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給蘇破磕頭感謝，蘇破忙扶起乞丐，他笑了笑，對瘦弱的乞丐說道︰
「你為什麼這麼樣感激我？」
「你這樣樣幫助我，我真的高興，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來報答你。」乞丐的語氣中表現出激動，可以看得出，乞丐還想磕頭，「我總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對你說，我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話，我不知道該給誰說，也沒人肯听我說。」
「既然這樣，你對我說吧，我听你說。」蘇破拿雙眼的目光投到乞丐干枯但泛有一點亮光的眼楮中。
在這里，蘇破已經不在驢上，而是在驢的旁邊。平日蘇破逍遙游蕩就在驢上不下來，而此時他認為如果在驢上不下來，會給乞丐造成壓抑感，于是，他不再騎在驢背上。
「我給你說啊。」乞丐有很多話要說的樣子。
「嗯。你說吧。」蘇破洗耳恭听。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那麼困苦。我是一個窮孩子，從小就是。小的時候我就被貼上窮的標簽，我經常听到這樣的話︰窮人和富人有著天地之差。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天生成一個窮小子，雖然這樣，但是，我並不苦。我真正苦的是有錢之後。我也有過錢，那個時侯我給人洗馬車，偌大的洗車場，我坐在一把黑色的皮椅子上，看著過往的馬車，想著自己的心事。有馬車奔跑進洗車棚，我就會立即起身到後房去端水，我將水先潑在車輪上，我看到水怎樣從車輪上流下來，帶走一些灰塵。我一盆盆的端水，不停地潑水，然後清洗。我還要找到干毛巾，用干毛巾擦拭馬車。每當我洗完一輛馬車，就會在內心產生小小的成就感。」乞丐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一次，一個壯漢趕馬車來，和後面的一位帶金磚的人發成糾紛，最後起了沖突。那帶金磚的人把前面的瓖銅車主打跑啦。洗車場的老板拿我問話，說我洗車慢，導致車輛排得過于擁擠，致使發成矛盾沖突。老板將罪責歸于我，我辯了幾句，老板將我開除。」
「後來，我一度沮喪。我開始認為自己是天底下最沒用的人，見到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從他身上找到優點，我並且不由自主地拿自己的缺點去跟人家的優點比較，這樣一來，我明顯自卑。我在自卑的那一瞬間，如同忽然掉入萬丈深淵，我絕望至極。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那般沮喪的情緒，我確確實實那般沮喪過。」乞丐分明沉浸在他的痛苦記憶中，「很長一段時間，我認為自己是在地獄中，我被油炸被糖水浸泡被火燒被鐵鏈糾纏，我拼命掙扎，卻是不能夠動身。地獄里好黑暗，我睜大雙眼見不到光明，我曾經那麼大聲又是無數次的呼喊，我希望我渴望我盼望有人來拯救我，但是，歇斯底里的呼喊之後，是空蕩蕩的黑暗將我依舊籠罩。我覺得我命應該是好的，我幻想一座天堂，當我幻想天堂又覺察自己身在地獄，立即起來又一層的沮喪，真正可以說是雪上加霜。我由于長久的沮喪，內心開始變態，我自殘過。我是怎麼自殘的呢，我去藥店買藥，其實，我沒有病，可是，我自殘，我專門吃藥，因為我吃錯藥，在夏天炎熱的天氣里，我冷的要命，在冬天寒冷的天氣里，我熱的發瘋。我就是那般的拼命吃藥，我有病了。我有病不治病，硬抗著。我當時好傻，我要是知道世界上有你這般熱心腸的人，我當時何必那樣。當時的我認為世界是何其黑暗的，我絕望我絕望我絕望。我沮喪我沮喪我沮喪，我真的沮喪。我很早就有了自殺的念頭，我今天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呢。沒有想到，你救我，你把我當人看，你還給我做飯，你還和我一起吃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太感激你。」
「你想吃驢肉嗎？」蘇破適時地問。
「這驢不能殺。」
「我可以帶你去驢店吃。」
「驢店？」
「對。敗草路邊上的驢店，你不知道嗎？」
「嗯。我從那兒過過。我也在敗草路上要過飯，沒有什麼人願意給我一分錢。」
「你干嘛不去買賣場要錢呢？那里人多。」
「我試圖去買賣場要飯，但是，每一次都不成功。我總是被轟出來。」
「總是被轟出來？」
「是啊。我去要飯。他們要我滾。他們嫌我髒，嫌我難看。他們對我說︰滾一邊去，滾的越遠越好。」
「你生氣嗎？」
「我怎麼不生氣。我開始氣得肺都要炸了，我氣死了，氣死我了。但慢慢地我麻木啦，我習慣啦。」
「你習慣麻木啦嗎？」
「難說。我就是心里糊涂。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活著，我為什麼要活著，誰能告訴我？」
說話間，蘇破已經和乞丐下了山坡。蘇破在前面牽著白雪驢，乞丐跟在後面。近處的山泉流水叮咚作響，風也有聲音，從遠處刮到近處，又從近處刮到遠處，呼呼的聲音，像是小孩哭泣。樹木頑強地生長著，當吹拂的風掠過樹木，那葉子嘩啦啦地作響，真正是好听的音樂。
乞丐，說道︰
「遠嗎？」
「你要多走路，明白嗎？你看我的驢，走路多，身體這麼好。」
「哎，我看見敗草路啦，不遠不遠，我都看到啦，那兒是草場，前面就是驢店。」乞丐的手在空中比劃著。
「味道驢香沒有？」
「聞到啦，聞到啦，一定是燒烤驢肉吧，好香好香。」
「不是，我說我的白雪驢。我在它的頭頂點了香水，怎麼樣，香味兒不錯吧？」
乞丐臉有些紅，回頭對蘇破說道︰
「原來你是說它啊。我開始還以為哪兒藏著女人呢，原來是驢的香氣。」
「可不要小瞧這白雪驢，跑起來快著呢。可是，一般情況下我不要它跑快，我就讓它慢行，急什麼。」
說話間已經來到驢店門外，這次，乞丐細細看了驢店外的雕塑驢，內心感嘆氣派。隨即和蘇破來到驢店內，乞丐覺得蘇破點菜的動作很嫻熟，「三大盤水晶驢肉。」蘇破說。
片刻，三大盤水晶驢肉被小二端上來。
「客官，要什麼酒？」
「女兒紅。」
「好 ，馬上來。」
只听叮咚的液體聲音響過，那一壺酒已經端上來。
「這點兒夠誰喝？」蘇破瞪眼。乞丐從始至終看著蘇破的一舉一動，覺得帥氣極啦。
「拿一壇來。」蘇破喊。
「好 。」跑堂的答言。
隨即一壇酒呈上，蘇破一掌拍掉泥封，舉頭便飲，又大口嚼肉，乞丐看在眼里，也忍不住跟著吃起來。
他們飲酒吃肉，驢店外漸漸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