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天就是月底了,馬立大總管親自來接阿紫入宮學習禮儀。阿紫有些詫異,還以為宮里最多會派兩個教養嬤嬤過來呢。換了衣服才出門,便見風野一臉不善地瞪著馬立,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式。
「怎麼了?」阿紫隨意往他倆之間一站,「別是王八對綠豆吧?想咬人哪這是~」
風野頓時委屈地拉起她的手︰「我要陪你一起去。」
挑眉眨眨眼,扭頭看了眼恭身而立但眼皮耷拉著的馬立,阿紫明白這是婉拒了。
「乖乖在家等我回來就是。」阿紫抬手想掐他臉一下,中途改成拍在他胸口。這娃,跟拔苗助長似的,不過幾個月沒見,又高出不少,現在只到他下巴了,反倒像是自己縮了水一樣。
「那你帶著媚兒去。」風野也明白強跟不得,剛剛只是必要的態度,擺給宮里那人看的。
「不用了,我陪阿紫一道進宮。」閭丘歸進了院子,「正好也有段時間未替皇上請脈了。」
風野滿頭卷發頓時炸了起來,阿紫連忙安撫︰「有阿歸跟著,你也放心。對了,無缺今天也該到了吧,那孩子頭一次出遠門,你幫我安頓好他。」
風野悶聲應了。
馬車里,閭丘歸低著頭,一副神游太虛的樣子,阿紫清了下嗓子,「有話就說,省得我總要費神去猜。」
閭丘歸扭頭茫然地看了看她才反應過來,「別多想。對了,這個香囊你拿著,若聞到不舒服的氣味就放在鼻子下,可以緩解幾分。」
阿紫接過來,嗅了嗅,果然精神一振,連剛剛才欲泛起的嗑睡都壓了下去。「怪醒腦的。心事重重的樣兒~」
閭丘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搖頭垂目,再無一言片語。
阿紫不由有些失望,心情煩躁地撩起簾子……「咦~?」
「怎麼?」閭丘歸連忙湊近她向外看去。
「沒。」阿紫落下手,將那道記憶中的人影擋在外面。
閭丘歸悄然看了看她繃得緊緊的小臉,輕嘆一聲,拉過她的小手在掌心暖著,「別擔心。」
阿紫垂眼看著那只修長白皙的手,平靜地說︰「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們不都給我鋪好路了嘛,我只管走上去就對了。」
閭丘歸想了下才遲疑地說︰「阿紫,你若不開心,可以說出來,沒人會勉強你什麼。」
阿紫沉默了一小會兒後搖了搖頭,「我若想活下去,只能自強。我明白,你們都想我好的。」
閭丘歸探手將她攬在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可是太多意外……已經越來越偏離我們之前的設想了。」
「不管怎樣,你都不會離開我,是嗎?」阿紫抬起小臉,期盼地看著他。陽光透過竹簾,斑駁地晃在他臉上,隨著車子的前進而不時移動著,但他的目光卻堅定不移。
「當然。」
「即便我不再是我?」阿紫緊張地問出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不安。那秘密已經壓得她透不過氣了,尤其當听到那句異世魂魄之後。
閭丘歸緩緩點頭,「是。」
阿紫呼出憋了半天的氣,展顏一笑︰「總算沒有負罪感了。」
閭丘歸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頭,眸深處一片波瀾暗起,卻將懷中人更緊地摟了摟。
數月不現拓跋翰,他似更清瘦了些,眼窩微深,將那雙龍楮襯得愈加的深邃。緊抿的唇角在看到阿紫的第一時間微微翹了翹,放下朱筆,自龍案後迎了上來︰「這一趟玩得可開心?」
阿紫禮行了一半便被拉起,仰著小臉道︰「還成。」
拓跋翰拉著她,來到窗前榻上坐了,一臉疼惜地看著她︰「怎瘦成這樣了?」然後看著閭丘歸,「朕可是記得你的保證,歷歷在耳。」
閭丘歸筆直地跪下去︰「是臣有負君命,請皇上治罪。」
阿紫有些不安地看看這個,瞧瞧那個。雖然拓跋翰臉色淡然,她卻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莫非這就是龍威?
拓跋翰無意識地用大拇指撫著阿紫的手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下不為例,否則休罪朕不顧念兄弟之情了。」
「謝皇上,臣記住了。」閭丘歸起身後,阿紫才大大地喘了口氣。
「嚇著你了?」拓跋翰扭頭時,臉色已經和潤得跟鄰家大哥哥一樣,那濃郁的親情竟無半點遮掩了。
「沒。是。」阿紫對上拓跋翰明了的眼神,無奈地承認了。
拓跋翰抬手模模她的後腦勺,阿紫不習慣與他這般親昵,閃躲了一下。
「怎麼?」他眼底有絲難過,只一閃便又沉寂了。
「覺得你跟模小狗似的~」阿紫不太自在地垂下頭。不知為何,這樣的拓跋翰讓她有些不適應,似過于沉重了。
拓跋翰呵呵輕笑了出來,「還是這樣子好玩些,……就這樣就好。」他又似欣慰地看著她,「好好學規矩,做主子就得有做主子的樣兒。私下里胡鬧也就罷了,人前可不許給我丟臉。」
我?不是朕了?阿紫眨眨眼,乖乖地應了一聲。
「還真是不習慣……算了,跟只小白兔似的,倒不像你了。」拓跋翰失笑,「去吧。」
然後宣了兩個嬤嬤進來,「應該教的都教會了,也別累著殿下。」
阿紫見裝乖也躲不過去了,只好隨之離去。臨出門前,回眸偷看了眼閭丘歸,正巧他也看過來,下意識地做了個鬼臉,吐了吐小舌頭……
屋里只剩下兩個大男人,氣氛頓時又沉重了起來。過了許久,拓跋翰輕嘆口氣,「這樣的她也……很好。」
閭丘歸默默點點頭,「她說過,那是異世的自己。」然後又把方才阿紫在馬車上的話學了一遍,末了又道︰「一直以為她萬事不愁,豈料也是個心思細的,竟瞞了我許久。」
拓跋翰斂了神色,沉吟了半晌才道︰「該做的還得做。她比紫兒心軟,也比紫兒開朗,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兒,這性情自然是好的,可她不同,心還得再硬些才行。」
閭丘歸才一點頭又馬上變了臉色︰「那孩子動不得!」
拓跋翰臉色一黑,「現在是不行。」未盡之意讓閭丘歸連連搖頭,「別看她性子軟,卻是個認死理的。且她又不拘小節,名聲什麼的視如糞土,這一點倒是沒變。你若不想她恨你,就別動那孩子,否則她能做出什麼來……皇上三思。」
拓跋翰擰眉,恨恨地捶了一記,「可惡!怎麼還是護不住她!」
閭丘歸直接跪倒︰「是臣失職,沒能保護好她。」
拓跋翰沒好氣地瞪了他半晌,才道︰「起來吧,你也不想的。那月溪真是越國的九皇子?」
閭丘歸點點頭,「這事得看阿紫的,我瞧她可沒有嫁雞隨雞的意思。自知道原委後從未提過對孩子父親有什麼想法。」
拓跋翰眉頭又緊緊地擰上了,「總不能讓她未婚先產子吧?……今晚讓她宿在青龍殿。」
閭丘歸驚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