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別哭了!對你,我從來說到做到,從來不帶玩的……」
腥紅液體滴落下來,一滴一滴,接二連三,粘稠、濃重,無情血腥味頓時席卷整個空間。
他卻將淡如霧的笑意掛在唇邊,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整個人透出墮落的氣息,帶著自我毀滅的傾城艷麗。
只是他的臉色瞬間便蒼白了起來,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尤雅尖叫起來,她甚至忘記了去按床頭的呼叫按鈕。
夜半,她這種淒厲的叫聲鬼都能招來,何況是人。
當大家手忙腳亂的把紀思睿送入手術室,尤雅幾乎已不能說話。
今晚,值班的醫生仍是馬克,應該說紀思睿是幸運的……
施蕭然飆車到醫院里,紀思睿仍在手術室里,時而會有進進出出的醫生,手術室的危急標識標到了最高。
尤雅被好心人推到了手術室外,哭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飛沙走石六宮粉黛無顏色。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沒有叫他去死……
看到他轟然倒地的那瞬間,尤雅體驗了平生從未有過的恐懼,那一刻,她心中有個強烈的欲念,她不能沒有他。
施蕭然將尤雅抱在懷里,拍了拍她的肩,只字未言。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把小五留在這里,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那樣子,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晨曦微露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馬克走了出來,神情頹然。
尤雅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她此時最怕听到的一句話便是,「我們盡力了!」
馬克拍了拍施蕭然的肩,一句話也未說,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
漫長的等待,吞噬著尤雅的心,只要沒說那句話,就表明一切還有希望,不是麼?
醫生接二連三的出來,為什麼單單沒有見他?
她終于忍不住,揪住一位醫生,可憐兮兮的張了張嘴。
「手術是成功了!但能不能活要看病人的意念,畢竟,那一刀太精準了,我懷疑他是專業醫生……」
他被推出手術室,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了,全身上下,哪兒哪兒都是儀器,哪哪兒都是管子,他就像被束在網中間的一個小昆蟲。
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的樣子,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強勢的,可他現在,卻就那樣安靜的躺在白色的床品間,無助的樣子令人心疼。
她嘴里喃喃地說著對不起,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她絕對不再那麼矯情了,他說得對,她也愛他。
否則的話,她這三年獨善其身又是為了什麼?
可時光從來不會倒流……
尤雅的病房被搬到了跟紀思睿一起的,相對紀思睿的傷來說,尤雅身上的傷,躺在醫院就是浪費醫院的醫療資源。
紀思遠當天下午,便飛到了洛杉磯,電話是施蕭然打的,因為他明白,紀思遠在這里,一切會好很多。
紀思遠一進門,便看到尤雅像失了魂一般的握著紀思睿的手,眼神毫無焦距的在說對不起。
紀思遠的唇角一抽,他這個弟弟,真不知道性子跟誰了?!他們家到這一代,所有的男士都是儒雅風流之輩,怎麼會有如此一個魯莽如張飛之人。
紀思睿魯莽嗎?他是學法律的,在人情練達上相當的縝密,要不然,也不能成為柯以軒的左膀右臂,只是在感情上,幼稚得令人無法想象。
追女人,難道非要搭上命嗎?不是別人的,就是自己的?
看著尤雅的眼楮像個桃一樣,紀思遠拍了拍他的肩,「小雅,沒事兒!這小子屬貓,命大著呢!」
尤雅又是大哭,紀思遠如果罵她兩句,或許她心里還好受些,可是……
「小雅?小五需要你,對不對?」
尤雅點頭。
「所以,你現在去休息,一會兒,有重要的事需要你!馬克他們一定說了,這種事要看運氣……其實不是的,這靠意念,一會兒,我們需要你給他意念?但不是現在,現在,他的身體水平肯定沒恢復到那個水平,24小時之後會是黃金時間,到時候,我叫你?你比任何人都希望他醒來對不對?」
尤雅哭著點頭。
「那就去休息室睡一會兒……」
施蕭然把尤雅安置在休息室後,出來便看到紀思遠眼里濕濕的。
這大抵便是手足情吧,斷手,足淚。
「你說,小五在感情上,怎麼就這麼幼稚呢?這感情就能如此的巧取豪奪嗎?如果人家姑娘不喜歡她,他用這樣的方式只能把女孩子嚇得跑得更遠,誰願意嫁給他這麼一個瘋子呢?」
……
是啊!感情中,又有幾個人是正常的呢?
紀思遠被馬克叫走商量下一步醫治方案,施蕭然就留在病房里,照顧這兩個為情所傷的人。
到底是誰傷了誰?還是兩人都被傷了?
如果,這是一種情感涅槃的話,那麼只希望康復以後,他們的感情能獲得永生……可如果紀思睿有個三長兩短……他不敢想象,尤雅會是怎麼個樣子,其實別看尤雅大大咧咧的,其實她的心里
,跟許諾有些類似,如果紀思睿真的離開了……她怕此生就要背負著重重的債,孤獨終身了……
也許,他們最初在一起時他就該阻止的,可是,他有些貪心,他想,每個人都應該收獲自己的愛情,不是麼?
當一切治療措施塵埃落定之後,紀思睿的生命特征仍在,只是,他依舊安靜的躺在那里,沒有醒的痕跡。
馬克說,「剩下的,或許要靠愛情的力量。」
說這話的時候,馬克拍了拍紀思遠的肩,紀思遠明白,馬克以及所有人都盡力了。
他不清楚這小子為什麼那麼絕?施蕭然打電話時,他以為他就只是嚇唬嚇唬人,來了看了相關影像才知道,這小子真下狠手,那若不是那刀鋒短了些,或是他身上的皮肉厚了點,他現在,就只能挺尸太平間了。
尤雅就守在這里,盡管她也是個病號,說來也真是奇跡,照顧紀思睿以後,她的傷反而好得更快。
病房里,出奇的靜,尤雅已不再哭了,她每天都替他擦身子,陪他說話,給他說他們曾經的事情,開心的,不開心的,想到一出是一出。
日子一天天的逝去,所有人的希望也一點點的被消磨殆盡,柯以軒和許諾到來時,已是一周之後的事了。
許諾不但不勸尤雅,反而和尤雅抱在一起哭,這讓柯以軒皺了皺眉。
最後,反倒是尤雅來安慰她,「諾兒,沒事的,他一定會醒來的!一定會!」
勸慰歸勸慰,著急歸著急,這種事兒,多來幾個人,似乎也解決不了問題。
「紀小五,你再不醒來的話,尤雅就被我嫁給別人了!」許諾蹲在紀小五的床前,陪著尤雅。
「尤雅,告訴他,他再不醒來,你就不要他了!」
尤雅搖頭。
「哎呀!這種時候,隨便什麼法子都試試好了!……」其實許諾想說的,是死馬當活馬醫好了。
「不,我不能再讓他傷心!我不能!」
「你試試麼……」
「諾兒,」柯以軒在陽台上溫柔的叫她,「過來!」
「……」
「紀小五,我是許諾,你再不醒來,我就帶她走了,再也不來了,不要你了!」
奇跡或許就是因為在想不到的時候產生的,所以才叫奇跡。
「動了,他睫毛動了!真的動了呢……」
與此同時,一直握著紀思睿大手的尤雅也察覺到了不一樣……
……
馬克及所有的關心紀思睿的人在這一天見證的愛情的力量,紀思遠喜極而泣,尤雅就更不用說了。
他沒有睜開眼楮,卻最終緊緊的握住尤雅的手,拉都拉不開。
這就夠了!
*
紀思睿醒來的時候,時值夜半,病房里靜悄悄的,他先是抬眼看了看四周。
當他看到那個趴在他床前睡著的女人臉上還帶著淚花時,看到他掌中緊緊握著她的手時,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還好,她還在。
他就那樣靜靜的望著她,這些天,他隱隱的听到了她說了好多話,听到了他從來沒听到過的話,可是他太累了,他想說,小雅,我知道了,可是,他沒有力氣說話。
許諾,是許諾,許諾說要帶走她……小雅,你不能走,你不能,他不知道自己從哪里就來了力氣,緊緊的握上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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