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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知人之明

一一二知人之明

方曉翎心中想著該如何向鄧肯開口,拿不定主意之下花了更多的時間踱回金塊酒店的房間。她擔心所有的人還在,剛才沒交待一句就跑了出去顯得很失禮,幸好里面只留下鄧肯在。

「我走了之後,你們就不打牌了?Johnny他們……沒見怪吧?」方曉翎覺得很抱歉,讓她看底牌是陳強尼他們對她很友善的舉措,這個應該花了鄧肯不少心思去策劃。而她卻因為沃克中途離開了。

「哦,這沒什麼,我向他們解釋過了。貝克為你向珍妮弗說了不少好話,你知道,她比較喜歡守規律的人。不過現在沒事了,相反,後來他們擔心你的朋友沃克,他沒事吧?」鄧肯的表情不慍不怒,問話時既不顯得特別關切,也看不出有任何奚落的意思。

不知怎的,方曉翎覺得一陣心虛︰「我想,他可以支持得住。」她心中躊躇,不願在鄧肯面前說得沃克太不堪,輸不起這筆錢,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請求鄧肯將贏到的錢還給沃克。在牌桌上,這算是非常無理的要求。

「Johnny他們去吃飯了,臨走時交待要是你趕得回來,就叫上我們一起去。今晚如果能再約到一些老朋友,就再開牌局,你想去嗎?」

「我感到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本來方曉翎是理所當然會去的,既然鄧肯這樣問,那顯然是知道她有話要說了。方曉翎這樣說著,不禁連臉都緋紅起來。

鄧肯微微一笑,牽著她的手離開金塊酒店。回到住處,方曉翎躺在床上吃了點阿斯匹靈,鄧肯問她感覺好些了沒有?

「好些了,我只是……有些擔心沃克。」方曉翎沉吟著,知道自己的心事瞞不過鄧肯。

「嗯,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鄧肯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他坐在床邊,打算听一個很長的故事。

方曉翎曾對鄧肯簡單說過沃克的事跡,這次她詳細的將如何在地下賭場結識這個浪子般的賭徒,沃克如何在吉布森手下救過她,以及他因為x ng格使然在牌桌上大起大落的經過告訴鄧肯。鄧肯听得很專心,不時還詢問某些情景下沃克的神態動作和牌局中的決定。難得方曉翎的觀察力和記憶力足以滿足鄧肯出乎意料的好奇心,他們這一詳談轉眼就過了兩個多小時。方曉翎雖然有些奇怪鄧肯的態度,但為了對她的要求做足鋪墊,她很樂意和鄧肯商討沃克的x ng格。她和沃克之間的所有事跡幾乎都被鄧肯問得清清楚楚,直到她帶著沃克到金塊酒店和鄧肯見面為止。

「沃克這個人,我在地下賭場也听說過,挺有名的,幾乎每個熟客都知道。稱得上是……浪得虛名!」鄧肯想了片刻,說出這麼句中文成語來。

方曉翎一愣,隨即覺得這句四個字拆開來解釋用于形容沃克倒是妙不可言,她笑起來︰「沃克是個好人,我們是朋友。他就是x ng格太沖動,賭x ng又重,以至于他的技術不錯資金卻經常被清空。去金塊酒店之前,他自以為自己處于運氣的最高峰,又在不知道對手是誰的情況下夸下海口,卻在面對你們的時候輸了個清光。他在我面前勉強裝作毫不在意,但我知道他收到的打擊很大。我很擔心,他會在沖動之下走去借賭場高利貸的錢,然後再到牌桌上孤注一擲。他以前告誡過我不要這樣做,但這次他真的很絕望沮喪。」

鄧肯看了看表,淡淡的說︰「這樣的話,要麼你會空擔心一場,要麼,現在已經遲了。」他看著方曉翎不解的表情,用比較自信的語氣說︰「要是沃克能靜下心一段時間,那麼我相信他還有理智不會這樣做。但要是他真的沖動了,不顧一切的找吸血鬼借錢,那麼他肯定片刻也等不了。如果這樣的話,我相信現在他已經借到了錢,並且很有可能已經分出了勝負。因為急于求勝的沃克,一定會上單挑桌。」

方曉翎听得心中打顫,她連忙撥打沃克的電話,卻發覺他沒有開機!

「既然聯系不到他,干嘛不弄點簡單的晚餐。要是今晚又要去救人,至少你得保持良好的狀態。」鄧肯倒不緊張,開玩笑的說。

沃克把手機關了,緩步走過牌桌大廳。這間賭場位于拉斯維加斯比較偏僻的位置,顯得比較冷清。看著在座的客人無j ng打采或神經兮兮的模樣,沃克不用看牌就知道贏這些人不難,卻賺不到大錢。而且他們玩得太小,贏幾個買入都不算什麼。現在的他,沒有心情慢慢偷幾個盲注,激起對方火氣之後找機會贏他一個大的彩池,還要冒被BB的風險。他只想找個本來就沖動的對手,痛痛快快的推一把。

正當沃克想著要不要換個賭場時,漂亮的女侍應向他打招呼,告訴他那邊有個客人邀請他過去對賭。沃克沿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原來這賭場還有單挑桌,一個身穿黑衣服的人坐在荷官旁邊,用懶洋洋的動作向他揮手。望一眼牌桌上的籌碼,沃克知道為什麼沒有人和他玩了,他面前堆積著的籌碼上最小面值是25元的。

走近看清楚,這兩個人都滲透著怪異。黑衣人臉s 蒼白,像身體不好的有錢人,奇怪的是他臉上有幾道淺淺的刮痕,那里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他那病態般的瘦削面龐上最突出的是那雙挺嚇人的眼楮,他的眼珠似乎是不會轉動的,當他看著沃克走過去的時候,只是生硬的扭動著脖子。沃克有一種被他拿槍瞄準著的感覺。他身旁站著的高大的荷官比他可順眼多了,可這個紅光滿面,j ng力十足的人,渾不像這個賭場里其他得過且過的同行。他外貌看似三十多歲,沃克細細觀察他鬢角有些微染s 之後新長出來的白發和眼角淺淺的皺紋才認為,他的實際年齡比外貌至少大十年。這兩個人互換位置,外貌才符合他們的身份。

「看來你沒找到你的對手,怎麼樣,要不要坐下來和我玩兩手?」黑衣人嘴角擠出淺淺的笑容似乎在表達自己並不抱太大的期望。

這是有錢人嘲弄的眼神,沃克沉著臉拉開他對面的座位坐下,將手心里捂得火熱的籌碼拍在桌上︰「玩多大?」

黑衣人看著桌面上這個5000元的籌碼,嘲弄的神s 更濃了,他說︰「50/100。」他轉頭看看荷官,荷官聳聳肩,從口袋里掏出100元遞給他。黑衣人笑笑對沃克說︰「這位朋友和我打賭,他說你不會接受我的邀請,呵呵。要是你現在離開的話,我得倒貼100元給他。噢,我們拿你來開個玩笑,你不介意吧?」

「兌換籌碼給我。」沃克**的回答。50/100意味著他只有50個盲注和面前海量的資金對賭,他不會有多少次機會觀察這個對手的風格。但不難想象這個對手不會將他的買入放在眼里,只要找到一個好的機會,就可以將籌碼翻倍。

荷官熟練的從黑衣人面前數了一小疊等額的籌碼給沃克,再將沃克全副身家放在黑衣人那一棟同類型的籌碼上。女侍應用小心翼翼的動作為黑衣人倒了一杯酒,黑衣人指著沃克說︰「我請這位……」他停下來望著沃克,沃克卻默不作聲,黑衣人笑笑說︰「先生也飲一杯。」

琥珀s 的酒液飄來談談的清香,雖然沒看清酒瓶上的文字,從女侍應驚奇的目光和她對酒瓶的慎重來看,這瓶酒價值不菲。沃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液體急速流過舌頭和喉嚨帶了一陣的冰涼舒適感。黑衣人說︰「飲過這杯酒,我相信你就沒必要緊張了。因為它的價值和你的這枚籌碼是等價的。」他拈起原本屬于沃克的那枚5000元籌碼。

「我本來就不緊張,發牌吧。」酒的好壞沃克分不出來,但酒勁肯定是相當足的。一股熱氣豁然冒上沃克頭頂,讓他雙頰迅速緋紅。

第一手牌沃克是小盲注和莊家,他拿到一對7,最小下注到200。有效籌碼比較淺,他只有盡量增加翻牌後的SPR值。(有效籌碼和彩池的比,這個數字越高,翻牌後就越不容易打到全下,從而令到翻牌後的動作更靈活)

黑衣人好像不需要考慮,隨意的拿起兩個500的籌碼扔向彩池。沃克甚至懷疑他究竟有沒有看清楚底牌,他用他那布滿血絲的眼楮盯著黑衣人,對方的神情中充滿了挑釁。沃克認為黑衣人手里可能是任何兩張牌,第一手牌雙方都有對子的可能x ng很低,只要他現在將籌碼全推出去,就會在有利的概率下將籌碼翻倍!

「這酒確實很好。」黑衣人朝荷官滿意的點點頭,他示意女侍應︰「再來一杯。」

如果黑衣人沒說謊,他一定會跟注沃克的全下,對他來說,那只不過是一杯酒而已。沃克看著自己面前那一小疊籌碼,想著那個簡單的動作。只要推出去就可以了,他馬上就可以還錢,還能剩下不少……

一直聯系不上沃克,方曉翎擔心也是無用。她用簡單的材料花心思為鄧肯弄了幾道中式小菜,味道令鄧肯驚奇,正如他使用筷子的技巧讓方曉翎驚奇。溫馨的晚餐過程中,他們討論著下午的牌局。

「這麼說,那兩手牌你是故意亮牌給沃克看的?」方曉翎指的是鄧肯詐唬沃克成功和AK在河牌過牌。

「是的,我知道這樣會挑起他的情緒。他一直都打得很小心,如果不這樣做,在合適的牌面上他就不會輕易全下。」

「沃克就是這樣,經常輸錢就大吼大叫,你的戰略運用得很成功。」

「那可不然,我感覺很多時候他是在裝的。要真的讓他輕浮急躁,要麼是連續的被魚BB,要麼就是被他看不透的對手成功壓制,一直喘不過氣來。這兩種情況都不容易出現,他的技術其實已經挺好的了。」鄧肯自信滿滿的微笑著︰「不是我夸口,當時我知道他看不穿我的底牌,我才故意亮牌。如果他看穿了,這樣做只會適得其反。假如沃克真的在拿著借來的錢在拼命,我認為你不必太擔心。只要他不是又和巨鯊王較勁,我相信他很快會調整好心態認真打牌。面對著大多數普通的賭客,他的水平還是足夠應付有余的。」

「只有一個買入,在單挑桌,運氣成分太大了。沃克也不是第一次被魚贏過。」方曉翎放下了筷子,雙手枕在飯桌上,不無擔心的將頭偏向一邊。

「那也沒辦法,和我們打牌是他自己的選擇,沒人逼他。要是他仍然不冷靜要借高利貸去賭,他也該明白自己走的是這樣一條路,願賭服輸。」

「鄧肯,他救過我。」方曉翎正s 對鄧肯說,她相信鄧肯明白她的意思。

鄧肯卻避而不談︰「我知道,你也救過他,你不欠他的。曉翎,我想認真的告誡你一件事︰我不希望看到你和沃克走得太近。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沃克這個人,體內存在不安分的因素。如果他只是好賭成x ng,貪勝不知輸的魚,那他最多只會輸光自己。但偏偏他有技術,有膽量,對打牌有很高的天賦,這種人配合愛冒險,不怕死的x ng格,那就相當危險。他運氣普通倒還罷了,要是特別幸運或者特別倒霉,大起大落得太多次,一個不小心,他不但會毀了自己,還會毀掉身邊的人。」

「你會相信我有識人的眼光的,對不?」鄧肯認真的問方曉翎。

方曉翎默然片刻,端起湯碗說︰「湯涼了,我拿去微波爐里加熱一下。」

沃克扔掉了那對7,他很清楚黑衣人一定會跟注全下,一對7和任何兩張牌的勝率並不是那麼高,66%左右。沃克不想將自己置于這樣的境地,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要被人敲碎了後腦扔到後巷。對著這個對手,他可以爭取到更好的機會來將籌碼翻倍。

沃克很快確認自己想得沒錯,黑衣人並不擅長打德州撲克。他下注的時機和數量都不合常理,如果在滿員桌,這是一條很容易對付的魚。可惜這里是五十倍盲注的單挑桌,黑衣人的籌碼優勢太大了,他那不合理的下注經常造成翻牌後很低的SPR值。像AK這種牌,即使他5BB起手下注,要是沃克3bet到12BB,他跟注,那麼翻牌後沃克將面對一個SPR值只有1.5的彩池。就算他什麼都沒擊中,拿著AK也只有全下的打法。所以AK不能3bet,只能直接推。AQ、AJ、KQ等都也類似,只不過勝率持續降低。沃克費盡心思去推測黑衣人的底牌,計算著自己的勝率,同時不斷的注意雙方籌碼數量的變化。他做得很不錯,黑衣人那在單挑中極具威脅x ng的侵略x ng打法並沒佔到便宜。沃克贏了不少錢,而且並沒冒太大的風險。

要是我還留著那十萬,那該有多好,我可以將這條魚面前的籌碼堆通通贏過來。每次買入兩萬,我就可以打得比現在激進得多。沃克又想起下午那兩手刻骨銘心的牌,他勉力收斂心神,看著發出的河牌,五張公共牌是︰紅心5,梅花Q,方塊5,紅心4,方塊8。

沃克的底牌是一對10,這手牌在大盲注。本來他想引誘黑衣人翻牌前和他推全下,可惜他只是跟注。他現在剩余的籌碼是彩池的兩倍左右,剛才黑衣人跟注了轉牌,沃克這時候再次引誘黑衣人全下!是的,他有信心,一對10足夠贏他。

黑衣人舉起酒杯,發覺自己已經飲光了那瓶價值好幾萬的酒。他隨手拿起幾個籌碼塞到女侍應手里,揮手讓她歡天喜地的走開。他指指沃克那邊問︰「那里有多少錢?」

荷官回答他,大概5000左右。黑衣人拿起那個原本屬于沃克的籌碼,嘴角又帶著一線嘲弄的笑容。

「讓我看看,你能不能把這個拿回去,喏,我全下。」

看著那個顏s 鮮紅,代表著他命運的5000元,沃克的臉就像它一樣的火熱。酒氣完全涌上來了,後勁真可怕。這個黑衣人,酒量可真好,喝了那麼多杯,臉s 還是那樣蒼白。剛才沃克還充滿自信,自己一定可以跟注拿下。可現在只覺得心在劇跳不止,無法抑制的恐懼像那酒氣無孔不入的滲透著他每個毛孔。黑衣人什麼牌都有可能,有張Q或者順子只是概率問題。他真的得到了比剛才那一對7更好的機會了嗎?要是蓋牌離開,那他還是拿著5000元,沒贏沒輸,利息可也沒賺到。

剛才那個借錢給沃克的老大,這時候走到牌桌旁,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望著沃克。對于他來說,這手牌過後,要麼收錢,要麼收手指。

沃克手撐著桌面,戰戰巍巍的站起身,挺直了腰。他神經質的笑了出聲,指著彩池,對著所有的籌碼劃了個圈。然後指著黑衣人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你最多就是A高牌,我跟你!我有一對10!」

說著,沃克將他的底牌亮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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