一種沖動,想要喊住她,但是,他終究還是沒走上去,雪花飄落在他肩頭,鳳鸞的眸光幽暗隱隱帶著漣漪,最後又回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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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公寓的時候里面很清冷,鳳鸞踩著柔軟的地毯,打開了燈,他走到吧台邊倒了杯紅酒,修長的手指拿著杯紅酒走到了沙發上,室內很安靜,就連他啜著紅酒都沒有發出聲音。
這樣的安靜很久以前一直如影隨形,從年幼他就只有他的家族,他的父母親大人很久以前就死去了,每天他面對的就是血僕血僕還是血僕,直到後來城莫馨的出現。
遇到城莫馨的那一天她穿著鮮紅的公主裙,漂亮的小臉蛋上粉撲撲的,十足一個小蘿莉。
她眨著漂亮的大眼楮,眼里晶亮晶亮的喊他哥哥,城莫馨很喜歡黏著他,那個時候每天都愛跑來他的家族一口一個鳳鸞哥哥,短住長住更是不在話下,她出現後他的世界才開始每天吵吵鬧鬧,後來又回復到安靜。
有的時候鳳鸞會想,其實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要的是什麼?
很多年前在法老院長大的他會覺得權勢地位,尊敬,如今他覺得舍棄了那些身外之物,和家人平平靜靜地住在一起,每天看著那張看膩了千百回的臉就是幸福了。
人的心境轉變的很快,以前是想要不斷的殘殺,後來卻是想著簡簡單單就好。
他拿起紅酒杯,淡淡地啜了一口,站起身剛要走進浴室里洗澡,不小心撞到了酒杯,碎裂成片,他蹲拾起那些碎片,突然的,腦海里電光火石之間閃過了上次他把項鏈扔到了茶幾下。
身體微微一僵,下一秒鳳鸞低下了身體,在黑漆漆的茶幾底下,他看到了那條項鏈閃爍著微光,喉嚨滾動了下,他伸出手探進去,手掌不小心被酒杯的碎片劃破,他把項鏈墜拿了出來。
打開項鏈墜,里面那張熟悉的小臉蛋還是洋溢著燦爛的笑意,鳳鸞眼眸幽深,修長的手指憐愛地撫摩著上頭的小臉,突然心下松了一口氣,他蓋上了項鏈墜,攥緊在掌心里。
第二天鳳鸞去醫院的時候,就看到了于斐還是和以前一樣站在病房外,背著手看著里面的于露露,他禮貌地向他頷了個首︰「前輩,進去坐吧。」
于斐只是搖了搖頭,像是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了︰「莫馨丫頭她已經離開了,大概又要過回她漂泊的生活。」
听到他的話,鳳鸞的心髒重重一顫,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殷紅的唇角卻是笑了出來,聲音含笑︰「那倒是挺好,有的時候一個人過挺自由的。」
于斐只是深幽地看著他,沒有說話,鳳鸞也沒有多注意他的神情,只是在背對著于斐的時候,幽深的眼眸里一閃而過的落寞,轉瞬即逝。
于露露最近越來越嗜睡,還會在有些時候突然喊疼,鳳鸞走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太久沒有曬太陽美顏很蒼白,心髒一疼,他走到她身旁,修長的手指憐愛地摩挲著她的臉龐。
像是察覺到了他進來了,原本在眯眼的于露露睫毛顫動了幾下,她睜開了美眸,疲憊地看著他,聲音微微含笑︰「你怎麼這麼煽情了,我又不是馬上就要……」
鳳鸞修長的手指抵在她干裂的唇上,最後一個死字于露露沒有說出,她剛要取笑鳳鸞,卻看到他因為俯露出的脖子間那條項鏈,很熟悉,她曾經看過千百回,甚至是嫉妒過里面年幼的城莫馨,她的笑容微僵,片刻後轉瞬即逝。
鳳鸞走去給她倒了熱水,于露露躺在病床上,美眸里的光芒幽深,這一刻,于露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要死了,突然心情很平靜,覺得什麼都放下了。
鳳鸞本就不愛她,縱使她再強求也是如此,如今都要死了,他愛城莫馨就去吧,她沒理由讓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還為自己守著,很平靜的心情,平靜到于露露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在生命的盡頭,人的心境真的不一樣了。
病房外,于斐始終站在那里,滄桑中透著俊美的臉上有抹黯然,身旁醫生看向這個老人,微微嘆了口氣,應該是怕家人傷心吧,連要捐骨髓都不打算讓孫女知道,親情真的是世界上最牢固的東西。
醫生走進去的時候鳳鸞正在給于露露喂水,當听到剛剛其他醫院說有合適的骨髓時,于露露只是有些驚訝,並沒有很高興,總感覺心里哪里堵堵的,卻說不出口。
失神的于露露沒有看到鳳鸞在听到醫生的話時,手微顫了起來,他下意識地看向病房外,那里早已沒有了于斐的身影,許久,終究只是一聲低嘆溢出了唇齒間。
一個星期後,于露露被送入了手術室,她不知道給她捐骨髓的人是誰,隱約只知道是自願捐的骨髓,如果是很久以前她只怕會嘲笑怎麼會有那麼傻的人,而如今當那個需要骨髓的人卻是她。
進去手術室前,于露露在鳳鸞擔憂的眼眸里,只是抓住了他的手,美眸平靜。
她想,經歷過這麼久,她該放手了,愛過鳳鸞為他痛過傷過,最後他不愛她,這就是最簡單的答案,不愛又何必強求,她是于露露,不願讓自己笑著流淚,不過是愛情嘛,那算什麼……
這樣想的她卻是笑著流下了眼淚︰「無論我出來後是生是死,鳳鸞,我累了,我想放手,我們不結婚了好麼?」
听到她的話,鳳鸞微微愣住,于露露看著他,最後只是搖頭笑了笑。
手術室的門緩緩關上,有那麼一瞬間于露露後悔了想抓住鳳鸞,但最後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問自己,于露露,你真的要這個男人嗎,要一輩子都沉淪在他不愛你的痛苦中嗎?
她不願,她听到她不願意,所以,她放下了那雙本來要緊緊拽住的手,一份虛無縹緲的愛情,終究到最後只是虛假,于露露,這一次如果你活下來了,那麼,重生吧,忘了不愛你的鳳鸞,忘了所謂的爺爺,好好活著……
手術室的門緩緩關上,最後走廊上只剩下鳳鸞修長俊美的身影站在那里,一陣風吹過,有些荒涼的感覺。
兩個月後。
手術很成功,從于露露醒來到現在兩個月了,鳳鸞並沒有離開。
他始終和她一起呆在那所有過他們恩愛的公寓里,一切都像他們還是即將結婚的情侶,即便他經常看到他一個人半夜落寞地站在落地窗前,修長的手指一遍一遍地摩挲著項鏈墜里的城莫馨。
此刻,燈光溫馨的公寓里,鳳鸞廚房里給她煮著早餐。
他說以前她總不愛吃早餐,對身體很不好,于露露抱臂靠在門邊,美眸看著他,像是察覺到了她灼熱的視線,鳳鸞看過去,與她沉靜如水的美眸相撞上,那一瞬間,他殷紅的唇角緩緩勾起柔和的笑,比起情侶,此刻的他們更像是一對兄妹。
「我等下去醫院復診看還有沒有後遺癥。」于露露美顏含笑,這麼對他說。
聞言,鳳鸞攪拌了下鍋里的美食,抬起幽深的眼眸開口︰「記得小心點,早餐要好了,你去坐著吧。」
于露露聳了聳肩,走到了餐桌邊等吃飯,早餐過後,鳳鸞在家洗碗,她出門去了醫院。
再次走進醫院,于露露的美眸里有些恍惚,前段時間她才在這里經歷過生命的盡頭,如今再次踏上她有一種重新開始的感覺,仿佛她還是最初的于露露。
于露露走進醫院大廳的時候,引來不少護士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她踩著高跟鞋走過她們,有人說過于露露很美,她的美是屬于自然的,完全不用任何東西堆砌,很久以前她听到他們的話只是笑了下,並沒有在心里留下一點漣漪。
「我說,小馨,我覺得這兩個月來總有些心酸。」
「怎麼了,是因為那個老爺爺嗎?」
「唉,那個老爺爺還真的是可憐,臨死還不讓孫女知道,把骨髓配對給了她,本來就那麼老了,明知道有生命危險還答應了,這就是親情吧……」
……
就在于露露走過負責她病情的辦公室外時,她听到了護士的話,下意識的,不知道是著魔般還是什麼,她想起了那個糟老頭子,美顏一陣蒼白,于露露突然沖進辦公室,引來那幾個護士驚慌的聲音。
她瘋狂地翻著她們辦公室里的資料,一次次地甩開拉著她的護士們,終于,她全身一軟,停了下來。
美眸愣愣地望著她的病單上,那個捐骨髓的人寫下的名字,腦海里仿佛還想起年幼時的場景,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爺爺喜歡教她寫字,然後一遍遍地喚她露露,他的字跡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縴長漂亮的手指一遍一遍地摩挲著病單上那個熟悉的名字,最後,于露露突然像個孩子般崩潰的嚎啕大哭。
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于斐,為什麼不說!
真的以為,這樣,她就會原諒他犯下的錯嗎?
她想這麼質問他,最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哭喊著,心髒鈍鈍的痛,痛得她幾近窒息。
一旁的幾個護士看到是她,突然松開了她,幾人看著哭得狼狽的她,只是搖了搖頭,有的時候當老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等到想珍惜的時候,只能看到冰冷的墓碑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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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公寓里的鳳鸞看了好幾次時間,見她許久沒回來,他的俊眉微微蹙起,站起身出了門。
意料之中,去了醫院之後于露露已經不在那里了,就在鳳鸞要離開的時候,于露露先前的主治醫師出現了,跟她說了于露露知道于斐的事了,當听到主治醫師的話,鳳鸞的瞳孔劇烈的緊縮了下,許久攥緊了手,跑出了醫院,到處找她。
夜幕降臨,當一身疲憊的鳳鸞回去公寓的時候,就看到了公寓里亮起的燈,他看到了于露露,她靠在吧台邊,縴長漂亮的手指間拿著杯紅茶。
他進去的時候,她正垂下美眸輕啜著,听到開門聲,于露露抬起頭來,只是看向了他,美眸里沉靜如水。
這樣的于露露讓他有些心疼,他寧願于露露哭著撒潑,而不是這樣平靜的她,她開口︰「鳳鸞,去追求你愛慕的人吧,我們不要結婚了,我想,我真的該成熟了。」
很多年前,她倔 地說要當他的妻子,打死都不松開,如今九死一生後的她終于成熟了嗎?
鳳鸞幽深的眼眸有些恍惚,他看著于露露,許久,在看到她美眸里沉靜的不驕不躁時,他繞過于露露,走進了房間里,再次出來時遞給她一封信,是于斐生前寫的,說是如果當有一天于露露知道了他的死後,把這封信給她看。
看到那封信上面熟悉的字跡,于露露的美眸里有轉瞬即逝的淚光,許久她顫抖著手打開了信封,上面始終是熟悉的字跡,看著那些字,于露露的美眸縈繞上淚水,仿佛是……她的爺爺在她耳畔一遍一遍地說著。
于斐留︰
露露,爺爺還可以這樣叫你嗎?
很久以前我們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可是被爺爺犯下的錯毀了,那個時候你很恨爺爺吧,露露,爺爺對不起你,是爺爺的存在讓你的世界失去了支撐。
爺爺不敢見你,只有躲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看著你半工半讀,每天黃昏回去孤兒院,看著你偶爾流露出的脆弱,露露,你是個倔 的孩子,無論是對生活,還是對鳳鸞。
那個孩子在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會是你的劫,度過他你就好了,而一旦度不過他,露露,你會沉淪在痛苦里,爺爺一直看著你和鳳鸞,你愛過他為他痛過傷過,露露,那個時候的你很快樂。
你愛他,為他痛,可爺爺看到了你的快樂,那時候的你不是寂寞的,不是那個在以前形單影只的于露露,你有了想要和他結婚的想法,你有了想要組建個溫馨家庭的想法,露露,如果是其他男人,爺爺真的很高興,只是,是鳳鸞。
我只有看著你走錯,我想過讓莫馨丫頭帶回鳳鸞,免得他禍害你。
可是你是我的孫女,無論是怎麼樣,你終究是我舍不得傷害的親生孫女,我想著,也許會好的,終有一天鳳鸞那孩子的眼里會有你的存在,只是也可能你一輩子都不會幸福。
我曾經是這麼想著的,但是露露,當爺爺得知你有白血病的時候,我有恍惚,是爺爺犯下的錯報應在了你身上嗎?
也是那一次,露露,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爺爺已經死了,但是爺爺是在清醒的情況下寫下這封信的,露露,爺爺在想,如果爺爺不在了,把你托付給鳳鸞好嗎?
不好,爺爺希望把你托付給疼愛你的人,能夠對你有最純粹感情的人,而不是心里還有著莫馨丫頭的鳳鸞。
所以,露露,這一次讓爺爺再次作為你的爺爺,不管你听不听,爺爺還是要告訴你,露露,你該成熟了,不再依賴著鳳鸞,不再執著在鳳鸞身上,露露,請,成熟吧!
于露露的美眸里縈繞著晶瑩的淚水,大顆大顆地砸落在信上,鳳鸞只是站在那里,眸光深幽地看著她。
最後,于露露的肩膀輕輕地聳動著,她在哭,從破碎的哽咽聲到後來的止都止不住的哭聲,她跌坐在地毯上,手緊緊攥著那封信,鳳鸞眸光灼灼地望著她,殷紅的唇角微微抿成了一道苦澀的弧度。
鳳鸞沒有走,即便是那晚之後于露露一直要他去找城莫馨,他還是沒有走,他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離開,他有責任照顧于露露。
這一天,和往常一樣,鳳鸞在廚房里做好了美味的早餐,他走到于露露房間外的時候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應,他有些不好的預感,推開門的時候里面早已經沒有人了。
空蕩蕩的房間里,只剩下她沒帶走的一些東西,而于露露走了,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離開了這里,鳳鸞的喉嚨滾動了下,他走進去,看到桌台上有一份信,是于露露的筆跡,娟秀的字體一如她自己。
他打開信封,許久,殷紅的薄唇里只是溢出了一聲低嘆,放下了信,微風微微吹起那張信,上面是于露露短短的一句話。
鳳鸞,去愛她吧,你真正的妻子,我要離開這里了,勿念,勿掛。
于露露留。
抬起頭的時候,鳳鸞俊美的容顏上無波無瀾,他攥緊信,信紙在他手里化成粉末。
謝謝……于露露。
鳳鸞轉身走出了房間,那一天他去找了城莫馨,房間里的窗簾被寒風吹起來,有抹異樣的荒涼感般。
兩年後,熱鬧非凡的機場大廳。
C國,是各國的夫妻蜜月聖地,城莫馨再次踏上這里,站在機場大廳里,她摘下了墨鏡,露出了那張蒼白漂亮的容顏,抬起美眸的時候城莫馨紅唇輕啟,有些感慨。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兩年了,兩年來,她去了不少地方,也回過了法老院,母親大人見到她時很高興,再次看到弟弟城彥,她很平靜,不再是以前愛慕著自己弟弟的城莫馨,她看到了翟藤妞妞,她還在沉睡著,仿佛永遠都不知道醒了。
她問弟弟城彥︰「你打算這麼守候著她嗎,城彥,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翟藤妞妞永遠都不會醒了呢?」
當時的城彥只是啜了口紅酒,抬起含笑的眼眸,他說︰「姐姐,她守候了我多年,在我不曾知道的角落里,這一次換我來守候她,愛著她。」
「不痛嗎?」看著這樣的翟藤妞妞,她的弟弟不痛不寂寞嗎?
城彥當時望著遠方,眼里有些恍惚,城莫馨听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甜蜜的情話,即便女主角在床上听不到。
「我願意等她,等她醒來,我曾經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攜著我的妻子離開法老院,環游世界,而我的妻子就是她,姐姐,我愛她,從沒這麼清醒的知道我愛過這個傻女人。」
當時她看向寢殿里沉睡的翟藤妞妞,紅唇里有些為她心酸,這個女人的確很傻,所以這一次,城莫馨希望她的弟妹醒來,請,都不要憂傷吧。
回過神來,城莫馨已經在氣氛幽美的露天餐廳里了,她抬起瓷杯,垂下美眸的時候啜了口紅茶,她還記得,在曾經鳳鸞棄她婚的那一天她就坐在這里,看著他給她留下的信。
終有一天,當能再次見面時,我會回來,只是,可能……
這句話,鳳鸞,我也留給你,好麼?
低垂著美眸,城莫馨啜著紅茶,到了舌尖卻是苦澀的味道,就在這個時候,她的前面響起了一道熟悉的清冷聲音。
「小姐,可以給個座位嗎?」
這道聲音,真的很熟悉……
城莫馨渾身狠狠一震,抬起美眸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人,那一眼深情萬年,他俊美的容顏上始終含著儒雅的笑,他是鳳鸞,許多年前她喊他鳳鸞哥哥,情到深處,她與他再次見面。
愛過痛過,鳳鸞,最後我們還是一起過,你看,這輩子都至死方休了呢!
黧櫻PS︰城莫馨和鳳鸞落幕了,還有最後一部分,大概明天後天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