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救那孩子!」阿狸安魂香的藥力還未過,舉步維艱,她走到結界邊緣沖明昭喊,卻明顯感到有一堵無形的牆擋在她前面,像牢籠。要是沒吸入安魂香,這結界是難不倒她的,只是現在時間緊迫,誰知道藥效何時消退?她只好求助明昭。
明昭擺擺手,道︰「你就先呆在這結界里吧,你要是逃到別處我還不放心。那白狐我自然是要去救的,待救出白狐,我就來接你。」
見明昭召來祥雲就要離開,阿狸忙問︰
「你和那小狐狸又是什麼關系?」
「那是我心上人的女兒,我只是借來玩兩天。」明昭踩上祥雲,駕雲而去,飄逸的黑紗衣擺迎風款擺,像一抹黑色的縴雲。
心上人?明昭的心上人是誰?是男是女?什麼叫借來玩兩天?依她看,分明偷了人家的孩子,還美名其曰「玩兩天」!阿狸氣結,她要出去!
「放我出去!有沒有人?放我出去啊!」阿狸大喊,卻無人應她,金瑤宮的仙奴早就都收到淨羽的命令,不許靠近清遠殿半步,所以任阿狸怎麼喊叫,也沒有人敢來應聲,剛剛在外面掃地澆花的兩個仙奴聞听里面的動靜後也匆匆跑走了。
阿狸拍打著結界,直到拍得手心發麻,她絕望的放任身子緩緩滑落在地。
笑笑像是清晨剛剛綻放的一朵雪蓮,一塵不染,對這世間的險惡一無所知,她什麼都不懂,卻是因為她被抓去,她心有愧疚。就算明昭說要去救笑笑,可是誰知道明昭對笑笑所做的一切是出于什麼目的?萬一笑笑回到明昭身邊等于進了另一個囹圄,那不是和被困天微宮是一個道理嗎?
蘇扶風心地最是陰暗毒辣,要是引不出阿狸,她會對笑笑下狠手也說不定,若笑笑被蘇扶風傷到一根寒毛,她絕不輕饒她!若不親手將笑笑救出,她的心,始終惶惶不安!
阿狸低頭坐在地上,氣憤得再次用雙手去使勁拍打透明的結界牆,拍得原本白女敕的手掌變得紅腫。這時,只見隱隱有一簾黑霧從阿狸頭頂暈染在空氣中,阿狸的像是突然被刺激了一下,仰頭朝上,深吸一口氣,隨即尖嘯一聲,眨眼間,她變化成了風生獸的真身,高大的身形在地磚上投出大片黑影,將殿外的陽光遮擋了大半。剛化身時,她步伐有些踉蹌,四爪有些顫巍巍,她低頭調整著呼吸,身體漸漸趨于平穩。再抬頭,她的神情決絕,雙眼中帶著戾氣,尾尖上那簇火焰瞬間暴漲,照耀得地上的黑影搖搖晃晃,頭頂上的黑霧似乎有些忌憚這簇火焰,驟然濃縮成一個黑點,躥向阿狸的天靈蓋,不見了。
「 —— ——」
伴著一聲接一聲的踫撞聲,阿狸咬牙朝結界使勁的撞擊,即使她施了法在全身周圍籠上一圈防御屏障,她也被結界堅固的回擊力給震倒,就如以卵擊石般,但她憑著一股子倔氣,無論每一次撞擊使她渾身淤青,她也毫不退縮。
直到撞得周圍氣流極速穿梭,撞得清遠殿的每一塊磚瓦都隨著她的力道顫抖,那結界終于有了松動的跡象,漸漸有裂痕出現。
「簌簌——劈劈啪啦——」
結界破碎,不消片刻變消弭在空中,而清遠殿也因為結界被蠻力毀滅而產生的威力,開始在劇烈搖晃著,院子里樹木被這股吸力掀翻,連根翻倒,房頂上的瓦礫紛紛砸下,碎開,看這架勢,大殿是要坍塌了。
阿狸顧不得大殿是否要坍塌,躍身而起,凌空移步,朝天微宮的方向飛奔而去。反正上仙都很富有,變幻之術也很強大,塌了一個大殿對淨羽來說應該沒太大損失吧?大不了再施法造一座出來。阿狸如是安慰自己。
現在,她要去天薇宮,她不僅要把笑笑帶回來,還要找蘇扶風把所有的賬都算清楚!
*****
天薇宮突然變得很靜謐,有進無出,周圍巡視的天兵並沒有因為上次阿狸闖結界的事情而增加,一如往常般進行常規巡邏,唯有上空的天羅地網結界在陽關折射下映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證明了天薇宮處于戒備狀態。
毫無征兆的,一穿玄黑色勁袍身形高大的年輕男子攜著一身穿藕色紗裙的貌美女子飛在天薇宮上空,他們動作極其小心謹慎,並沒有引起下面天兵的注意。
「夜,你確定咱們女兒就在這宮內?」美貌女子低聲問,她有一雙與她清雅氣質不符的媚眼,波光流轉間,雖無意,就偏偏能攝人心魂,讓人不由自主的深陷進去。
被稱為夜的男子點點頭,答︰「不論這消息是真是假,我們都得去看一看,不能錯過任何能找到她的機會。」
女子不再言語,緊緊跟在夜的身後。只見夜從袖中拿出一把通身暗紅晶瑩的水晶劍,一看便知,這把劍飲過太多的鮮血,才能有這種罕見的色澤。
「一千年了,暗夜也被塵封了一千年,我以為你不會再將它拿出來。夜,我知道,只要我們今天進了這天薇宮,短期內是不能再過我們想過的平靜日子了。」女子說這把水晶劍名叫暗夜,她的神情帶了淡淡的愁,右邊眼角有一顆紅褐色的淚痣,有這種淚痣的人,天性善感注定多愁。
夜並沒有答話,而是對身後女子報以溫柔一笑,一把攬住她瘦弱的肩頭,用自己的行動給女子安慰。靠在夜寬厚溫暖的懷抱里,感覺是踏實的。
夜左手攬住女子,右手持劍,將劍尖對準結界挽出一個干淨利落的劍花,那天羅地網便被他這看似隨意的一個招式刺破出一個人形大小的漏洞,黑袍一閃,夜抱著女子鑽進結界破洞悄然潛進了天薇宮。
天薇宮一隅,偏房內,察覺結界破損的谷染從座椅上悠悠站起,整理了一下稍顯凌亂的衣擺,勾起好看的唇角滿意一笑,如滿面春風拂來,他道︰
「來了。」
而在一旁輪椅上的淨羽正垂著眼簾自顧喝著杯中玉露,並未有多余的表情。他的身後,是被捆仙繩五花大綁的明昭。他一臉挫敗的瞅了一眼淨羽和谷染,早知道要被綁住,他當初就不該堂堂正正的走進天薇宮來要人,不如悄悄潛進來偷人,他真是高估了他和這兩位的交情了,以為來說說好話谷染就會放人,卻不料人家根本不買賬,掀桌子發火的後果就是被淨羽用捆仙繩綁在了這里。他只恨自己平日貪玩,不潛心修煉,不然怎麼會被淨羽壓制著?難怪父王每每見到他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哀怨樣…
他撇了撇嘴低聲咕噥著︰誰來救救我?天知道我有多麼不想看到那個人啊…要抓狂了…
「怎麼?不好意思見到你的老相好?」谷染發現他的听力變得越來越好了,明昭在咕噥什麼他听得一清二楚,當然,明昭以前的那些風流往事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切!誰不好意思了?我是怕他見了我會不好意思罷了。」明昭嘴硬,其實心里正打著退堂鼓。
「苦戀人家不成,看人家有了妻室,日子過得幸福美滿,心里不甘,偷了人家的孩子泄憤,你當然不敢面對人家了。」谷染才不會放過奚落明昭的機會,百般無聊的曲起食指用骨節輕叩一旁的案幾。
每每說起明昭這段陳年舊情,谷染就忍不住笑意。要不是剛才明昭跑來跟他要這只白狐,他還不知道這小白狐是明昭從老相好家偷來的。
不得不說,明昭也做得太孩子氣了,那個人可不好惹,明昭這正是自找麻煩,爛攤子還得需要有人來收拾,他和淨羽毫不猶豫的替他攔下了這個活兒,綁著他是為他好,免得他頭腦發熱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聞听谷染的奚落,明昭臉皮閃現出兩抹紅暈,映在了額間的黑曜石的光澤中,他瞅了一眼谷染,嗔怪道︰「我已經想通了,這不正打算把孩子還回去嘛,誰知道你就把這孩子抓來了。我敢和你打包票,他絕對不會是殺蘇家人的凶手!」
「哦?你為何這麼確定?」谷染玉面淡拂,挑起如遠山般的劍眉,問。為什麼他總覺得大家都有事瞞著他,好像全世界都知道的,唯獨他不知道,他們演得毫無破綻,他無跡可尋。
淨羽忽然輕咳一聲,側頭看了一眼明昭,並未說話,但是鷹目里含射出來的危險信號卻明確的做了指示。明昭明白淨羽的意思,決計不能把阿狸招出來。
「我猜的!」明昭無賴般咧嘴一笑,暗自祈禱谷染不要追問下去。
這時,候在谷染身後的蘇扶風聞得誘餌上鉤,精神大好。隨即繞過面前一道金剛岩石削成的屏風,來到笑笑面前,伸手穿過禁錮笑笑的兩道白光,像是突兀的攪亂一池平靜的湖水,那白光變得有些凌亂。她將食指和拇指一捻,拎起笑笑的狐狸耳朵,嬌笑道︰「有人來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