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婧？
季妍皺眉。「她怎麼找得到這里？」
「不知道，搞不好偷偷模模的跟著我們過來的。哦，對了，她身邊還有個孩子。」
「孩子？」季妍看向原樂清，她的臉色果然十分難看，一副恨不得馬上掙月兌了鐵鏈沖出去的樣子。季妍問︰「是原夜勛的孩子嗎？」
「不可能，到夜勛死孫婧都沒生過孩子。」原樂清矢口否認。
季妍想，沒生過不代表沒懷過啊。
「你想不想見她？」
「可以嗎？」
季妍點頭，轉身對霜道︰「霜，你去帶她進來，順便把這一片的監控關掉。」
「OK！」
霜沒有異議。
很快孫婧就被帶了進來，她牽著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到原樂清面前。原樂清的表情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雙手不停的掙月兌著，卻被鐵鏈困住， 當當的聲音異常清晰。她大聲吼道︰「我要殺了你！」
孫婧身邊的小男孩顯然被原樂清蓬頭垢面又大喊大叫的樣子嚇住了，小身子哆嗦了兩下，孫婧一手摟著他，一手捂住他的耳朵將他按在了自己懷里。
「你還我兒子的命來！」原樂清情緒越見失控。
霜說︰「嫂子，我們就在這里看著麼？」
「她們的事，讓她們自己先解決了吧。」季妍道。
霜不解。「一個動都動不了，一個殺過兩條人命，怎麼解決？」
現在還冒出個孩子！
「孫婧不會對她做什麼的。」季妍肯定的說。
原樂清憋屈了這麼多年，一心只想著報仇，如果不跟孫婧做個了斷的話，她死都不會瞑目的。不然她早就下去見原夜勛了，恐怕也是因為愧疚吧，原夜勛生前她不能用母親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愛他，甚至不能告訴他自己就是他的媽媽，如果再不能幫他報仇，她怕自己死了沒臉去見自己的兒子。
霜冷哼。「料她也不敢在這里動手。」
咚——
在原樂清的喊叫聲中，孫婧忽然雙膝落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媽媽。」小男孩拉著她的手，怯生生的喚道。
原樂清面色一沉，聲音冷厲。「你要干嘛？」
「對不起。」很平靜的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落入幾人的耳中。
孫婧臉上不似平時掛著笑意，美麗的眉宇間染上了絲絲傷感，雖然情緒並不強烈，但她此行的目的，已經可以預見了。
「她不會想耍什麼花樣吧？」霜跟季妍咬耳朵。
季妍說道︰「看看就知道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原樂清死死的瞪著孫婧，憤怒和恨意交織，無論聲音，還是表情，都顯得凶巴巴的。
孫婧說︰「是我殺了夜勛，對不起。」
「你……」原樂清的瞳孔兀地放大，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听她說出來，還是十分有沖擊性。她現在真想把眼前這個女人拆骨入月復。原樂清流著淚，情緒激動的吼道︰「我們夜勛對你那麼好，他哪里對不起你？你憑什麼這麼對他？啊？你算什麼？算什麼……」
「對不起。」
「對不起？哈，你現在說對不起有用嗎？我的夜勛會活過來嗎？我問你，我的夜勛會活過來嗎？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死了，你卻還活著，為什麼你還不去死？」原樂清心痛的不可遏制。
孫婧淡淡道︰「我不能死。」
「你說什麼？」
孫婧把小男孩拉到身前，看著原樂清，眼角終于流下了一行清淚。「我死了，濤兒怎麼辦？」
原樂清愣住了。
「夜勛死的時候，我就已經懷上了濤兒。他是早產兒，身體一直不好。我把他放在療養院治療，可是現在，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但是濤兒是無辜的，他是你的孫子。一旦我去自首，就只剩下他孤苦無依的一個人了，他要怎麼照顧自己？」
「你想借此逃避法律責任？我告訴你，我父親還在，如果他是夜勛的孩子，不管怎麼樣我父親都會照顧好他。還有，我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你始終不肯去自首，我又能做什麼？你說這話到底是想干什麼？」原樂清一針見血的說。
「我沒想逃避法律責任，就算我不去自首，雲飛總有一天也會告發我的。這是我的報應，我逃不了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濤兒。爸爸雖然還在世，但他已經那麼大年齡了，還能活多久？而且他經過了牢獄之災，身體已經大不如前，怎麼照顧好濤兒？」孫婧說的字字在理。
不止原樂清，連季妍和霜都疑惑了。
不是來求得原諒，也不是想要月兌身，那她來做什麼？
「你想怎麼樣？」原樂清問。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既能解決濤兒的問題，也能消你心頭之恨。」孫婧說道。
霜忍不住問︰「什麼辦法？」
孫婧轉過身，看著季妍和霜，緩緩的說︰「還需要兩位的幫忙。」
季妍抿了抿唇。「你說。」
「我留下，她離開。」
風輕雲淡的六個字，瞬間讓在場三人都詫異的睜大了眼。原樂清張了張嘴。「你……」
「我說過，我逃不掉了。不管是自首，還是等著被人揭發，我都不可能躲得過法律的制裁。也不可能繼續陪著濤兒，看他長大。我不能留下他一個人，哪怕將來有人照顧他，我相信，他們付出的心血和愛怎麼也不可能敵過自己的親人。我一直想讓濤兒過上好日子，而不是像我小時候一樣，連三餐都沒著落。這一點，只有你能做到。」
原樂清那麼愛原夜勛，原濤是夜勛生命的延續，她必然也會像對原夜勛一樣，視原濤如生命，悉心照顧好他。
先不管孫婧所言是真是假。原樂清道︰「這根本行不通，你當別人都是瞎子嗎？而且，我為什麼要承你的情？」
「不，只要出了這里，世界上就再沒有孫婧。警察就算想找，也再找不到我。暗門的門主一直是崔大山，誰認識你？在別人眼中，你只是尚日集團的總經理，那個鼎鼎大名的商界女強人。就連國安局，也沒幾人知道你長什麼樣子。除了看守監獄的，在他們的腦海中，存在的就只有暗門暗門主五個字。我留在這里，就算有一天有國安局的人看到你，也只會認為是相像而已。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我只是想讓我的兒子能夠幸福的成長。」
「媽媽。」原濤見她這麼說，不由自主的喊道。
原樂清沉吟。
孫婧乘熱打鐵道︰「你不是一直想報仇嗎？這是最好的機會，我只求你照顧好濤兒。他是夜勛的骨肉，你難道不想親自撫育他嗎？」
「你就這麼有自信我們不會阻止？」季妍突然出聲。
原樂清和孫婧都看向她。孫婧堅定的說︰「不會。」
「為什麼？」季妍挑眉。
「因為你們都很善良。」
「噗……」霜繃不住了。「就沖你這句話，我幫你這個忙。」
孫婧勾唇一笑。「懲罰我，來換姐姐的自由和濤兒的幸福，很劃算。」
那她也算對夜勛有所補償了。
「嫂子，你怎麼看。」
季妍視線在孫婧，原濤和原樂清之間流轉，半晌，點了點頭。
後來，巡邏的人看見，季妍，霜，「孫婧」和那個小男孩一起離開了森林監獄。
霜說︰「沒想到那天丟在譚家的人皮面具她還留著，看來她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才來的。她明知道國安局的監獄要比普通監獄苦很多，哎，母愛真偉大！」
哪怕是孫婧這樣的人，為了自己的兒子，也寧願自己做出犧牲。
季妍的目光忽然飄忽起來，似乎是在看原濤，又似乎在透過他看著別的什麼。她心中默默的回了一句，是啊，母愛真偉大。
她們是坐的季妍的車，季妍準備送她們到市區再放她們走。照舊由霜開車，季妍坐副座，原樂清和原濤則坐在後面。
原樂清身上有傷，看上去更顯虛弱，但她一直抱著原濤，不時模著他的臉，目光就從沒從原濤身上離開過。
原濤應該跟原夜勛小時候長得很像吧。
他是個很聰明的，也很懂事的孩子。甚至懂事的有點過頭，即使面對這一切，也不哭不鬧。人的性格離不開他的成長經歷，顯然，在療養院那段日子，他過的並不好。不然不會這麼早熟。
「給你。」小原濤突然從口袋里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原樂清。
「這是什麼？」原樂清在看著原濤時，眉目都是柔和的，聲音也很輕。深怕嚇著這個生性內斂的孩子。
原濤小聲說︰「媽媽讓我給的。」
季妍和霜對視一眼，皆面露疑惑。
季妍忍不住扭頭，似乎是一封信，只見原樂清將信拿在手里，慢慢將其展開，然後認真的看起來。看信的第一眼，她的表情就倏地變得很震驚，接著眼中竟莫名盈上了淚水，積聚在眼眶里，不停打轉。越往下看，她周身的氣息越是悲傷，到後來，早已淚流滿面。
小原濤始終乖乖的坐在旁邊陪著她。
原樂清看完信，終于抑制不住的抓著它放在胸口失聲痛哭。
車子正好到了市區，霜停下車，原樂清還在哭，那樣撕心裂肺的聲音，似乎是想把多年的痛哭透過這次統統發泄出來。小原濤看著她，也流了淚，他不知道怎麼安慰自己的女乃女乃，小手只能不知所措的輕拍著她的後背，希望女乃女乃不要那麼傷心。
原樂清感受到他的安撫，伸手把原濤抱進了懷里。
信從她的手中飄落，正好掉在了方向盤上，霜耐不住好奇，將它拿起一看。
瞳孔也倏地放大。
「怎麼了？」季妍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問。
霜快速看完，然後把信遞給了季妍。「嫂子，你看……」
季妍接過信，疑惑的看了霜一眼，這才把目光轉移到信上。
下一秒，她心中便被震撼所替代。
竟，是原夜勛寫給原樂清的信。
姐姐。
我有沒有說過，姐姐真的很美。為什麼會長得這麼漂亮呢？而且做飯也做得那麼好吃！從小，別人都很羨慕我有這樣一個姐姐，你什麼都要替我考慮好，從來都只給我最好的。因為你，我甚至不覺得沒有媽媽是件很悲傷的事。對我來說，有了姐姐就什麼都夠了。姐姐在我心中真的很重要！可是，對不起，我卻不懂事的傷害了那麼好的你。姐姐一定很傷心吧？你把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了我身上，我不但不懂你，反而害你這樣操心。那天在家里，我听到了你和爸爸的對話。對姐姐，我有很多的愧疚，你受了那麼多的苦才把我帶來這個世上，我卻什麼都不知道。還做出那麼混蛋的事，姐姐，真的很抱歉。我想要好好的回報你，但是姐姐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呢？看到的這封信的話，就原諒我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讓姐姐失望了，我會打理好尚日，守護好這個家。姐姐以後不用再那麼辛苦，依靠我就好，什麼都讓我來做就好。
最後，我真的很愛你，媽媽。
夜勛。
季妍看著看著，眸中竟也忍不住染上了淚意。怪不得原樂清那麼傷心，她怎麼都想不到，原來原夜勛早已知道了真相，且承認了她。這樣一番母子情深，如果原夜勛還在，他們以後肯定會過得非常幸福。母慈子孝，還有小原濤。那一聲媽媽，原樂清又等了多少年？
曾經人就在眼前，她是不是也曾幻想過，原夜勛喊著姐姐姐姐的時候，其實叫的是媽媽？
她又是不是曾幾度欲言又止，差點就告訴原夜勛真相？
現在終于得了這一聲媽媽，知道了原夜勛的心中想法，卻再也听不到他親口說出來了。她的兒，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再也不會回來。
她的夜勛，在天上，是不是也在看著媽媽？他一定在對著她微笑吧？
良久，原樂清才止住了哭聲，她牽著小原濤下車。
季妍並沒有下車送她，原樂清站在窗邊，真誠的說了聲︰「謝謝。」
季妍微笑著把信還給了她，原樂清沒再說什麼，和小原濤一起離開。
車子一直沒有開走，霜和季妍坐在車里，看著她們走遠。直到她們的身影越來越小，小到看不清了，季妍才說︰「走吧。」
暗門的事處理完了，白勝也閑了下來，近期都沒什麼大事。再加上臨近春節，他勢必又會離開總部一段時間。季妍回去後，並沒有隱瞞，把在監獄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跟白勝說了。包括孫婧李代桃僵，放走原樂清的事。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白勝的表情，說道︰「你不會怪我擅做主張吧？」
「不會。」
季妍松了口氣。「那就好。」
白勝在打游戲，聞言，他停下動作，抬眸望了季妍一眼。淡淡道︰「你是我的女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有顧忌，也沒人敢攔。」
「誰說的？你局里那些人都對我有戒心，我要是做什麼不合他們心意的事，肯定會群起而攻之的。」
「怕什麼，有我頂著。」
「你說的？」
「嗯。」
季妍笑起來，那些復雜的情緒似乎也莫名消散了些，但是並沒有逃過白勝的眼楮。他說︰「還在想下午的事？」
季妍怔了一下，眸色忽然暗淡下來，低低的說︰「就是……有點酸。」
「因為你的母親？」
季妍張了張嘴，略帶訝異的說︰「你怎麼知道？」
白勝的臉上透著柔和，不緊不慢的道︰「妍妍，你的情緒都寫在臉上。」
「是嗎？」季妍抿了抿唇，無意識的說︰「可是小白，你知道嗎？看到原樂清和孫婧做的那些，我忽然很羨慕。孫婧雖然野心很大，貪戀榮華富貴，也害過人。但是對自己的兒子，她是真心的。為了他，她可以向原樂清下跪，承認自己以前做過的錯事，也可以留在監獄里受苦，只求原樂清好好的照顧原濤。她做這些，心里想的都是她兒子，希望她兒子能過的好。或許這就是母愛的力量！」
原樂清也是，為了原夜勛，她奉獻了一生，無怨無悔，把原夜勛的幸福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如果說這是身為母親的本能，那麼呂美呢？她不求一碗水端平，但是連孫婧都能做到的事，呂美卻做不到。或許她能做到，但不是為她，同是兒女，同是她肚子里掉出來的肉，何以相差這麼多？
以前呂美老說她是姐姐，要讓著弟弟妹妹，季妍也以為是年齡原因，呂美的心才會偏頗一些。但是看到原樂清和孫婧，她突然明白，母愛應該是個什麼樣子。這才是母親對待子女的態度，就如她對季柔和季陽，而不是如自己這樣，為什麼？
難道她不是呂美親生的嗎？
「不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我們做些別的事開心一下。」白勝合上電腦，很隨意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