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綿對段之心與顧易囂曾經的關系並沒有十分清楚,但今日忽而听得顧易囂如此冷然決絕的話語,心里不免微微一悸。舒殢獍她其實很明白兩個人若真的結束了,就必須要快刀斬亂麻才行,畢竟長痛不如短痛嘛。然則,這些事情自己去做的時候是一個樣子,作為旁觀者去看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她不曉得段之心是否能夠就這樣接受顧易囂的提議,因此心里不免有些微擔憂。
豈料,段之心的態度卻完全出乎籽綿的意料之外,她淺薄一笑,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自嘲的弧度,眸光在顧易囂的臉面來回掃視了幾下後,緩緩點了點頭,隨即把視線沿著籽綿的俏臉淡淡地瞥了過去,意味深長一眼後,毫不猶豫便轉身離去了。
對她風風火火地走來又瀟瀟灑灑地離去,籽綿著實沒有辦法反應。她呆了片刻,直到段之心的身影消失,顧易囂高大的身子籠罩了過來,方才緩緩回了神,目光幽幽地盯著男人,卻並不說話。
「事情解決了。」顧易囂的聲音輕淡涼薄,仿佛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籽綿眉頭輕輕皺了一下,目光在男人的臉面流連了片刻,方才輕聲詢問︰「你覺得這樣很好?」
「難道這不是你所想的嗎?」
「不如說這其實就是你早就已經料想到的。」綿對結並有。
顧易囂的濃眉一挑,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籽綿苦澀一笑,聳聳肩,身子有些虛軟地跌坐在旁側的位置,隨後指尖輕撫上眉頭,抬著長長的眼睫毛,冷靜地看著男人詢問︰「顧易囂,你既然早就已經料想到事情會有這麼一天,為什麼當初你還要容忍她去做那麼多的錯事。」
「有時候,人不犯一點錯,是不會明白自己的不好之處的。」
「顧易囂。」籽綿深吸了口氣,聲音微微頓了一下,輕聲道︰「你有犯過錯嗎?」
顧易囂沉默著淡淡看她。
籽綿輕闔了一下眸子,目光勇敢地迎了上去,與男人四目相交,那薄薄的嘴唇,有一抹嘲諷的弧度沁出︰「為什麼你能夠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別人受到傷害卻總還是那麼無動于衷?」
「作為一個成熟的人,不該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都表露在臉上。」
所以說,他的意思是其實他也心疼,只是沒有在她面前表現出來嗎?他們現在可是親密的戀人,為什麼卻不能夠讓對方知悉自己的心思呢?雖然說,很多人都喜歡報喜不報憂,但在她的世界里,她更加崇尚兩個人若真的在一起,必須要坦誠相對才是——
當然,她是無法勉強別人的想法跟她一樣!
想到這里,籽綿輕輕地點了一下,慢慢垂下了眉睫避開了顧易囂的視線,道︰「算了,這個問題我不想再跟你討論來世之約—王,不能只守著你。時間也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當她言語完畢站起身試圖離開之時,顧易囂卻驟然伸手攔了她的去路。他的掌心輕壓著她的細腰,指尖挑起她那細細的下巴,一雙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那雙漂亮的眼楮,低聲道︰「小綿羊,今天留下來陪我一起用晚餐吧!」
他倒說得委婉,只是讓她留下來,卻不再去提及其他的事情。到底……他是否真的不願意把過去的往事攤開來對她言明?
籽綿的眉頭輕輕擰了擰,那模樣似乎在思慮。片刻過,她抬起眼皮,目光幽幽地落在男人俊秀的臉上,輕聲詢問︰「顧易囂,你想我留下來。可以!不過,你必須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顧易囂的濃眉斜斜一挑,看向她的眼楮里,透露出高深莫測的神采。
「你生日那天獻給你母親的血祭,我可以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男人的神色原本相當平靜,但听得籽綿如此問話後,神色亦不免微微一變。不過,他的思緒似乎恢復得很快,不過片刻便已經一臉鎮定自若的模樣了。然則,他眸光里閃爍出來那一抹沉暗的冷光,籽綿卻是看得分明。否則,她會以為,這對他而言也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因此,籽綿直勾勾地盯著男人的眼楮,片刻都沒有移離過,似乎從他身上,挖掘出更加多的信息。
但顧易囂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在恢復如常的冷靜態度以後,快捷把俊臉轉開,視線沿著客廳那落地窗台外面瞟了出去,看著夜幕始降時分華燈照上的朦朧景物,眼神略帶飄忽。
沒有等到他的回應,籽綿也不著急。她緩慢地坐回了原處,把雙腿交疊起來,大有等待顧易囂答案的態勢。
片刻過後,顧易囂方才緩緩轉過臉,視線漠漠地瞥向她的臉面,低聲詢問︰「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段之心?」
「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加諸在她身上,其實段之心除了喜歡你以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不,喜歡一個人並不是錯。」籽綿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聲,眼底的色澤變得迷離了去︰「顧易囂,難道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我還不足以讓你相信嗎?」
「你明知道我不希望你知道這件事情,為什麼還要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問我?」
「不是你不希望我做什麼,我就必須要做什麼的。」對顧易囂沉聲的詢問,籽綿報以淡然一笑,她的視線,與男人那雙精銳的雙瞳交踫,沒有絲毫要避離他視線的念想,而是定定地注視著他,淡淡地道︰「顧易囂,保護人,不是你認為最好,那就是最好的。」12sfh。
「我保護你,有什麼不好?」
「你是真的想保護我,還是因為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不希望我插足在這件事情里,好讓你不那麼為難?」
對女子這般犀利的質問,顧易囂沉默了片刻,隨後幽幽開口︰「為什麼你會說出這種話?」
「倒不如問一下你自己,你是否真的有那樣的私心?」
「小綿羊——」
「顧易囂,你應該知道,我不再是當初你認識那個單純而一點心機都不再有的小女孩了。我們在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你知道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我不會任由任何人擺布,更加不會因為你做一些認為對我好的事情就感激不盡,然後一切都順從于你,不去尋根問底。即使……」籽綿言語至此,稍稍頓了一下,方才接續下去︰「我是楊家的人!」
這一句話,當中包含了多少內容,顧易囂自然是懂得的。只是,在這個瞬間,他竟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應才好。
籽綿眸子緩緩闔了一下,目光如水,緊緊凝視著顧易囂,道︰「說吧,你跟楊家到底有怎樣的仇怨,你非要把楊家整跨不可重生之童養媳。抑或是,你那麼執著跟我在一起,實際就是為了要報復楊家?」
「你怎麼會有如此想法?」听聞籽綿的話語,顧易囂的眉峰緊凝在一起,目光里,錯落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神采︰「你以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虛偽的嗎?」
看著他說這話時候臉色越發深沉,那雙深邃的眼楮透露出來看的神采似乎是受了傷害一般,籽綿的心髒微微一顫,失聲道︰「顧易囂,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過……」
「你說過我們之間應該相互信任,我認為你已經做到這個事情了。事實上——」顧易囂微微頓了一下,嘴角透露出來的弧度頗有幾分嘲弄味道︰「小綿羊,你一直以來都只是相信你自己而已!」
所以,自私的人真的她嗎?
因為顧易囂話語的末句,籽綿的心髒狠狠抽搐了一下。她搖晃了一下頭顱,目光從男人的臉面移離開去,轉向窗外,道︰「顧易囂,我們經過了那麼艱難才走了到今天這一步,難道到了現在,就因為沒有辦法向彼此坦誠而要再度分歧嗎?」
「所以你希望怎樣解決這件事情?」
「對我說出一句是或否,真的就那麼困難?」籽綿的聲量忽而變得高亢了起來,她縴細的身子從沙發站起,腳步緩緩地往著顧易囂移動︰「呵呵,其實就以你現在的態度,便已經給了我答案……可是,我那麼執著去追問,不就是希望能夠把我們彼此的心結給打開嗎?難道我這樣做,也錯了?」
顧易囂只是定神地盯著她,不發一言。
籽綿深深地吸了口氣,眸光緊盯著顧易囂,道︰「顧易囂,如果你認為隱瞞著我去對付完楊家以後,我會裝作什麼事情都不曉得,那麼你就錯了。倘若我們非要走到那一天,倒不如趁現在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掉為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听著籽綿的話語,顧易囂的臉色瞬時便黯然了去,他一雙利眸似箭,幽幽地盯著女子,仿佛隨時都能夠讓她萬箭穿心。
籽綿卻並不畏懼他這樣的態度,她的腳步移至男人面前,掌心緩慢地伸了出去,縴瘦的小手握抓住男人的肩膀,慢慢地把自己瘦削的身子往著男人那寬敞的胸膛靠了進去,闔了眸子輕聲開口︰「顧易囂,有些事情,不必說得太過明白,我們都懂的,不是嗎?不如就算了吧!」
「我是絕對不可能讓你離開我的!」顧易囂驟然便伸手沿著女子縴細的身子狠狠一攬,把她整個人都困頓在懷。他的呼吸略顯急速,似乎有些氣急敗壞,道︰「小綿羊,你知道我花費了多少心機與努力才與你走到今天的嗎?憑什麼現在就因為你這麼一句算了吧就算了吧?」
這樣囂張的態度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顧易囂不是嗎?
籽綿想要把身子從男人的懷里退出去,無奈對方卻把她越抱越緊。她試圖掙扎,換來的代價卻是差點便無法呼吸。
輕輕地翻了記白眼,籽綿有些無奈地皺眉道︰「顧易囂,你要把我勒死了。」
「勒死就算了,省得我被你氣死!」
「顧易囂——」
「我告訴你。」顧易囂不等籽綿把內心深處的想法表達出來,狠聲截斷了她的話︰「小綿羊,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我們想控制卻沒有辦法控制的。我不知道我當初那樣做是否對錯,但我想告訴你,我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這個男人的世界里,永遠都不會有後悔這種事情發生——
籽綿長舒了口氣,在他的懷里緩緩點頭機甲天王。待他意識到她的順從後放松了她,便把頭顱從他的胸膛探了出來。她仰起小臉,那角度只能夠看到男人稜角分明的下巴曲線,他長得很耐看,是越看便越好看的那種類型,好像這樣看著一輩子,都不會厭倦。
「你盯著我看什麼?」即使沒有俯首,似乎也能夠得悉女子此刻在關注著自己,顧易囂長臂沿著她的肩膀用力一拖,讓她的身子更加貼近自己︰「既然我那麼好看,為什麼你會有想著離開我的想法?」
「顧易囂,我們都是活在現實里的人,不可能沒有自己的情緒。」籽綿輕嘆了一聲,指尖沿著男人那堅實的胸膛輕輕地戳了一下,道︰「我知道每個人心底都總是有秘密,但如果這是關系到我們兩個人的利益,就必須要讓對方知道。否則,從別人的口中听到或者無意中得到一些不利于我們彼此的消息,就算我們心里想著再怎麼相信彼此,都總還是有會有顧慮的不是嗎?」
顧易囂聞言,稍稍把她的身子推離,一雙如海般深暗的眼楮,靜靜地斜睨著女子好半會,掌心便沿著她的肩膀用力一按,把她整個人都壓到了旁側的沙發上坐著,輕聲道︰「小綿羊,不告訴你,並非我怕自己為難,而是我不希望你為難罷了。我想做的事情,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但若那個對象是你,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控制得住自己!」
原來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竟然已經重要到如此地步了嗎?
任何人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獨是她。
對啊,事實上,興許她還真不夠了解這個男人。以他如今的勢力,他想做的任何事情,何嘗不會成功?偏偏,這之前他為她破天荒做了那麼多的改變,說實在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顧易囂——」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籽綿只覺得自己如今極不好受就是了。她輕咽了一下喉嚨,目光悠悠地盯著男人,道︰「如果我說,我不介意呢?」
「嗯?」似乎是意外于她這樣的話語,顧易囂的濃眉一揚,看著她的目光里,隱約透露出幾分驚詫之色。
籽綿伸手沿著男人的臉面輕輕捏了一下,道︰「我跟楊家的關系你應該很清楚,這些年我不曾跟他們的人接觸過……沒錯,我承認自己現在對他們並沒有那麼多的仇恨,也不希望自己夾在你跟他們中間左右為難……可是,恩是恩怨是怨,你如果想要報一些什麼仇,我阻止不了也不會阻止。只是,我想問你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
顧易囂初聞她不會管他與楊家事情的時候,略顯意外,但听聞到她最後一句,他眼里立即便閃過了一絲蕭殺的冷光,從他薄唇里逸出來的話語,也變了味兒,多了幾分清冷味道︰「小綿羊,在我的世界里,沒有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個說法。」
「……」籽綿目光一凝,視線緊盯著男人看了許久,方才搖晃了一下頭顱,失聲道︰「顧易囂,你的意思是……你要趕盡殺絕?」
只有這個辦法,方才能夠讓一切的恩怨都止滯住!
只是,他果真如此狠毒的話,又讓她情何以堪?
沒錯,她曾經的確很恨楊家,但隨著時日的變遷,那些愛恨情仇在她的眼里,早便已經煙消雲散了。更何況,她早說已經發覺放下比執著更加來得輕松。否則她便不會一直都置楊家于不理了。但如今顧易囂的選擇,是否太過決絕了?
「我並沒有那樣說。」顧易囂給籽綿的回應有些淡然。
「可是你內心深處卻有那樣的想法不是嗎?」
顧易囂沉默了。
籽綿便覺得心里微微發冷,她輕輕搖晃了一下頭顱,身子往著沙發的邊沿靠了靠,似乎是試圖與顧易囂拉開距離。
看著她這樣的舉止,顧易囂的濃眉一皺,深邃的目光冷幽幽地盯著女子道︰「籽綿,你想逃嗎?」
「我不是想逃電影大亨最新章節。」籽綿把頭顱轉開不去看男人那積帶著陰霾的俊臉,以一雙掌心緊緊捂住自己的臉面,道︰「只是顧易囂,你有沒有想過,你所想的趕盡殺絕,其實還沒有真正達到目的呢?」
「楊家現在不就是那麼幾個人嗎?」
「很多時候,都總有意想不到的意外發生?」
顧易囂的濃眉一挑,目光里乍現了寒漠之光︰「小綿羊,在他們那樣對待你以後,我以為你對他們也是有怨恨的。」
「我有過,但我不像你那樣,非要報仇雪恨才能夠平息一切!」
「你懂什麼?」顧易囂忽然便變得有些暴躁了起來,他的額頭青筋暴跌,那漂亮的眼楮似乎也染上了一層嗜血的暗光,道︰「有些仇是必須要報才能夠平息得了的!」
「到底是怎樣的仇非要你這樣做不可?」
「我不想再提了。」
「是跟你的血祭有關系是不是?」
听著籽綿那突如其來的質問,顧易囂的眉峰一沉,那張俊秀的臉,如同布滿了烏雲,仿佛下一秒,整個世界都會被他翻雲覆雨。
籽綿卻不怕他,那清澈漂亮的眼楮一如既往地直勾勾看著他。15461515
關于顧易囂血祭的事情,在重新獲得了記憶以後,她曾經一度是害怕的。只是,面對段之心對待顧易囂的決定,她卻猛然醒悟了。
事情,終究是要有個結局的時候!
「這跟你沒有關系。」顧易囂的態度卻是極冷漠,似乎完全不希望籽綿去了解這件事情。
「不!」籽綿的態度卻也是極之堅決,仿佛非要把這件事情攬上身似的。所以,接下來這一句話,她說得鏗鏘有力︰「顧易囂,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也是楊家的人!」
因為籽綿這樣一句話,顧易囂渾身上下都隱約有一股戾氣散了出來。他沉著一雙暗瞳,幽幽地盯著籽綿,似乎想要在下一秒,把她整個人都吞咽入月復才是。
面對這樣的他,籽綿自然是有些害怕的,但如今事情到了這等地步,又豈到她去退縮?
反正,她所說的,也是事實。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在男人那沉冷的目光下,一字一頓地開口︰「顧易囂,你千算萬算去做任何的一切,只是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自己滿意的結果。但事實上,你卻算漏了一件事情。你以為楊家之于我的存在也像你一樣,是仇恨的代表……但我要告訴你,事實上我並沒有那樣的想法。我曾經也希望楊家早點敗落,那樣的話我就可以看著他們走上像我母親一樣的道路。可實際上,楊家除了有些人做了錯事以外,還有無辜的人。如果楊家倒了,就會有千千萬萬的人倒霉。你能夠對付楊家的那些人我從來不懷疑,但是你真的覺得楊家立足了這麼久,就僅僅只是楊家那幾個人而已嗎?楊家是一個家族,就算楊家真的倒了,你把楊家的人都趕盡殺絕了,未必不會有哪一天,又從哪里冒出一個跟楊家有那麼一丁點關系的人轉過頭來對付你……這樣的仇怨一直在不斷地延續,有什麼意思?我不希望,跟我往後一起過活的人是把楊家毀了的人,因為就算我再如何恨他們,他們身上與我流著的血都是一體的。而我的孩子……也許會是你的孩子,他又何嘗不是楊家的子孫?」
「顧易囂,即使是這樣,你也願意讓我或者那個孩子去當那個罪人嗎?」籽綿輕輕地扯著唇瓣一笑,在男人越發陰郁的眉眼注視下,鎮定自若地道︰「如果你希望結果就是這樣的,那就去做你認為該做的事情吧,我不會再發表任何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