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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節 祭場爭鋒 中

()火祭儀式以將亡者的骨灰拋灑入溪流之中為結束。這里面又有一個講究,按羌人習俗,非因病亡的都是凶靈,凶靈者不能入土褻瀆神靈,而需化歸流水,將凶氣沖散。因此水月山及三峴溝陣亡的羌兵火化便直接將骨殖灰塵全數傾入水月溪中,流入河洮,終歸湖海。

儀式結束,也就意味著宋落與彭落之間的戰端重新開始。這就似擂台搏擊一般,先前還是兩個和好合作的朋友,在鈴聲敲響後,雙方立即貼身肉搏。

彭落三百余羌眾以祭台為核心,圍成了一個小圈。所剩的十副八筋牛弩已箭置望山,待擊而發,羌兵們手持刀盾,嚴陣以待。而宋落據了南面高地,七百個赤膊光腳的箭手紛紛搭箭上弦,居高臨下。兩落之間戰雲密布,箭撥弩張。

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宋保太據地勢之利,擁人數之優,已將彭涉咄三百余殘部全面堵截,勝負已然沒了懸念。唯有慮者,便是彭落之中那位手持節杖的神秘漢家少年。能使彭涉咄听命唯之的漢人,想來不是等閑之輩。

宋保太大馬金刀地在谷南大石上箕踞一坐,大聲道︰「彭涉咄,今你已為我重重包圍,難道你還想負隅頑抗,致你落部民枉丟x ng命麼?」

彭涉咄怒聲斥道︰「亂賊!我們羌人在大頭領統領之下,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你們卻趁大頭領北征獠人,竟然窩里作反,將我族辛辛苦苦積累起來的根底毀得干干淨淨!你們究竟有什麼居心,難道要看到我們羌人全部滅亡了你們才甘心?!宋保太,你是我族的罪人!」

宋保太冷笑道︰「彭涉咄,你厲害啊,幾r 不見,嘴上長功夫了哇!這種大話是誰教與你的?難道是你那個死于非命的大頭領兄長?彭涉咄我告訴你,你彭氏一族竊取我宋落族主之位,橫征暴虐,獨斷專行,宋落、研落、木落、姜落,哪一個渠落不受你們排擠打壓?你彭落是建在我們的血淚之上強大起來了,但是你看到沒有,所有堅固的塞堡從來都不是建在沙地之上的!你彭落欠下的這筆血債,今天也該清算清算了!」

「彭涉咄,如果你識得時務,就快快束手投降,我宋保太可保你一條活命,如果你一意孤行,要將你所有的部民拖入泥潭,那麼你死後,將成為山河谷里機野狼的食物!」

彭涉咄吼道︰「宋保太你給我听清楚了。我彭落兒郎只有慷慨戰死的人,沒有負辱活著的狗。悶摩黎神邸在上,你若要觸犯神靈,就放馬過來吧!」

宋保太道︰「既然你有如此骨氣,那麼我今r 就成全你!兒郎們,準備……」

宋保太剛要下令放箭,突見辛二郎對他示之以目,隨後輕輕搖了搖頭。

宋保太見辛二郎面s 沉穆,似有言語,心中微微一動,隨即低聲問道︰「二郎,有何不妥?」

辛二郎抬頭望了一眼彭落之中張駿所立的方位,低聲對宋保太道︰「今r 對付彭落,需謹慎為之,否則後果極難預料……」

宋保太疑道︰「彭落之中,難道還有你辛氏還要懼怕的人物不成?難道那個漢人,便是二郎你r 前提過的枹罕常家子弟?」

辛二郎輕輕一嘆,道︰「若是那常氏族人子弟插足于此,此事也不算難,但對方卻是……」說到此處,辛二郎立即收口,道︰「宋渠帥,你今r y 收復彭落,還是以攻心之計智取為上,切記謹慎動用兵戈……今r 之事,我辛家已不能再插足其中,某告辭了!」這辛二郎說完,在馬上抱了一拳,隨後一提馬韁,策馬便走。

宋保太吃驚道︰「辛家二郎,你這便要走了麼?你說的話我還沒有听明白呢!」

辛二郎頭也不回,在馬臀上猛抽一鞭,催動坐騎原路而回,仿佛他來三峴溝這一遭,便是走馬觀花一般。宋保太見辛二郎說走便走,一股怒意從胸中升騰而起,恨聲說道︰「辛岠,你別以為我宋保太離你了辛家便沒有能力打敗研木迷吾了?你給我走著瞧,終有一r 你要為今r 所為而後悔!」

宋保太眼中一絲厲芒閃動,俄爾長臂一揮,大聲道︰「將彭留潑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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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被縛住手腳的上少年被人從隊伍之中帶出。這少年大約十一二歲,長得虎頭虎腦,臉型酷肖彭受那。此刻被人縛住手腳,堵了嘴巴。他披散著頭發,口不能言,但臉上卻沒有懼怕和悲傷,而是雙目含怒,充溢著不屈的桀驁之氣。

見到彭留潑,彭涉咄又喜又怒,彭的是原以為研、宋聯軍攻上寨堡後,彭氏一族已然盡亡,沒想到他的佷兒彭留潑居在還活著,怒的是宋保太居然以尚未ch ngr n的彭留潑為質,手段如此卑劣,令人發指。

彭涉咄高聲叫道︰「彭留潑,你還好吧!」見彭留潑點了點頭,彭涉咄大聲對宋保太斥道︰「宋保太,虧你還是一落渠帥,居然以這種卑劣手段挾持黃口小兒,你還要不要臉了!快將我佷兒放了!」

宋保太冷冷笑道︰「漢人有一句話說得好︰‘行大事者不拘小節!’我落兒郎受他父祖欺凌了幾十年,佔了我渠落最好的土地,卻把我們趕往最貧瘠的荒谷,住的都是最簡陋的土屋,吃的是帶泥的粗糧,過的是豬狗一樣的r 子。今r 我要將失去的這一切都奪回來。彭涉咄,如果你今r 不束手投降,率部臣服于與,我便先殺了這小兒,然後再一刀刀把你割了!」

彭涉咄恨恨地道︰「宋保太,你……你豬狗都不如!」彭涉咄一個粗豪漢子,找不到罵人的語句,急得直跳腳,心中一味地想︰「大頭領就只剩下這一個佷兒了,千萬不能死了!」怒然道︰「宋保太,有種你就出來,我要與你決斗!」

就在彭涉咄與宋保太隔空罵戰的時候,度翮輕輕扯了扯張駿的衣袖,嘴巴往後呶了呶。在張駿疑惑間,這度翮已趁人不察,消消翻動堆壘祭台的亂石板,竟然從中翻出一個黑漆漆的地道來。

這度翮縱身一躍,當先跳入地道中,然後對張駿招了招手,自己當先拔腿便往地道中行去。

三峴溝地處低窪之地,四面 梁水脈匯入,此處地道時r 已久,洞中積累了一層厚厚的淤泥,眼見度翮行走到齊膝深的淤泥中,張駿心中一動。急忙撕下兩片衣擺,用高台外的積水浸濕後,方才跳入洞中。

未走多遠,道中已是一團漆黑,地道中淤泥直沒張駿小腿,走過之後,翻動著下層的腐泥,周遭立即散發出一陣**的惡臭。張駿忙將布片捂在鼻間,隨即給度翮遞了一片,道︰「這里空氣污濁,趕緊捂住口鼻。」

度翮卻對張駿的話置之不理,一人吭噗吭噗地在前方爬動。張駿怕度翮在地道中受濁氣侵蝕昏迷,忙疾步上前,一把將之挾于腋下。

張駿自得度度師君授功之後,氣力大增,他一手挾住度翮,一手將濕布捂住他的口鼻,然後大步狂奔。雖然隔著濕布,但地道中的氣味仍是聞之y 嘔,越往前走,越是氣悶。幸好這個地道不長,且無岔道,張駿行了半刻時間,感覺似已走到了地道的盡頭,外面傳入潺潺的水聲。

張駿猛力推壓洞壁,那地道到了盡頭似乎只有一層薄薄的洞壁,在張駿的一推之下,轟然出現了一個豁口。外面天光透入。此處出口,竟然是在那水月溪最窄的石梁之下。

清靜風吹過,呼吸了幾大口新鮮的空氣,張駿胸中的郁悶才得以消散。轉頭看度翮已有些昏迷的癥狀,忙用濕布汲水浸在他的鼻頭,隔布度了幾口氣,那度翮才猛烈咳嗽幾聲,清醒過來。

張駿這才吁了口氣,暗道︰「幸好地道不長,否則這孩子便沼氣中毒了!」

突然張駿心中一動,急忙撿了幾塊大石,又從溪底挖了幾把污泥,將地道出口封得嚴嚴實實。

度翮突然道︰「你為什麼要一直幫著這群惡賊?」

張駿微微一愣,道︰「惡賊?這話怎麼說?」

度翮氣鼓鼓地道︰「這群惡賊殺了我那麼多族人,全都是該死的壞蛋,你為什麼要幫他們?」

張駿模了模度翮的腦袋,微笑道︰「小鬼,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你還不懂。今r 我幫這群羌人,r 後便是幫我們自己!」

度翮倔強地避開了張駿模他腦袋的大手,道︰「別你以為我年紀小,我便不知道你的目的!我的族人被這幫惡賊殺死了那麼多人,害得度方、度閏他們都失去了阿爺,現在和我一樣都成了孤兒,我恨不得將他們全部殺光!全部都殺光!」度翮狠狠揮了揮拳頭,道︰「我阿姊說,你是度度師君派來幫我們族人打跑這群惡賊的上師,你是我們的恩人。但是為什麼你現在還要幫這群該死的壞蛋,難道你兩邊都要做好人嗎?!我阿姊說過,凡是想左右逢源的人,都是ji n狡之輩。原來你就是這種人!」

度翮的話說得張駿臉上微微一紅,他看了看左右,幸好此處離三峴溝較遠,二人的談話不虞听人听見。他輕輕地在度翮的肩上拍了拍,道︰「度翮,這就是你要我跟你從地道里出來,遠離羌人的目的?」

度翮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想請你救救彭留潑!」

方才度翮對羌人加于其族人的血仇耿耿于懷,現在卻說要救羌人首領彭受那之子彭留潑,這下輪到張駿好奇了,道︰「度翮,這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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