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下就陷入了詭異的氣氛之中,看她是真的在恐懼,明可帆趕緊上前緊緊抱住她,「斐兒!怎麼了?你覺得哪里不舒服嗎?」
藍若斐死死盯著秦志明,指向他的手指在不停地顫抖著,「就是他……媽媽……」不知是受了巨大的刺激,還是乍然驚恐過度,忽然身體一軟,就那樣軟綿綿地倒下了。
「斐兒!」
感激地點了點頭,明大少一刻都沒有耽擱,抱著懷里的人兒大步流星就往外走去。
懶得跟她解釋,明可帆痞痞地撂下一句︰「廢話少說,你要是不想餓肚子,就趕緊給我滾上來!」瞧,話都沒說幾句,立馬就原形畢露了,果然,他還是沒什麼耐性。
坐到她的身邊,長臂一伸,明可帆輕而易舉就將她拉入懷中,「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見到小舅你會反應這麼激動嗎?你之前和他見過面?還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兒?」
但是明可帆從車窗玻璃的反光處清楚地看到,她的目光是完全沒有焦距的,不知在想什麼想得出了神。雙膝屈起,用手臂緊緊地抱住,那帶著明顯防備的樣子,好像一只受了傷的小獸,正躲在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舌忝舐著傷口上不斷淌出的鮮血。
收緊抱住她的手臂,試探性地輕聲問道︰「小舅和你的那個夢有關嗎?」一個大膽的猜測從腦子里竄出來,「小舅……就是夢中的那個男人?」
「妞兒,上來吃飯!」瀟灑地一甩手,又顯示出他的江湖氣息來。
還有那花架下面的餐桌,簡單的格子桌布,一個燭台,便將滿桌的家常便飯襯出幾分浪漫的氣息來。瞥見地上那個紅色的指示燈,藍若斐卻笑了。
「快快快!掐她的人中!老二,你快去你爸書房把那個嗅鹽瓶拿來!」秦蓉方著急地跟在後頭,不忘井然有序地分派任務。
暗自嘆了一口氣,明大少繞過車頭,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將她抱出來,穩步朝樓上的臥室走去。當被放置到柔軟的大床上,藍若斐這時才回過神來,怔怔地環視一周,發現原來已經回到家了。
「那……她小時候是經歷了什麼樣的打擊呢?她就一點兒都想不起來嗎?」秦志明試探性地進一步詢問。和他臉上那輕松自在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那雙緊緊握住的手,似乎為接下來的答案而變得異常緊張。
話還沒說完,那張檀口就已經被人用薄唇封堵了,這麼喪氣的話,明大少從來都不會給她機會去說出來的。即便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那又怎麼樣?她照樣是明可帆唯一的寶貝兒。
捏了捏抬得有些累了的脖子,藍若斐故意跟他抬杠,「憑什麼?你做好了飯為什麼還特地折騰到樓頂啊?不嫌累嗎?」
回想起剛才她的反應,幾個人還是覺得很匪夷所思,那種恐懼,就像是她的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一樣,看不到半點兒希望。
奇怪,明明都做了飯,人會跑哪兒去呢?總不會吃飽了沒事兒干,特地給人家送外賣去了吧?看他也不像這麼無聊的人。
明可帆輕撫著她的手臂,給予她無聲的安慰,這個時候,說什麼都顯得多余。偶爾也要給她一個機會去宣泄自己的情緒,比如此時的憂傷感嘆。
盛了一碗湯放到她面前,明可帆雙臂交叉著撐在桌面上,「以後少在我面前愁眉苦臉的,你要是再敢皺一下眉頭,我就用熨斗給你熨平咯!我說你小時候是不是苦瓜吃多了呀?苦哈哈的,看著就想揍你一頓--」
又是油腔滑調,可是言語之間卻透露著對她的關愛和體貼,再看看那個滅蚊器,藍若斐只覺得和眼前的美景出奇的和諧。
一味地將頭埋進他的懷里,藍若斐驚得渾身都在顫抖,「帶……帶我離開……這兒……」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滅頂的恐懼將她籠罩,只知道眼前這位小舅的外貌特征是那麼明顯,讓人極度不安,她甚至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仿佛對他的聲音置若罔聞,藍若斐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思緒卻不知道漂游到何方了。這樣的她,讓人看著無端覺得害怕。
誰都不是醫生,不知道具體原因是什麼,只懂得根據原有的情況去猜測。生怕會讓弟弟覺得不舒服,她又解釋道︰「志明,你別見怪,若斐的身體不太好,也是因為小的時候經歷過一些事兒。唉,這孩子其實挺命苦的,你別往心里去就好。」
猶記得當初剛認識的時候,只知道藍若斐的家境不太好,所以她很努力去學習,拼命地找兼職工作。她不會像其他的女生那樣,整天想著要如何扮靚自己,去吸引男生的注意,也沒有將時間浪費在談戀愛上面。
對著一個大男人喊「媽媽」,任誰都會看出其中的蹊蹺,而藍若斐接下來的沉默和驚恐,都在將明可帆的猜測引向那個夢魘。
信步走到院子里,車庫是關著門的,一邊的溫室花房也關著燈,人間蒸發了不成?
兩位老人面面相覷,明楚翰隨即便發話,「那就快回去休息吧!大病初愈,難免有這樣那樣的後遺癥,如果還是覺得不舒服,最好讓白宇那小子去一趟。若是需要老軍醫的,也盡管跟我說,我來安排。」
明楚翰平時都在部隊里,家里如果偶爾有什麼突發狀況,秦蓉方一個電話,做弟弟的便二話不說就立馬趕過來了。
很難想象,這麼樂觀的一個人,身上藏著這麼大的秘密,忽然之間真有一種感慨,老天爺這是在開玩笑嗎?為什麼好人總是不能有個好的輪回呢?
生活作風方面,就更加不可能了,秦志明在省內怎麼說都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對自己要求從來都很嚴格,又怎麼會容許自己犯這麼低級惡劣的錯誤?
「興許是血塊還沒完全消除,又對她造成影響了吧!」秦蓉方隨口應道。
秦蓉方忽然想起了什麼,「我似乎記得,那會兒在白宇的辦公室里看到若斐的病歷,說她經常會做同樣的一個夢,夢里總是有同一個女人被人侵犯,周圍的環境全都不清楚。唯一的線索,就是她在夢里把那個女人叫做‘媽媽’,興許是真實存在的吧!」
難道這輩子就注定要像浮萍一樣四處飄搖嗎?
正想著是不是要回房拿手機給他打個電話,就听到頭頂傳來響亮的口哨聲。仰起頭,便看見她苦苦尋找的男人正氣定神閑地在樓頂沖她招手。那姿勢,倒有幾分首長檢閱部隊的風範,英氣逼人。
「若斐!」
顧不上細細詢問究竟她的恐懼從何而來,明可帆只是順著她的意思,將她一把抱起,「爸,媽,斐兒這會兒有些頭疼,我先帶她回去,改天我們再回來吃飯。」
興許她的反應是過激了一些,身上長痣的人不少,她怎麼能就憑這麼個不算特別的特征,就認定別人是當年的凶手呢?況且一切都來源于她的一個夢境而已,有誰會把夢境當真?哪怕重復的次數很多,也不足以證明,那就是真實存在的。你顫媽哪。
尤其是最近還大病了一場,在病床上面躺了這麼長時間,就好像是死里逃生一般。現在再見到她如此失魂落魄,倒像是被抽走了靈魂,明可帆甚至有一種很不安的預感,總覺得她隨時會消失不見……
相比起秦家的老大秦志光,秦志明算是比較循規蹈矩的一個人,怎麼看他都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兒。況且秦志明自從結婚後,跟妻子一直都相敬如賓,恩愛有加,沒有听說過他們倆的感情出現問題。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明可帆低聲問道︰「怎麼了?」別人興許感覺不到,此時他的衣袖都被她緊緊揪著,都抓出好幾道皺褶了。
安全了。
原本以明家的人脈關系,按理說打听一個家庭也不算太難的事兒,可是至今除了一個夢,什麼都不知道。藍若斐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的,即便血塊消除都未必能想起之前的事情,這比大海撈針還要艱難。
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坐到沙發這邊來,明楚翰一邊倒茶一邊說︰「小時候家里突逢變故,興許就是那一場意外導致這孩子失去了記憶,並且患上了記憶缺失癥。糟糕的是,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受的傷,在她腦子里留下了血塊,一直都在壓迫神經。前些日子還因為這個血塊而造成暈厥,最近找了軍區里頭的老大夫去給她瞧瞧,才慢慢好轉的。」
即便是在那樣艱苦的生活條件之下,她也沒有怨天尤人,更沒有破罐破摔,堅持「我命由我不由天」。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讓身邊不少人都艷羨不已,而那些個瞧不起她的人,則暗地里戲稱她為「打不死的小強」。
身體更是緊繃著,這樣的忐忑是前所未有的體驗,有什麼東西在呼之欲出。
盡管當時的場面很混亂,但他還是有留意到,一切的不對勁兒,就從秦志明進門的那一刻開始的。他不但讓藍若斐突然受了刺激,甚至還喊出了「媽媽」這個詞兒。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明大少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你這人特別招蚊子,要是一邊吃飯一邊得義務獻血,誰能吃得盡興?所以我寧可破壞了氣氛,也不能拿你的生命去冒險啊!」
無奈地搖了搖頭,藍若斐只能認命地爬樓梯了,誰讓她真是餓了呢?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吃飽了才有力氣去理清那些模糊的線索。
明振軒拿了嗅鹽瓶下來,見到這景象,不禁有些納悶兒,「我哥怎麼就走了?嫂子還是沒醒過來嗎?」一臉的茫然,顯然跟明家兩老一樣,對于發生在眼前的事兒一頭霧水。
不過,在他的印象中,藍若斐以前的身體是很好的,至少不會出現動不動就昏厥過去的現象,如今好端端地居然就倒地不起,想來是有什麼隱疾吧!
不過一個夢,就算出現的頻率很高,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這個女孩兒,為什麼見到他就會暈倒?還有,看到他的時候,嘴里卻喊著「媽媽」,這不是很奇怪嗎?他不記得曾經見過這個外甥媳婦兒。再讀讀小說網
一時之間,玄關處亂作一團,就因為她的昏厥,大家都六神無主了。明可帆趕緊將她一把抱起,快步走向沙發,其他人也都跟著過去,所以誰都沒有注意到,秦志明的臉色已經一片慘白。
秦志明的心里打了個突,瞬間就掀起了驚濤駭浪,表面上卻故作平靜地擺了擺手說︰「怎麼會呢?自家人就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了,不過,若斐的身體是出了什麼毛病?」
頹然地搖了搖頭,藍若斐有些泄氣,「想不起來了。」她真心覺得很無力,有誰活得像她這麼懵懂?既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更不知道她的家在何處。
「寶貝兒,你還好吧?」擔憂地問了一句,回應他的是沉默。
明家兩老似乎對于這樣的局面也束手無策,互相對視一眼後,臉上都有明顯的愁雲慘霧。「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又怎麼可能了解真實的情況呢?」
「你是說,那個男人跟小舅一樣?除了這個,還能想起來別的嗎?」
一听到「小舅」,藍若斐又條件反射地靠向床頭,仿佛下意識地要逃避,這樣細微的本能反應,讓明可帆留了個心眼兒。zVXC。
至于今天為什麼又會發作,就不得而知了。
抬起頭看著他,藍若斐怯怯地說︰「我……我不知道……在夢里我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只是記得他的耳後有一顆痣,今天乍一見到小舅,我就……」
樓頂她是第一次上來,以往一直以為,上面是空無一物的,可是踏入那扇門後,才驚覺這是個世外*桃源。最令人驚嘆的是,明大少居然還頗有創意地在上面搭了一個類似于樹屋的東西,而那屋頂是全玻璃的!
不同于明振軒的感嘆,秦志明則處于極度的震驚之中,為什麼藍若斐經歷的事情,跟他多年前親自去處理的那一樁,如此相似?!這會是巧合嗎?!
套上拖鞋,四處都找不到男人的身影,廚房里卻有做飯的痕跡--明大少的招牌,凡是他老人家做飯,從來都不會收拾干淨,一堆油膩的鍋碗瓢盆扔在水池里,料理台上還放著砧板。
听到這麼一段過往,明振軒就愣住了,他不知道那個看上去陽光開朗的女孩兒,居然還經常被如此灰暗的夢魘纏身。更加令人痛心的是,她原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更別提家在哪里了……
不等明振軒從樓上下來,藍若斐就在明可帆大力掐著人中之後,悠悠醒轉了,當瞥見站在後面的秦志明時,再度縮到明大少的懷里。
也許折騰了半天太費神,在他的低聲撫慰下,藍若斐便沉沉地入睡了,再醒來時,四周已經暗了下來。模到放在床頭的手機一看,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她居然睡了這麼久!
不過,看著她的面容,倒覺得有幾分熟悉,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可以十分肯定,此前沒有見過。到底是自己觸動了她的某根神經,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心知她此時的狀態很差,所以也沒有再繼續打擾她,只是將車子開得飛快,用最快的時間趕回家中。直至車子已經完全停止,藍若斐還是兩眼空洞地看著外頭,如同老僧坐定一般。
開車離開軍區大院後,藍若斐一直都靠在椅背上,將身子蜷縮在一起,窩在副駕駛座上,不發一語。頭轉向窗外,仿佛在欣賞沿途的街景。
這個猜測讓他自己都驚出一身冷汗來,在他的印象中,秦志明是個溫文儒雅的男人,在秦家的三姐弟中,他和秦蓉方的感情最好。是以從小到大,沒少到明家來走動,還經常會帶著明可帆兄弟倆去踢球,或是到郊外去露營。
「帆,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我也不想這麼糊里糊涂地過日子……」
為了一掃她那陰霾的情緒,明大少還煞費苦心地安排了一個頗為浪漫的晚餐,而且地點還特地選在了樓頂的空中花園。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追逐的是什麼,所以她不會去做些不切實際的事情,腳踏實地地過好每一天。
接觸到對面投來的殺人目光,立馬就換上笑臉,「我哪兒舍得啊!」
拉過她的手,「寶貝兒,我說真格的,咱倆這段感情吧,也確實來之不易。甭管你身上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我也不在乎你是個孤兒還是什麼首富的女兒,我要的就只是藍若斐這個人。只要你不松開我的手,我就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再大的困難,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
酸溜溜的話他從來都不屑說,但他知道,此刻,這女人需要的就是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