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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郭府宴客

安思復回想虞臨棲是什麼樣的人,他目無下塵,孤高眸中無人。偏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自己獨到之處。

就是什麼都會,也用不著看不上許多人?安思復生氣地想,只有寧王殿下出身尊貴,才能降得了虞臨棲。

陳氏讓丫頭們進來換衣服,她換了一身家常薄羅妝花裙,安思復也換上八成新的羅袍。見安思復還是生氣樣子,陳氏笑盈盈打發走丫頭,勸道︰「你並不照管他,他難道不找別人?」

「我總得看看才照管他!」安思復火氣冒出來,好在貴公子性子,雖然勃然卻不發作,只是不悅︰「他怎麼和虞臨棲好起來?幾年前他中舉,大帥收他當徒弟,我還不知道影子,他已經軍中去了。我就納悶,什麼人會阿諛,」

陳氏接上話笑︰「你又以為大帥和你們置氣,」被揭了短兒,安思復難為情,只板起臉,想到廖易直又一笑︰「大帥無事兒只和我們生氣,說我們不軍中去,我要去了,這家里家外丟給誰?」

見陳氏不言語,安思復取過茶碗,道︰「父母年紀越發大了,三妹四妹要出嫁,我不在家,指著你操勞不是辛苦?」

陳氏不和他爭,要說去軍中走個過場,當妻子的都願意,正經兒打仗,長陽侯這錦衣玉食之家,倒也不必。

「所以大帥總生氣,罵過我再罵曾行沖,要罵蕭尚真,總是找不到他,」安思復笑起來,若有所思︰「怎麼賞識的郭樸,他又和虞臨棲好?」

把這事打听得清楚的陳氏又笑︰「是大帥先收的他,才和虞公子是好友,」嗔怪道︰「你倒不如我明白。」

「你是為我打听的?」安思復欣然一笑,再沉下臉︰「不必管他,由著他去!」陳氏出身大家女,秉性從來清晰︰「他沒和你走過,所以不找你。再說今年軍功的事,宮里娘娘也有話出來,說是冤枉的。」

安思復的第一個妹妹,是宮中的嬪妃。他默默听過,還是氣郭樸︰「為他多打听,他不上門不要管他!」

「他不上門,是你以前說大帥收錯徒弟,荷花節上你又說他不中用,」陳氏說過,安思復不理會,只道︰「回過公主,接他妻女來家坐一坐吧。」

這里夫妻不提此事,第二天陳氏收拾果盒子,往宮里去見陳昭儀,行過夾道小徑,見貴妃的人引著秦王殿下,陳氏避到一旁,見秦王離去才得出來。

秦王去見貴妃娘娘,中宮無主,貴妃為大。王貴妃也很依禮,不敢住在昭陽院,只住在昭陽附近的未央宮中。

王貴妃生得雍容華貴,三十多歲的年紀還有如年青女子。正在倚欄看花,有人回︰「殿下來了。」貴妃滿心里歡喜,直起身子見兒子走來,躬身行禮︰「見過貴妃娘娘。」

貴妃一共有三個兒子,夭折一個,還有秦王和幼小皇子存活下來。秦王年長,出去自建宅第,平時一天來問候一回,或是兩到三回。

見到他,貴妃總是喜歡的。柔聲道︰「皇兒免禮,」放在朱紅欄桿上白晰的手輕抬起,秦王走上幾步接住,送王貴妃到八寶茜紅四彎腿的榻上坐著,貴妃才輕啟珠唇,含笑問道︰「又有何事?」

「母妃,我有話和你說,」秦王說著,對兩邊使個眼色,隨侍的宮人們走開,王貴妃微微地笑。她面如銀盆,眸如點漆,只這麼輕輕一笑,滿殿中似有花盛開。她款款問兒子︰「賜你宮女,可會服侍?」

秦王耐著性子回過,王貴妃又殷殷的笑︰「你上條程,要先給許先生一觀,許先生原是皇上備為太子師,我不容易求來給你,也是許先生說你天姿非比旁人,你要敬重他才是。」

「是,我件件事兒要問過許先生,」秦王听這樣說,心中靜下來,在貴妃眼中,也看出來他有條不紊回話女人乖乖讓我寵全文閱讀。

王貴妃淺淺的笑著,容光流露,這才又問︰「你來此何事?」秦王坐得離貴妃原本近,是一張鋪陳竹簟的宮椅,見母妃問,身子往她那里又湊一湊,低聲道︰「刑部里審軍官,母妃,這已經是第八天。」

「就這個事兒你來找我?」王貴妃並不放在心上,戴著鏤金菱花瓖紅寶石護甲的手動一動,笑容一如平時親切,她慢慢說了一個字︰「等。」

秦王輕聲道︰「今天早上有一位軍官夫人去了大理寺鳴冤,只怕明天又有幾個人要去,母妃,這還不能出言勸諫?」

貴妃笑容更慢,而不是更淡。宮室外碧花翠景緩緩掃過,王貴妃眸子才看向兒子,柔聲道︰「再等一時,你父皇很是明白。」

「可這時候,是讓人歸依的時候不是嗎?」秦王這樣說過,王貴妃嘴唇微翹,看得出來是一樂,秦王再道︰「再不上諫,刑部里幾個軍官要死幾個。」

說到「死」字,王貴妃嘴角略有諷刺之意,只一掠就走並不停留。她涂得濃艷的櫻桃小口上,還只說出一個字︰「等!」

日頭光從宮窗內照出來,在宮牆上變幻出莫測圖案。王貴妃隨意掃一眼,又滿面春風回到兒子身上︰「不能等,算什麼有運籌?」

郭樸過了兩天,才和鳳鸞說請客的事。鳳鸞很是喜歡,雖然日子訂得遠,也在籌備。見郭樸陪自己坐著,鳳鸞更要討他主意︰「雖說下個月才請,可是各樣菜肴要好好備辦。」又感激涕零︰「還是滕嫂夫人體貼我,勸我把日子訂得遠,不然我哪里知道,只怕三幾天就請人。」

菜單已經備下一半,鳳鸞不住口和郭樸道︰「竟是你聰明,荷花節那天你猜怎麼著,龐夫人穿得那麼好,差一點兒把首飾全掛身上,被人諷刺。」

又顰眉想︰「是個什麼侯夫人來著?」見郭樸微笑,忙分解道︰「反正不是長陽侯夫人。我听你說過,離得遠遠和她施了一禮,隔著一片花,她倒肯回禮。」

日頭從外面曬到廳中,郭樸肆意听著妻子說個不停,取過涼茶飲著︰「你從來比我有人緣兒。」他心里在想要不要拜安思復,安思復背後看不上郭樸,說︰「大帥怎麼收這樣一個徒弟,」這話是早幾年虞臨棲傳給郭樸。

現在和虞臨棲不好,郭樸也還相信這話是安思復說的。要知道虞臨棲是弄計的人,卻不是歪派人的人。

鳳鸞一團喜歡,把長陽侯府丟下,又說菜︰「這水陸各樣還少幾樣,真好問家里母親去要。這和念姐兒親事有關,可不能馬虎。」

「何夫人最近不來?」郭樸關切女兒親事,鳳變不樂意地道︰「讓人去約她一回,她說有事不出來,到請客那一天,來不來還不知道。」

郭樸心里猜出幾分,他今天就為哄鳳鸞喜歡,忙道︰「反正不止請一回,為你們母女京中有人走動,頭一回請客不來,再來一回也罷。」

「本來我想念姐兒親事要許哪一家才好,許給何家,怕滕家怪;許給滕家是應該的,何夫人又纏著我不放。現在好了,倒不用發愁。」鳳鸞說到這里,郭樸笑問︰「定下哪一家?」

鳳鸞嘟嘴︰「何家不理我,滕家也不來,樸哥,」她伏案頭快垂到案幾上,神傷地道︰「是我耽誤女兒親事。」

「又亂想,」郭樸走過來,雙手挾住鳳鸞脅下,扶她坐正,關切地道︰「與你沒有關系。」鳳鸞眨眨眼楮,憤慨道︰「與虞大人有關系。」

郭樸沉下臉︰「與你亂听人話有關系,」舉手在鳳鸞腦袋上打一下︰「再亂信人,看我收拾你恨不初見未嫁時全文閱讀。」鳳鸞扁著臉沒有了話,只低頭看菜單。郭樸自己心里笑,想哄鳳鸞喜歡,又把她弄得生氣。

外面花開得更好,日頭下面爬牆虎永遠不蔫。郭樸喊鳳鸞︰「去走走,你控著頭有一回。」鳳鸞還扁嘴,卻不負郭樸的話,和郭樸出來,沿著家里一圈兒柳樹走過去,前面是小亭子,鳳亭又喜歡起來︰「念姐兒從宮中出來,說亭子下面種上各樣花,她大了就可以招待客人。」

「原來女兒還沒有客人,」郭樸听出來含意,深深呼一口氣。鳳鸞眼楮里又有指責,不願不想,也不再提虞臨棲,只是傷心︰「女兒原本要有客人,後來不是我……」

偷眼看郭樸,說出來趙安甫樸哥不喜歡,可自己要嫁趙安甫不是虞大人的錯。那月下長袖臨風,瀟灑一拂的虞大人,白長了那麼個好模樣。

家里雖然小,鳳鸞近日又種上不少樹遮蔭。有風從池子上過來,很能留得住。夫妻走了一箭的路,身上都無汗,遍體有風生。

郭樸笑眯眯的,鳳鸞又氣上來,雙手扯住郭樸的手︰「樸哥,虞夫人是什麼樣?」這個疑問郭樸也有,含笑輕撫妻子的手︰「他還沒有成親,我也奇怪他要找個什麼樣子的。」

「一定是個一天換十八件衣服的人,」鳳鸞解氣地這樣說,郭樸笑上幾聲,再來勸鳳鸞︰「原定就是荷花節上見過眾人,家里請過客再給念姐兒尋幾個玩伴,現在女兒沒有人玩,並沒有什麼。」

鳳鸞拉著他的手輕輕的搖︰「樸哥,是你不好,還是我不好?」郭樸打迭起心情來哄鳳鸞︰「當然是我不好,怎麼會是鳳鸞不好?」

哄得鳳鸞一笑,郭樸見機會合適,扶著妻子去看不多的一叢木香花,花潔白如雪,噴香撲鼻。郭樸摘開花兒給鳳鸞玩,耐心地道︰「反正要請客,不如給盧家下個貼子吧?」

鳳鸞馬上變臉,冷笑道︰「你想和那位盧姑娘攀親家不成?」郭樸嘻笑︰「她現在生兒子趕得上嗎?」在鳳鸞身子上不懷好意瞟著︰「要是你現生,或許跟得上。」

這玩笑只會讓鳳鸞惱,面上紫漲著,垂頭只看手中花。郭樸話說到一半,下一半還要說下去,好言好語地道︰「就下貼子,她們未必來?再說是公主說的,鳳鸞,從咱們進京,公主對咱們很是照顧。」

「我知道,」鳳鸞不無沮喪,飛快抬起眼皮子給了郭樸一個眼風︰「只是你也願意是嗎?」郭樸語塞,他並不願意,要對鳳鸞說出來,鳳鸞干脆就不會答應請盧家。

為難的話,郭樸一時回答不出。鳳鸞黑眸打量著他,忽然神傷︰「我就知道是你願意的。」妻子的黯然難過,郭樸不知道如何才好。把鳳鸞抱在懷里,這天熱的只要出汗。

鳳鸞留戀郭樸懷抱,郭樸心里無法說出,熱得他悶又推開鳳鸞。見鳳鸞還是不喜歡,郭樸低聲下氣認錯︰「我錯了,行不行,我已經答應公主,說你會請她們。鳳鸞,」他低聲道︰「你就答應這一回吧?」

急切間想出來一個法子,郭樸雙手抱著頭一蹲身,對鳳鸞嬉笑︰「讓你打一回,讓你出出氣。」郭樸自己總想找人打一架,想來鳳鸞心中,也是這樣。

鳳鸞嘟起嘴,她並不想打人,可是郭樸蹲身在前,像是不打白不打。上前一只手按住郭樸肩頭,一只手在他背上拍一下,問道︰「是不是想著她?」

「沒有,」郭樸笑嘻嘻,鳳鸞氣涌上來,在郭樸背上捶了一下,哎喲一聲,看自己指甲,又劈了一個。郭樸關切來問︰「怎麼了?」鳳鸞握緊拳頭捶他,嗓音里帶了哭腔︰「讓你不要做官,不听!」

再打︰「讓你亂請人!」

「讓你心里沒有我!」

大門上,走來兵部里郎中郝紹。他和郭樸這一次回京認識,看出來郭樸至少還要升,郝紹一直自命和郭樸熟不拘禮極品爹媽︰邪惡媽咪月復黑爹地。

郭樸數次感覺出來京里無人難當官,不能事事指望大帥。他還有三個師兄弟,到今天沒有認識上,倒听到安思復的話一堆,總感覺三個人像看笑話,就格外注重在六部里認識人。

臨安認識郝紹,又不知道公子在哄少夫人,在門上見郝紹來道︰「我有要事,帶我見公子。」臨安就帶他進來。

都知道忠武將軍是御賜的宅子,郭樸是進過宮面過聖,後來雖然沒有再見過,也讓不少見不到皇帝,不能單獨見皇帝的人羨慕。

郝紹就是一個,他走幾步,夸腳下青石板路︰「塊塊整齊,非一般人家能有。」再走幾步,又夸雪白的院牆︰「氣派不凡。」

臨安竊笑,院牆是家里才粉的。賜下來的宅子雖然體面,不少地方要修繕,院牆也黃了不少。在郝大人眼里,一個破草根子都是氣派的。

「引我直見公子,我這是要緊事,耽誤不得。」郝紹更擺出和郭樸可以通家的樣子,臨安領他過來。

這宅子實在太小,進了二門走上幾步,幾乎一覽無遺。碧水長天下,想不看到那一對人都難。這是一個拐角兒,郝大人要是不好奇看這御賜園子,筆直對上房客廳去,也就無事。

偏偏他腦袋左轉一下,右轉一下,不費功夫就看在眼里。

古樸的木頭六角亭子下面,粉衣麗人舉著白生生的拳頭,另一只手按住一個人,嬌聲斥責,打得很是痛快︰「讓你欺負我。」

要不是郭樸在說話,郝紹還真不知道挨打的是他。鳳鸞再用力氣,也打不了郭樸多痛,郭樸和妻子玩樂,在那里裝相︰「哎喲,你輕點兒,」不然就是一句︰「再也不敢了。」

郝紹的下巴,差一點兒掉到地上去!

臨安機靈,見公子和少夫人這樣不能見人,過來用身子擋住郝紹眼光,抬手相請道︰「郝大人請廳上去。」

郝紹才不吃他這一套,也是從長這麼大沒見過這樣笑話,用力推開臨安身子,瞠目結舌之余,他喊了一聲︰「郭將軍,我有事找你。」

只這一嗓子,鳳鸞停下來,郭樸站起來。鳳鸞羞得粉面通紅,郭樸倒若無其事一個人。見鳳鸞局促不安,郝紹目瞪口呆,郭將軍理一理衣服,把衣角一甩,當著人對妻子怒目一下︰「哼,怕你嗎?」

大步走過來。

他要不說還好些,說出來這句話,郝紹又驚了一下,好似被驚雷劈到。他直著眼楮看郭樸,你要是不怕老婆,這麼高的個子,又有力氣,怎麼被一個嬌怯怯女人按著打?

郭樸不以為意,居高臨下拍著低他一頭的郝紹肩膀,知道這是個老古板,微笑擺出大丈夫樣子︰「廳上看茶。」

郝紹今年三十出頭,家里也有妻兒,郭樸心想這個人難道沒有過房闈樂。本來不想解釋剛才這事,見郝紹坐下來才一臉頭重腳輕不能回魂,郭樸想得再彌補彌補。

南吉送茶上來,郭樸打開聞一聞,變了臉色厲聲責備︰「不知道郝大人是我上賓,再換好茶來!」把茶碗蓋子重重一放和,南吉趕快收起來。

不一會兒,又送香茶進來。

郝紹總算回魂,一雙眼珠子不定地打量著郭樸,見他談笑風生,郝大人心里滴溜溜轉。說過話出門,見街上人鼎沸,郝紹吸一口氣,對郭樸沒來由的同情。

回來哪能記得住不說,官員們在官場上和女人們在家里一樣,愛嚼舌頭的人大有人在。郝紹這郎中的官兒,不上不下在中間,愛听小道消息,也會說幾句特工重生︰天才妖女。

再說夫妻間的笑話,說了也不犯官場忌諱。郭樸新入京,這又是事實。郭將軍夫人身份不高,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可巧兒有一個六品給事中,和郝紹不錯,因知道他從忠武將軍家里來,過來說閑話︰「他老婆大人見過沒有?最近閑話說的是她,我想小家碧玉能系住郭將軍,不僅容貌好,也要有幾把子手段。」

郝紹話匣子打開,他正心里沒處抓搔說還是不說,這個給事中平時不錯,他就樂著說出來。平時古板的人說起笑話來,就成眉飛色舞。

「她那小拳頭舉起來,日頭底下真是白,和玉一樣,比玉有生氣,」郝紹在比劃︰「這麼一舉,這麼一揮,」給事中哈哈笑起來,笑聲傳到外面,盧希球伴著虞臨棲過來,帶笑問道︰「什麼可樂的事?」

郝紹話收不住,笑得嘴張多大說出來︰「郭將軍還是找回幾分面子,他最後起來時,威風不錯,一甩衣角,還能斥責,怕你嗎。」

盧希球不用問,是開懷大笑,捧月復大笑。虞臨棲曬然,想月下水邊兒那人娟秀窈窕,可見婦人紅顏,都是禍水。

郭少夫人在他們眼里又出笑話,揚言要看笑話的虞臨棲並不喜歡,也不打算多听,他是來和盧希球說公事,說過徑直回家去。

家里坐到晚上,在院子里納涼瞅月亮想詩句明天回寧王殿下,見母親有一個家人過來,陪笑道︰「姑女乃女乃請公子去一趟。」

他嘴里說的姑女乃女乃,是指盧御史夫人。

月色正好,虞臨棲覺得逛一逛也行。只是原本沒打算再出去,已經洗過。他只得再洗衣服,換上一件木蘭色單衣,用了一根纏絲瑪瑙金簪,讓人帶來馬,只帶一個小廝去盧家。

街上燈掌起,幾處酒樓有人飛盞。虞臨棲難免又想到和郭樸以前把酒時,再就出現那娟娟秀氣的郭少夫人。他憎惡地想,真是讓人討厭。

好不容易把郭少夫人從腦海里甩出去,盧家到了眼前。盧大夫不在,房中七屏風椅上,坐著含笑滿面的盧夫人。

旁邊坐著她的女兒盧秀娘,和女婿侯秀才。要說虞臨棲是討厭的是哪一個,還不是郭周氏鳳鸞,而這個表親。

燭下光見侯秀才微黃面色仍在,虞臨棲更是惡心,秀娘生得人如其名,不說月下秀花,也是一塊秀玉。怎麼偏給了這個人?

好似京里再沒別人。

侯秀才從不識趣,起身裝出優雅來迎︰「月色大好,正好與臨棲同觀。」虞臨棲毫不理會,不是客,找把椅子坐下,吩咐丫頭︰「給我弄碗兒涼的來。」

這樣子,比侯秀才在盧家還自在。

侯秀才干咽幾口唾沫,拿他沒有辦法。從岳父盧大夫起,到妻子秀娘,無一不說虞臨棲好話。侯秀才只當虞臨棲傲氣,事實上他在京里,也有這個名聲。

貴公子傲氣,有時候是一種時尚。

「呵呵呵呵,」房里先有怪笑聲。丫頭正好送上一碗涼百合綠豆,虞臨棲接在手里看姑母,眼角眉梢那神色在問,中的什麼邪?

盧夫人開著笑口︰「希球晚上在這里吃飯,說姓郭的娶的那個東西,呵呵呵呵,當著人打丈夫,真是笑死個人。」

「岳母,郭將軍由著她打,也是笑死個人。」侯秀才從來湊趣,白挨虞臨棲一個眼風,訕訕的又閉上嘴。

房里只有盧夫人唱念說笑,忙個不停︰「我們秀娘是運氣大的,幸好沒有嫁他。嫁這麼個東西,以後也讓人恥笑天才特警玩官場最新章節!」

盧秀娘在旁邊弄繡活兒掂線,只抿著嘴兒一笑。虞臨棲眼神對侯秀才瞄瞄,這一個更是不行。侯秀才沒看到,巴結到妻子身邊幫她,手指上纏著杏黃柳綠線。盧夫人明白過來,板著臉吩咐女兒︰「去你房里呆著。」

她一走,侯秀才就跟著走。

「你,去房里呆著。」盧秀娘要听說話,不客氣地指使侯秀才出去。虞臨棲松一口氣,把碗里綠豆吃完,對秀娘擺一擺碗,不客氣地道︰「去,給我再盛一碗。」

盧秀娘格格地笑,還和小時候一樣親昵︰「你不認識路,倒使喚我?」虞臨棲老實不客氣地道︰「你不走,你那丈夫又跟來。」

「他倒是敢?我吩咐他房里去,怎敢再來這里?」盧秀娘馬上不樂意,嘴巴剛噘起來,虞臨棲笑起來,撢一撢衣襟,含笑道︰「看你,不也一樣?」

盧夫人收住笑聲,因是自己佷子有話就問,埋怨道︰「你只幫著姓郭的,我看不出什麼好!」虞臨棲穩穩一句話,就讓盧夫人閉嘴,他緩緩帶笑︰「寧王要他。」

「哼,寧王看走了眼。」盧夫人雖然京中世家長大,京中官場上過著日子,卻不很明白里面的彎彎繞。她腦子要是不簡單,就不會先看不上郭家的門第,後面去退親。

只這樣說過,盧夫人還有一件事,帶笑道︰「請你來,是有個難題。」取過一張喜鵲登枝貼子,盧秀娘接過送給虞臨棲,打開來,是郭家請客的貼子。

「荷花節上在公主身邊,和她打了一個照面,就算認識。她倒自來熟,貼子下午送來,我們去還是不去?」見上面日期,倒在一個月左右。

惹得盧夫人又笑話︰「是怕我們不去?」

郭樸是誠心下這麼早,公主讓他多下一張貼子,來不來還不一定。郭樸和鳳鸞說過就把貼子以妻子名義送來,盼著盧家多想想,越想越不來才好。

虞臨棲反而喜歡,把貼子往幾上一扔,悠然道︰「早下不好嗎?秀娘出門從來幾套衣服,正好準備衣服。」他輕輕地笑︰「去,怎麼不去?」

盧夫人釋然,放下心中去了就丟人的一塊石頭︰「我也想去,秀娘也要去看,她能當個什麼家,听說還管鋪子,寧王妃托了郭家,我就沒入份子,有一天虧得當衣服,只怕王妃還不知道。」

「郭家上百年的生意,鋪子里管事無數。她能管什麼,不過是當尊木頭菩薩吧。」虞臨棲在這一點兒上,和盧夫人很有同感。

盧夫人笑︰「好,那我們就去了,得對你說說,不然你听到不喜歡,我們也不喜歡。」虞臨棲微微一笑︰「你們去我喜歡,去指點她,最近鬧的笑話還小?」

想郭樸要砸自己古董桌子,虞臨棲一曬,這就幫你一把,給你家送去點兒好指點。

冷不防的,盧夫人話又滔滔不絕,伴著呵呵笑聲,還有盧秀娘興致盎然插上幾句,母女一起話不停︰「可不是,金夫人來問我,我說謝天謝地,幸虧秀娘造化大,沒嫁他。這妻子不好鬧笑話,其實全在丈夫身上……」

虞臨棲忍無可忍時,盧大人從外面來︰「老遠就听到你們母女的聲音,讓人清靜些吧!」命虞臨棲︰「隨我來,有話問你。」

「是。」虞臨棲正好走開,丟下盧夫人和女兒在一處,燭光下說個不停。兩個人面上都有興奮,正是嚼舌頭上來。

前面有一處小軒,臨水極靜雅。盧大人和虞臨棲在這里坐下,讓人送上茶,屏退眾人,盧大人問道︰「刑部里的軍官要放?」

「他嘴硬能熬刑,不說什麼,只能打算先放一放夫子傾城。」虞臨棲取出袖中楠木金釘折扇,輕輕打開忽閃著,見月色悠悠如流水,忽然問道︰「幾位御史們還是那般想?」

盧大夫眼中閃過慎重,把桌上茶碗挪開,手指沾著茶水劃給虞臨棲看︰「這里是遼東,這里是西南,這里是關外。遼東孫氏,自封王後就驕傲自大。西南是左大帥,有傳言說他軍中一樣驕橫。廖易直,傳言也有。」

褐色茶水在月光下,散發出與黑漆桌面不一樣的光澤,也能看得清楚。盧大夫用老謀深算的語氣道︰「兵權,不可以長久掌在一個人手中。前朝之亂,由尾大不掉而來的比比皆是。」

他面有驕傲,御史們,干的就是這份兒活。為皇上分憂,讓皇上安心。

他認真看一眼虞臨棲︰「寧王殿下屬意誰來領兵權?」虞臨棲淡然道︰「殿下心思,從來難測。不過秦王殿下屬意哪一個,我倒很是中意。」

「可廖易直也不是容易拉下來的,」盧大夫又撫須沉吟,虞臨棲說得輕描淡寫︰「這一次不行,下一次還不行嗎?他行伍數十年,是解甲歸老的時候,又是公主之婿,長公子在宮中行走,二公子在國子學里,享安樂正是時候。」

有涼風吹來,天邊不知道幾時暗沉下去。幾道閃電撕開黝黑天空,卻沒有再來。郭家里,二妹拍手笑︰「要下雨了。」

帶著丫頭去找父親︰「給二妹多買鴨子,多買頭上有毛的那個,」郭樸在封信,聞言糾正道︰「那是野鴨子和鴛鴦,哪只鴨子頭上沒毛?」

二妹模模自己的頭,笑逐顏開︰「二妹頭上沒有毛。」郭樸笑呵呵︰「你是鴨子嗎?」信給臨安,扯著女兒小手出來︰「姐姐在陪母親,你又出來了。」

「我陪父親。」二妹飛快回過話,郭樸一笑︰「為父不領你的情?」二妹轉著眼楮︰「為什麼呢?」

「你是攪和。」郭樸和女兒絮語著進來,在竹簾子外面問鳳鸞︰「你在做什麼,女兒又跑出來。」房中點著三連枝兒蠟燭,鳳鸞飛快把手中一行字寫完,怕郭樸看,最後一行不寫,丟下來去弄熄蠟燭,念姐兒叫起來︰「我還在繡花呢。」

鳳鸞賠不是︰「對不住你,父親來了,見我們點這麼多的蠟燭會說的。」郭樸恰好進來听到,把嘻笑的二妹輕推一把︰「洗洗再來。」再回鳳鸞話︰「你節儉,不要說到我身上。」

問念姐兒︰「我的乖女兒,你繡的什麼花?」念姐兒小臉兒微揚︰「是荷花出水。」給父親看,又通紅面龐︰「還不成。」

繡花繃子上,半成不成幾個花瓣。郭樸來找針︰「這針在哪里?」念姐兒舉起來咧開小嘴,卻是細如牛毛的一根針。郭樸故作驚訝︰「這樣細的針,只有念姐兒才能拿起來,難怪要多點燈火。」

「先開始沒有點上,後來母親寫信就點上了。」念姐兒老老實實說出來,鳳鸞板一板臉︰「先開始母親不在,不是回來見到你繡花,趕快給你多點上。」念姐兒想想︰「也是。」

郭樸負手彎腰笑︰「父親的乖女兒,繡幾下就丟下來吧,仔細傷眼楮。」念姐兒沒有說話,鳳鸞道︰「人家用功不好,你倒說這個話。」見時辰確實晚了,鳳鸞自己「咕」地一聲笑再來討好郭樸︰「你倒是看著時辰在說話。」

「你寫的信?給我看看。」郭樸一猜就中,鳳鸞取出給他,嘀咕道︰「你怎麼知道是信?」郭樸接過來看︰「不然你還能寫什麼?寫帳本子要這麼認真寫燈。」

鳳鸞更嘀咕︰「就知道你要說多點燈。」郭樸看看信是給家里的,還給鳳鸞,在她面頰上擰一把︰「打水來,沒事兒就嘀咕。」

兩個女兒哄睡在別處,郭樸和鳳鸞攜手回來「造人」,再听鳳鸞說一堆的話,又是什麼閑話,又是哪一個不和,郭樸拿這個當催眠曲兒,可以酣酣入睡。

鳳鸞第二天把信取出來,添上自己要寫的話,讓人送走世家全文閱讀。

忠武將軍家第一次請客,天氣在八月里。中秋節還沒有到,桂花飄香處處皆在。盧夫人帶著盧秀娘來得不早也不晚。

見幾輛馬車早在,又有一輛和自己同下車,是何文忠夫人。這也是一個話多的人,盧夫人和她邊走邊說。

見院子不大,盧夫人有得色,嘴上卻道︰「這也罷了,算是他的戰功多。」何文忠夫人听著刺耳,皺一皺眉,三個人平行走,盧夫人沒看到,再看正廳和宅子。

「正廳要肅穆,你看生意人家果然不同,這不是老虎,披上虎皮也不像。」盧夫人今天真的來「指點」,雞蛋里也挑骨頭出來。

何文忠夫人這一時對鳳鸞有微詞,卻沒忘記自己丈夫也是軍人出身。她再皺眉,盧夫人看到,也挑挑眉梢,對女兒不屑地一笑,見廳口兒出來人,鳳鸞迎出來。

郭樸和幾個將軍們在書房里。二門外收拾兩間待客,他們全在這里,侯秀才也在這里。鳳鸞接著客人往里去,不介意讓她們看看內宅。

二門兩邊,先是修剪得整齊的花木,再就是紅葉桂花,一株一株清清爽爽的分開種植。也有小片樹林子,不過只得二十來棵樹。

家有小姑娘,秋千有一架。灌木下鑽出幾個黃鴨子來,盧姑娘喜歡了︰「這個有趣。」鳳鸞笑容滿面︰「這是二妹的。」

盧夫人又挑到刺︰「不是我說你呀,女孩子要養在深閨里,養幾只雀兒也罷,這鴨子可不是貴人玩的物件兒……」

鳳鸞幸好是個軟性子,只走著不理她。

正房里有幾個人在,念姐兒乖巧地和滕為洵夫人說話︰「我會繡,只是不好。」盧夫人看著眼熱,有孩子總是好事情。在房中打量一眼,又要評題時,一個小身影子歡呼一聲,從盧夫人脅下鑽出去︰「祖母來了!」

盧夫人嚇了一跳,這才看到地上還趴著個孩子。院子里,來了一行人,有七、八個。

為首的胡須飄飄,是郭老爺子;走在他身邊的中年婦人風塵僕僕,是郭夫人。後面有管事的,還有鄭克家在。

郭夫人怒容滿面,抱起二妹親親,才有笑容。這笑容只出來就閃去,又恢復滿面怒容。郭老爺子面沉如水,和她進來。

客人們來見禮,盧夫人尷尬的和女兒站住。面對鳳鸞她可以欺生,不管如何是個小輩。她想和郭夫人見個禮兒,郭夫人只不看她和盧秀娘,沉聲吩咐︰「樸哥呢?」

「在外面陪客人,」鳳鸞心中暗喜,知道婆婆來是為什麼。見祖父也來,倒是意外之喜。郭老爺子沉著臉︰「喊來!」

郭樸過來,同著幾個客人來拜見。郭老爺子才一見他,就眼楮怒張,大怒道︰「跪下!」郭樸愣了一下,趕快跪下陪笑︰「我不知道祖父和母親來,所以不能去接。」

「我還敢要你接?」郭夫人誚苛地道。郭樸模不著頭腦,覷著母親神色問道︰「母親為何事生氣?」郭夫人冷笑︰「我沒生好兒子,和你說話等于白說!」

客人們原本要勸,听這話重,到嘴的話倒咽下去。盧夫人輕踫女兒,打算和她好好看這笑話。

郭樸叩頭不止,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郭老爺子開口,氣得胡須抖動︰「你進京時,我對你說過什麼?」他恨鐵不成鋼地道︰「樸哥,你大了,可是道義不能忘。你忘了你重傷的時候,你忘了你一病一年多,你都忘了不成?」

客人們眼楮全放在盧家母女身上,盧夫人身子顫抖,氣得要走,又只想再听听官道無疆。

郭夫人也開了口,對著兒子一句一句諷刺︰「你翅膀硬了,把家里丟的人都忘記。你請客,我原不該來掃興致,不過我來提醒你,好了傷疤不要忘了痛。」

盧夫人氣得忘了走,怔在原地動不了身子。何夫人很想笑,看看別的客人們,都比她沉得住氣,眼楮只看地上。

這真是太巧了,今天請客,郭夫人今天到來。郭夫人把兒子諷刺幾句,就大罵上來︰「你很會欺負鳳鸞母女,你嫌她們不好,我今天把她們帶走,憑你在京里干什麼,再就無人攔你!」

郭樸明白了,橫了鳳鸞一眼,鳳鸞正過來陪他跪,低聲道︰「我願意和祖父、母親回去。」

郭老爺子說話,又是一通話,他是緩緩開口︰「你這門楣高了,想怎麼樣是你的事。不過我郭家的門楣,卻是容不得別人小瞧。」

盧夫人面上紅一陣白一陣,終于明白過來,帶著女兒大步往外去。氣得眼淚落下,摔在青石板上。

她們母女一走,客人們就好勸。勸郭夫人的勸郭夫人,勸郭老爺子的勸郭老爺子。郭夫人要走,站起來喊鳳鸞︰「帶上念姐兒和二妹,我們回去吧。」

郭樸急了,起來攔住母親,郭夫人狠瞪他一眼,郭樸撲通跪下握住母親袖子求她︰「兒子辦錯了事,以後再不敢。您把鳳鸞母女帶走,我可怎麼辦?」

「我管你怎麼辦!」郭夫人一手指頭點在郭樸額頭上︰「你忘了本,忘了我和祖父說過的話,這郭家的大門,那一家的貓和狗都不放進來!」她生氣地道︰「你打量著離我遠,就可以肆意做為!」

郭樸對母親不敢怎麼樣,喝一聲妻子︰「鳳鸞!」鳳鸞一直陪他跪著,見他喊忙過來,心中早有對策,對郭夫人陪笑︰「母親您別生氣,樸哥好著呢,為請您和祖父來,才想的這法子。」

房里不少人,滕思明在勸郭老爺子。郭夫人從接到鳳鸞信,就惱得不行。現在氣消得差不多,才想到兒子臉面。

見滕夫人和何夫人來勸,郭夫人有了笑容︰「不是我生氣,換個人經一回這樣的事,管保她和我一樣生氣。」

郭樸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才把母親勸好,又把祖父請到前面坐著。待客中間抽空兒進來,正和往外走的鳳鸞撞了一個滿懷。

「我把你這個促狹的小鬼一頓打!」郭樸按住鳳鸞,拖到花架子下面咬了兩口。恨聲道︰「怎麼不對我說一聲兒!」

鳳鸞撫著臉笑,有長輩們在,半點兒不怕郭樸。在郭樸手下不敢怎麼樣,掙月兌開來還笑話他︰「讓你欺負我,以後再也不欺負我了吧?」

學著女兒扮個鬼臉兒,鳳鸞才走開。

後來的客人們不少,見郭老爺子和郭夫人忽然出現,總要問上一句半句。當天晚上,這個消息就飛得很遠。

特別是郭夫人的那一句話︰「我郭家的門庭,那一家的貓和狗也不許進來!」

忠武將軍家飛杯走盞的時候,盧夫人在家里哭得跟淚人兒一般,她的女兒陪她一起哭,兩個女人一起哭,盧大人腦子要裂開。

侯秀才外面慌亂奔回︰「臨棲不在家中,說是停兩天回來。」盧大人陰著臉哼了一聲,煩惱道︰「哭,你們就會哭!」

「不哭能怎麼樣?我去見寧王妃,寧王妃對我說,郭家正有用。」盧夫人說過,「哇」地一聲又大哭起來︰「我丟了這個人,我這一輩子不活了。」

這一哭直到半夜,侯秀才陪得面色焦黃,盧大人看到他更煩心電競網游之王者歸來全文閱讀。女兒許給這個人,也和夫人不無關系。

他轉身出來,到書房里去睡。一夜氣得沒睡好,只是不發脾氣就是。早飯後去御史台,見的人都微微有笑容。就是別人沒有笑容,盧大人杯弓蛇影,也以為對方知道。

一天羞于見人,到晚上等不到虞臨棲回來,無奈自己往公主府上去。這麼大年紀,還要去求人解開這種事,盧大人心里一腔悲憤。

他也悲憤的起來,這也是各人各心思。

郭樸在公主府上,正在解釋這事︰「祖父和母親上了年紀,他們不肯圓轉,我也沒有辦法勸。」莊敬公主只是莞爾,反過來安慰郭樸︰「你們之間的事情,京里人人清楚,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來說開。」

正說著話,有人來回話︰「御史大夫盧大人來見。」莊敬公主和郭樸交換一個眼色,公主示意道︰「你回去吧,我來同他說話。」

郭樸和盧大人走個頂面,盧大人驟然面色紫漲,瞪著郭樸不丟。郭樸昂然,大步不緊不慢走開,正眼也不看盧大人。

他才回過公主,遵母命一般場合下,能不說話不再說話。

盧大人直直站著,郭樸走開,他就轉著頭跟過去瞪他後背。為他帶路的人有趣,也不催他。直到郭樸看不到,才輕聲道︰「公主在等著。」

盧大人走得有點兒跌跌撞撞,他忽然想到一句閑話。是盧家和郭家退親後出來的,私下里有人說︰「御史大夫怎麼不彈劾彈劾自己?」

公主和顏悅色見了他,手指著一旁椅子道︰「坐,」只字兒不提郭家,先緩緩問道︰「我見過折子抄本,大人眼光從來犀利,遼東暫時安寧倒也奇怪,不知道大人有什麼見解?」

盧大人支支吾吾,不知道這眼光犀利是不是在說自己,他不敢抬頭說上幾句,就告辭了。

對著他的身影,莊敬公主冷冷一笑。廖易直從房里出來,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厚樸來說什麼,這老家伙又來說什麼?」

「他倒好意思來,天天想去你的兵權,他還能來找我?」公主笑得冷淡,再打起笑容︰「厚樸來做什麼,你倒不知道?」

廖易直笑得嘿嘿幾聲︰「知道,郭家是血性子人,才有厚樸這樣的人。」

「是嗎?我看厚樸很是敦厚。」公主這樣說,廖易直哈哈一笑︰「你又沒天天見他,你倒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夫妻相視一笑,把這話丟開不提。

郭夫人京里就只住幾天就回去,郭樸強留郭老爺子,郭老爺子也不肯。郭樸帶著鳳鸞和孩子們送過家人回來,沒來及送她們到家,在街上分了手。

他用馬鞭子敲敲車廂,見露出三個腦袋來看,鳳鸞、念姐兒和二妹的。鳳鸞笑靨如花,念姐兒笑逐顏開,二妹笑眯眯,異口同聲問︰「什麼事?」

「回去和你母親算賬!」郭樸丟下這句話,笑靨如花的更為燦爛,笑逐顏開的更笑得好看,笑眯眯的二妹不懂,見父親說話,說了一句︰「好。」

郭樸也一笑,撥轉馬頭走開。

在家里正忙著,丫頭們來回話︰「有位虞大人上門。」鳳鸞沉下臉︰「公子不在!」回話的丫頭多幾分小心,低聲道︰「他要見夫人。」

「見我?」鳳鸞血往面上涌,不管什麼的沖出去!虞臨棲見自己能說什麼?為盧家不成!

來到客廳,見虞臨棲一身長衣,形容倨傲逆天武弒。手中折扇輕輕打著,兩個人四目相對,和上一次一樣,一個人面上漲紅,一個人眼中不屑。

鳳鸞雖然生氣,並沒有忘記這是自己家,見虞臨棲身邊並無茶水,剛要說看茶,虞大人開了口,他嗓音穩而又穩,像是他這樣說是理所應當。

「我特地來教訓你!」這是虞臨棲的第一句話。

鳳鸞愣住!

虞臨棲從在盧家听到這件事,就氣得風度全無。郭樸打了他,他並沒有原樣的還,那是他還自重風度,再把責任推到鳳鸞身上。

遇到鳳鸞,虞大人覺得自己修養蕩然無存。他眸子冰冷,快要把鳳鸞吃了︰「你僥幸嫁到這樣家里,戰戰兢兢也還罷了,還敢挑唆生事!周氏,隨我去盧家速速賠禮也還罷了,不然的話!……」

鳳鸞氣得身子打戰,她以為自己知道虞臨棲為何而來,卻沒有想到他厚顏無恥,說出來這樣一番話。

見丫頭送茶上來,鳳鸞喝道︰「這不是客人,不許給茶!」虞臨棲冷笑著,鳳鸞高高昂起頭︰「這是我家,你滾回你家去!」

虞臨棲手中折扇一收,說了一個字︰「好!」慢慢坐下來,再也沒有說話。鳳鸞見他這樣自在,自己倒生起氣來。

強壓著火氣,鳳鸞覺得只不想看到虞臨棲。她雖然很想輕聲慢語,卻不容易在這里克制住,冷冷道︰「虞大人,請您回去!」周鳳鸞驕傲地道︰「這里是我家!」

虞臨棲眸子橫掃一眼,里面的冰雪可以凍結一切。鳳鸞「啪」地手一拍桌子,手指著外面道︰「出去!」

來郭家以前,虞臨棲讓人去找郭樸回來。他並不是趁郭樸不在來上門,是大門上問過不在,又壓不下心里這口氣,又派一個家人去找郭樸回來,而自己實在不能等,先來見周鳳鸞。

他對鳳鸞看得更為憎惡,鳳鸞看他好似見鬼。再把手一拍桌子,怒聲道︰「不要在我家呆!」

郭樸吃了一驚,從外面急步進來,見虞臨棲端坐不動,鳳鸞在一旁攆他。虞臨棲是面色雪白,而鳳鸞面色通紅。

兩個人同時說了一句︰「厚樸!」

「樸哥!」

見到自己丈夫的鳳鸞好似小燕歸巢,快步落淚又走過來。郭樸手扶上她身子,吃驚地問︰「這是怎麼了?」

「我上門來討公道!你妻子攆我走!」虞臨棲好整以瑕,甚至搖了搖折扇。鳳鸞更為吃驚,她忽然想起來什麼,怔怔打量郭樸神色,哽咽道︰「他……讓我去賠禮,去盧家,這事是祖父和母親來作主,」

虞臨棲大怒,雖然大怒還帶著不緊不慢起身︰「是你挑唆!」他這一次直接找郭樸說話︰「女眷們請客失禮,理當你妻子去賠禮!」

郭樸心里覺得鳳鸞這樣也不對,但對于這個要求,他一口回絕︰「不!」

「厚樸,娶妻娶賢!」虞臨棲堅持。鳳鸞終于失控,雙手抓緊郭樸衣衫︰「讓他走,這里不許他再來!」

郭樸招來兩個丫頭︰「送少夫人進去。」鳳鸞死也不肯,只是緊揪住郭樸不放。她不能也不願再和虞臨棲說話,不和自己丈夫說,還能對哪一個說?

好不容易把鳳鸞打發進去,郭樸苦惱地坐下來︰「你來怎麼不說一聲?」虞臨棲冷笑︰「我讓人找你兩回,原來,你家我是不能來的!」他語氣加重道︰「寧王殿下要見你!」

生怕這話還不足夠,虞臨棲補上一句︰「就是今天!」

不管再煩,郭樸決定先去見寧王亂世修神傳最新章節。他推過一回,不能再推第二回。讓人取衣服來換。

鳳鸞在後宅由兩個女兒哄著,又怕女兒們跟著不喜歡,鳳鸞氣壓在心里。丫頭來取衣服,鳳鸞問道︰「去哪里?」

「和虞大人出去,」丫頭的回話,針一樣扎在鳳鸞心上。她不由問道︰「和虞大人說些什麼?」丫頭不在廳上,道︰「我沒有听真,和虞大人像說私房話。」

鳳鸞憤然,和這個人有什麼私房話可說!上門欺侮自己妻子,樸哥還能和他說什麼!她對自己丈夫的疑心,由此更大。要依著鳳鸞來想,虞臨棲這種人應該千年萬年不上門。

樸哥同他?樸哥心里在想什麼?鳳鸞發現自己並不知道。

膝下兩個女兒在,鳳鸞為著女兒,決定爭一回。使丫頭前面去說︰「少夫人勸公子,長天白日熱得很,又受過傷的身子,在家里涼快的好。」

虞臨棲冷笑,郭樸面上很是下不來,也還能忍住,打發臨安去︰「取我衣服,我急等出門。」臨安去一回,鳳鸞不得不給。

衣服給出去,心里放不下,跟出二門旁窺視。見郭樸和虞臨棲有說有講,兩個人好友一樣出去了。

郭樸在鳳鸞心中的地位,此時大大的下降不少。不僅下降,鳳鸞更有自身危機感。她的一畝三分地只是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家,再想想見到的盧姑娘,生得秀美。在這種時候,心中苦悶的鳳鸞想歪了。

她沒有遇到糾纏自己丈夫的女人,只遇到糾纏自己丈夫的男人。這個男人的殺傷力,比許多女人都要厲害。

苦惱無處發泄的鳳鸞,強打精神熬了一天。星月西下時,她坐直身子。要把虞大人從自己家里趕出去才行!

家是休養的地方,眼看著這塊淨土也要沒有。鳳鸞左盼郭樸不回,右盼郭樸不回,先把女兒們一通交待。

先問的念姐兒︰「父親欺負母親,怎麼辦?」念姐兒想一想︰「父親很疼母親,今天早上送曾祖父和祖母,父親還送母親上車來著。」

「那是做給曾祖父和祖母看的。」鳳鸞把這個當不算,念姐兒再想一想︰「父親每次和母親說話,都帶著笑。」

鳳鸞扁起嘴,再來尋求二妹的支持,她幽幽長嘆︰「二妹啊,父親要是不再疼母親,同著外人欺負母親怎麼辦?」

這一刻,鳳鸞是在想怎麼不同郭夫人回去。回家去,沒有京里這些事情。

二妹正在吃西瓜,弄得一身汁水淋灕,听也沒听進去,迸出來幾個字︰「咱們走!」鳳鸞格格笑了幾聲,郭夫人要接二妹走,二妹不走,卻記在心里。

郭樸到深夜才回,和寧王說半天話,比見一切人都累。先是去寧王門上,寧王不在,虞臨棲不讓他走,和他扯東說西。

好不容易王爺回來,又要見別的人。從寧王府中出來,虞臨棲請他去吃飯,他倒是很想提周氏,只是郭樸一听就把他堵回去,虞臨棲也老實閉嘴。

帶著身心疲憊回來,見月明如昔,就是沒有人聲。只怕鳳鸞睡了?郭樸往房中來,見兩個女兒在椅子上打瞌睡,見到父親一起過來,齊聲道︰「母親一天沒有吃飯,在生氣呢。」

二妹吵吵︰「二妹還沒吃飯,」念姐兒偷笑,真的送東西來,二妹還能吃下去?郭樸歇一口氣來看鳳鸞,見她和衣倒在床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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