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不少大夫都診治過諸葛無塵的腿傷,所有的大夫都說是治不好了,可是如今才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他又這樣站在了她的面前,楚蕎實在難以相信。舒虺璩
白二爺從袖子里瞄了一眼,也連忙跳出來,圍著諸葛無塵轉悠了一圈,然後爬到他肩頭道,「真好了?」
楚蕎皺著眉盯著他腿上看,之前溫如春說過,他的腿是絕不可能再行走的,怎麼會突然之間就好了,且與常人無異。
「莊長老尋到了醫潔的方法,雖然現在還沒有恢復靈活,但行走已經不成問題。」諸葛無塵淡然輕笑言道。
楚蕎還是心有疑慮,就算是什麼樣的醫術,也不可能在一個月內,讓人恢復到如此地步嬗。
「莊長老之前去過魔域,他願意隨我們一道,代為引路。」諸葛無塵道。
楚蕎從關注他腿疾的問題回過神,一抬頭方才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諸葛無塵身後的灰袍道人,微笑頷首,「那便有勞了。」
畢竟,有這樣有經驗的人帶路,她就能少走些冤枉路,這樣也好戀。
「那就盡快準備動身吧。」諸葛無塵微笑言道。
楚蕎抿唇望了望他,坦言道,「其實,你真的不用陪我去,而且你若走了,這西楚後方的大小事務交給誰處理?」
那是她自己的事,她不想再因為自己,將他牽涉其中。
五年前,他因為前去上京與她相見,重傷昏迷五年。這一去,若再有什麼意外,她真不知道自己該要如何去面對了。
縈縈已經因她而殞命,她不想他也再因為自己的牽連,而受到傷害。
「無礙,我已經安排好了。」諸葛無塵一邊陪著她走著,一邊說道。
他正說著,園外便傳出一陣***動,一身黑色龍紋常服的燕胤遠遠看到兩人,迎面便走了過來,難掩一身風塵,直言問道,「準備何時動身?」
楚蕎還未開口,諸葛無塵已經替她答了話,「明日一早。」
楚蕎這才明白他說的已經安排好了,是把這一攤子事扔給燕胤,于是皺了皺眉問道,「前線戰況如何了?你這時候回來……」
「連戰一個多月,將士們也都乏了,如今大燕負隅頑抗一時之間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進展。」燕胤眉眼冷肅地說道。
從接到諸葛無塵的書信,他就已經加緊將前線的事務安排妥當趕回來,楚蕎要前去尋找神王遺物,他如今是幫不上什麼忙,但起碼也讓諸葛無塵放心陪她前去。
他深深體會過一個男人不能保護自己心愛女子的遺憾,所以盡管如今西楚很需要諸葛無塵的幫助,但他也會放他前去。
楚蕎聞言笑了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諸葛無塵的隨行,卻是遠遠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他這般費心回去醫治好腿疾趕過來,又根本不是她一兩句話能勸阻下來,于是只好作罷由著他跟著一起去。
「明天一早就要起程,你昨晚又是一夜未睡,先回房休息吧,我和燕胤談些事情。」諸葛無塵笑意溫和地說道。
楚蕎抿唇望了望兩人,微一頷首,然後離開。
燕禳剛醒,還賴在床上未起,听到腳步聲連忙著脖子瞧了瞧,見是楚蕎回來連忙歡喜道,「蕎蕎!」
楚蕎走近床邊坐下,伸手模了模孩子稚氣的面龐,悵然道,「禳兒,我明天就要走了。」
燕禳面上的笑容垮了下去,雖然心中難過,還是說道,「嗯,我會乖乖在這里等你和爹爹回來的。」
楚蕎聞言笑了,伸手將孩子攬入懷中,一邊模著他柔軟的頭發,一邊道,「在我回來之前,你不能離開這岐州城,知不知道?」
「嗯。」燕禳在她懷中點了點頭。
「要是生病了,不舒服了就一定自己去找玉溪,冬天冷了,不要再去玩雪,不要再去樹上亂爬,會摔跤的。」她說著說著,鼻尖不由泛起了酸意,「還有,不要去池塘湖邊玩水,要是掉下去了沒有人救你,會很危險的。」
他還這麼小,她竟要丟下他一個在這里,心中越想越放心不下。
「我知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燕禳認真地說道,伸著小手拍了拍楚蕎的背部,「蕎蕎,你也是照顧好自己,要小心不讓自己受傷,要好好吃飯才能身體好,不要讓自己生病了。」
楚蕎眼中泛起淚意,這麼多年來大約這是第一次得到血緣親人的愛護吧,雖然他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
「嗯。」楚蕎哽咽地點了點頭。
「還有……你一定要回來,我會在這里等著的。」小家伙悶悶地說道。
他不想跟蕎蕎分開,可是蕎蕎要去幫他找爹爹,他幫不上忙,只能在這里乖乖地等他們回來。
「我一定會回來。」楚蕎語氣堅定地說道。
不管發生什麼,她一定會讓自己活著回來,她還等著他喚她一聲娘親,還等著看他長大呢。
燕禳得到她的保證,小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從她懷里仰頭望了望,說道,「我陪你睡一會兒,好不好?」
楚蕎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兩人一塊躺在床上,「今天想去哪玩,還是去吃什麼好吃的?」
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最後一天總想著能陪這小家伙好好玩一天。
燕禳皺著眉想了想,然後道,「沒什麼想玩的,我陪你睡覺吧。」
蕎蕎一晚上沒回來睡覺,肯定忙得很累了,他怎麼好在這個時候纏著她玩。
楚蕎笑了笑,原本是很累的,這會卻又沒了困意,想著能多看這小家伙一眼,便多看一眼,這一去還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看他。
燕禳從衣領里掏出自己的銀哨子,說道,「蕎蕎,你帶上我的大雪鷹好不好,大雪鷹很厲害的。」
那是他除了爹爹和蕎蕎最喜歡的,但他還是想送給蕎蕎。
楚蕎握住小手,笑道,「不用了,大雪鷹你自己留著吧。」
那可是相當于燕禳的隱形護衛,她若是帶走了,又如何安心。
「可是……」燕禳皺著小臉望著她,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讓她收下大雪鷹。
楚蕎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臉,笑著說道,「你再跟我講講,以前在上京看到什麼趣事,好不好?」她不曾見證他的成長,只能從他對過去的描述中去想象,雖然那只是些平淡無奇的事,但因為那是關于他,關于那個人的生活,所以听到了就感覺自己並沒有錯過那五年。
于是,一整個上午母女兩人都窩在床上說著悄悄話,燕禳跟她講自己在上京的童年趣事,楚蕎跟他講自己游走各地所見的奇聞異事,說到開心處兩人一起在房里大笑,好不歡喜。
沁兒過來叫兩人用午膳,听到一大一小兩人的笑聲,不由咕噥道,「楚姐姐最近是怎麼了,老跟著燕禳那小家伙起哄。」
「那是燕世子和王妃投緣。」玉溪一邊走,一邊笑著說道,「你不覺得從小世子來了以後,王妃開懷了不少嗎?」
「有嗎?」沁兒挑了挑眉,又嘀咕道,「投緣,那是燕祈然跟尹沉香的生的,跟他有什麼好投的。」
玉溪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敲響了燕禳的房門,道,「王妃,燕世子,該用午膳了。」
里面的人止住笑鬧聲,楚蕎起身道,「進來吧。」
燕禳自己從被子里爬出來,一邊由著楚蕎給他穿衣服,一邊問道,「那等你回來可以帶我也去你說的那個地方嗎,我好想去。」
「好,等我回來就帶你去。」楚蕎笑著捏了捏他的小臉蛋,笑意溫柔。
玉溪不經意瞥了一眼過來,瞅見親昵如母子的兩人,不由愣了一愣。
楚蕎給燕禳洗漱完了,說道,「禳兒,先跟沁兒去吃飯,我一會兒就來。」
沁兒跟著燕禳先離開了,楚蕎伸手拉住正忙著收拾房間的玉溪,微笑說道,「玉溪,你先坐,我有事跟你說。」
玉溪見她一臉嚴肅的神色,放下了手中的事,規規矩矩地坐下,道,「王妃,你說。」
「我和無塵明天就要起程走了,不方便帶著燕禳一起,所以他就拜托你好生照顧了。」楚蕎笑著請求道。
「這是自然的,王妃你放心。」玉溪道。
楚蕎抿唇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我不是以主子的身份拜托你,而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一個母親的身份,拜托你照顧好他。」
母親?
玉溪一時愣住了,「王妃,你說……」
「燕禳是我的孩子,當年發生了一些事,我一句兩句也沒辦法跟你說清楚,總而言之,請你盡力照顧好她,等到我回來。」楚蕎目光坦然,語氣滿是女乃懇求。
玉溪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還是點頭應下,隨即又道,「沁公主知道嗎?」
「我還沒有跟她說,一來燕禳的身份敏感,二來,我現在畢竟還是左賢王妃,如果這個時候讓諸葛老候爺的人知道燕禳身世,我怕會對他不利,沁兒性子直,我擔心她會說漏嘴,所以在我回來之前,暫且不要讓她知道。」楚蕎道。
玉溪是個心思細致的人,知道楚蕎在臨走之前向她說明燕世子的身世,便是希望她能保護好他。
「我已經安排了神兵山莊的暗衛在岐州城內保護他的安全,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你只需要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就行,若真是遇到了解決不了的,就去找王上說清楚,請他幫忙。」楚蕎叮囑道。
雖然她已經小心布置,但也怕燕禳的身份會引起朝中或都盟軍的歹心,以他去威脅大燕,她將這件事告訴玉溪,就是以防萬一出了那樣的事,玉溪能夠向燕胤說清真相,燕胤能看在那是她的骨肉份上,護佑這個孩子。
「我知道了。」玉溪一向心細敏銳,很快便明白了楚蕎的用意,認真點了點頭應下她的話。
楚蕎感激地笑了笑,說道,「走吧,先用膳去。」
午膳桌上,諸葛無塵和燕胤都沒有過來,聶青說二人有事在書房商議,楚蕎便只讓玉溪給二人留了膳食,沒有讓人過去打擾。
原本,楚蕎是打算好好陪燕禳一天的,豈知一用過午膳,小家伙就沒跑得沒了影兒。
直到晚上,楚蕎正與諸葛無塵和應長老商議前去的路線,小家伙便自己跑來了,吭哧吭哧把一個大包袱放到榻上,又跑了出去,一會又抱進來了一個放下,又跑去,往返五次,才把所有的東西都搬進來放著。
楚蕎看著他累得滿頭大汗的樣子,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蹲給他擦了擦,問道,「下午都跑哪去了,哪里都找不著你?」
燕禳笑了笑,打開第一個搬進來的包袱,「這是我剛買回來的點心和肉干,你可以帶著路上吃。」
楚蕎望了望,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原來他一下午就是出去買這些東西了。
「這一個里面裝的是藥,是我從上京來的時候,爹爹放到馬車里給我的,我不識得是哪些,不過你都帶著,可能會用的上的。」燕禳望了望她,認真地說道,「還有這個,這個……你都帶上。」
楚蕎站在那里,望著堆了一榻上的東西,眼框有些酸澀,「你……你一下午就是在弄這些?」
他還這麼小,竟然就這樣悄悄地給她打點了上路要用的所有東西。
燕禳點了點頭,咬了咬唇說道,「我又不能陪你去,只是想幫你一點點……」
楚蕎蹲在他面前,伸手將他摟在懷里,欣慰地說道,「禳兒很乖,你幫了我很多了。」
他的存在,就已經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
諸葛無塵默然地看著母子兩人,不好再留下打擾他們最後的相聚時光,帶著莊長老悄然離開了房間,將這一夜的寧靜時光,留給他們母子二人。
燕祈然,你何以忍心,就這樣丟下他們啊!
夜里燕禳是留在楚蕎房間睡的,想到楚蕎天一亮就要走,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著。
天亮的時候,一听到楚蕎起身,就立即坐了起來,一語不發地自己穿衣穿鞋,跟著她一起洗漱,卻始終悶著聲不肯說話。
他不想她走,也不想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但他又知道蕎蕎是要去幫她把爹爹找回,自己跟去了只會給她添麻煩,只得自己心中暗暗難過。
楚蕎一行人很快便收拾好東西,她牽著燕禳從王宮出來時,諸葛無塵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楚蕎看著牽著自己不肯松手,想哭卻又強忍著的小家伙,心中很是不忍心,蹲抱著他半晌,才道,「外面冷,早些回去。」
「嗯。」燕禳听話地點了點頭,卻不自覺地帶著哭腔。
「好了,快回去吧。」楚蕎松開他,說道。
燕禳听話地跟著玉溪回了皇宮,楚蕎這才放心地上馬,一行起程上路。
誰知道,他們剛剛走遠了些,小家伙便又從王宮里跑了出來,一直跟在他們的車隊後面,馬車越走越快,他就跟在後面跑,腳下一滑摔了一跤,自己爬起來又追著馬車跑,一直追著出了岐州城,看著楚蕎一行人在晨光中走遠,終于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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