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個醫生最後是怎麼處理大仲尸體的,當天晚上,我就被花生帶回了家里的四合院兒。譚爺爺說是要去找我爹,但從他的樣子,我感覺到,他的心思似乎是在別的什麼東西身上。
花生開車很慢,不知道是習慣還是因為剛才的緊張。譚爺爺雖然告訴過我先不要去想太多,但是,我完全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大腦。于是,在車上我就問花生︰「大仲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那樣?他背上的那個紋身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給嚇成那樣兒了?」
花生說︰「二女乃女乃他們在家里,回去之後,我會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至于二女乃女乃讓不讓小爺你听,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小爺,小爺,我這小爺當得太」我說著就是一愣,「什麼,我二姑他們回來了?怎麼可能啊,他們回來怎麼都不到醫院去看看我爹?」
「小爺,二女乃女乃他們的事兒,我花生怎麼管得了。」
我越想就越蹊蹺,想要再問,卻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我爹在家里是老大,底下還有一個妹妹和三個弟弟。也就是我二姑、四叔、六叔和九叔。這里有必要說一下我們家的事情。
我老爹盜墓的能耐源自于我爺爺,不過,雖然我祖上都是干這一行的,但我爺爺年青的時候,據說並沒有涉足這項危險家族事業。直到生下我爹和我二姑,都還是個教書先生。但後來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我爺爺竟然也踏上了盜墓賊的這條不歸路。
隔了半年,我女乃女乃懷上了我三叔,但剛滿七個月,眼看就要出生了,我那可憐的三叔就莫名其妙的胎死月復中。接下來的一年,我女乃女乃傷心欲絕,我爺爺沒辦法,就只好暫時把事情放下,陪我女乃女乃。沒想到這一年,我四叔就出生了。
三叔死的時候,我爺爺心里還嘀咕,覺著會不會是因為自己刨人家祖墳給糟了報應。但看到我四叔長得生猛,就打消了這樣的顧慮。後來的兩年,我爺爺逐漸在盜墓這行當里聲名鵲起。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他是這一行里少有的幾個沒被逮住任何把柄的人。
幾年之後,我女乃女乃這位英雄母親又懷了一個孩子,可誰知道,這一回,肚子里的五叔也和三叔一樣,剛滿七個月整,就死了。死胎不是什麼稀奇事兒,但兩次死胎,而且時間都完全一致,我爺爺覺得,事情就有點兒詭異了。
那時候,外頭已經是人心惶惶了。我爺爺就歇了好幾年,看到自己第六個孩子順利出生,他老人家這才明白,自己要想干盜墓,就絕對要不成孩子。不過這時候家里也已經是人丁興旺了,爺爺和女乃女乃的年紀也不可能再生出來一個。但我爺爺最後還是繼續天南海北的下地,我九叔,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我爺爺從外頭領回來的。
听二姑說,我爺爺把九叔帶回家的時候,我女乃女乃哭得死去活來,之後,到死都沒再跟我爺爺同床睡過。不過,女乃女乃對九叔確實挺好,從來不把他當野種看,甚至都不讓其他孩子欺負他。二姑還跟我埋怨說︰「小時候,啥東西都是臭老九先拿,我們要搶他東西,準給娘打爛。」
九叔這個人可能是被女乃女乃慣壞了,那德行就完全跟我似地,四十歲的人了,在西安看著一個鋪子都整天鬧騰。不過,最讓我覺得奇怪的,為什麼九叔他是九叔?照理說,他到了我們家,應該正好排在六叔後頭當小七的,難道我爺爺在外頭真就那麼花,還有兩個沒敢領回來?
每回我拿這事兒一問家里人,誰都不搭理我。到後來,我叫九叔也習慣了,加上他這人跟我好玩兒,漸漸的,我也就沒在想這事兒了。後來,爺爺的手藝全都傳給了我爹,下地的事情,就都是我爹在弄,其他四個姐弟,就負責一些轉手和換盤的事情。憑著家族的團結和持續不斷的冥器,漸漸的,我們老袁家在這一行里越做越大,二姑他們也全都離開了北京,在各地負責相應的鋪子。
剛推開四合院兒的大門,我就看到,院子里到處都是人。我知道,這些是我二姑他們手底下最信得過的人,讓我郁悶的是,二十幾號人里頭,居然還有倆洋人。
「嘿!」我心說,「這國外的倒斗兒事業也要咱支援嗎?」
那些人非常恭敬的叫了我一聲「小爺」,我很不適應這種場面,點了點頭,就走進了堂屋。
堂屋里只有二姑、四叔、六叔,看樣子,九叔這回肯定是沒回來。一看到我進來,四叔一把就把我拽了過去,兩只手抓著我的胳膊沒了命的搖,「狗日的,三年沒看到你小子,都長這麼高了,嘖,就他娘沒啥肉。」
四叔非常的魁梧,在他面前,我就跟那小雞崽兒似地。但他卻是我爹幾個兄弟妹當中,心思最細的。誰要是跟他玩兒把戲,他都能把人家給玩兒死。
眼下,一看我壓根兒就沒什麼心情,四叔知道,他沒法兒把我給逗樂。
「二姑、四叔、六叔。」我依次叫著,點了三個頭,就走到一邊兒,垮塌似的坐了下去。三個長輩對視了一下,二姑就走過來,坐到了我旁邊兒。
一開始,她只是拍著我的背,什麼話也沒說。等到我氣息平靜了許多之後,她才對我說︰「別擔心,我們會找到大哥的。現在你是我們老袁家的長子,怎麼也得給我裝出個樣兒來。」
二姑是個超標的女強人,說話從來就最直接。基本上,任何男人在她眼里,都是不夠男人的男人,這也是她到現在還沒結婚的根本原因。
「裝?」我苦笑了一聲,說︰「要是我爹能回來,就是讓我裝孫子都行。」
「哎呀,瞎說些什麼呢?小杰,現在你什麼都不用管,大哥那邊兒,我們都跟你一樣緊張。」六叔說道。
「可是,你們都來北京了,怎麼不去醫院看看我爹啊?」我立刻就問道。
六叔就立刻看向了四叔,而四叔則把目光轉向了二姑,我看了看他們的樣子,頓時就又火兒了,站起來說︰「呵,我知道,我就一敗家仔兒,家里的事情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這回可是關系到我老爹我親爹啊,難道,我,我他娘都沒權利知道?」
四叔突然一樂,「喲呵,長進了啊,袁子,啥時候也一口一個娘西皮的了?」
二姑「啪」的一巴掌扇我四叔上。「有這麼長進的嗎?滾一邊兒去。」被我二姑罵了一頓,四叔也沒脾氣。
「你先坐下來,該讓你知道的,我們肯定都會告訴你。」二姑扶著我又坐了回去。接著,她就給一直站在門口不支聲的花生遞了個眼色。
等到我們四個人都坐了下來,花生才轉過頭對我說道︰「小爺,其實醫院里那個滿身爛皮的人,不是老爺。」
我听完差點兒沒從椅子上滑下去。「什麼?我我可是在那兒活活兒的守了二十天啊?」其實,這時候,我心里多少是有一些高興的。因為,事情如果真是花生說的那樣的話,我爹的情況,就應該不是我看到的那樣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