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紫菱先回去,顧媽媽送陸亦童也去了靜慧醫院。陸亦童上了車以後,身體稍微放松了些。看陸亦童一個人坐在那里有些不穩,顧媽媽坐到她旁邊。她為她細心地整理了頭發。陸亦童迷糊中也感受到了顧媽媽對她的照顧。
倚在顧媽媽的身上,她突然覺得自己累極了。身體的傷可以治愈,那麼心里的呢?簡思佳以那樣的方式倒了下去,簡思銘用那樣的話責罵她。可是,那是她的錯嗎?為什麼已經遭過一次罪了,她還是不能懂呢?要遠離傷害的方法,到底是什麼?
之前她的心軟讓簡思銘以為有機會,他的靠近讓簡思佳緊張,而顧磊的出現又讓簡思佳嫉妒。都不是她希望的樣子,她並不想事情變成現在這樣的……簡思佳,你千萬不能有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陸亦童閉著眼楮,眼淚止不住地流淌。顧媽媽在鏡子里看到陸亦童忍住不發出聲音,偷偷流淚的樣子,心里不舍。
顧媽媽一個胳膊摟住陸亦童,輕輕地拍著陸亦童的背,讓她情緒安穩下來。以前媽媽也會這樣對她……每當她失望的時候,失敗的時候,哭泣的時候,傷心的時候,媽媽都會輕輕地拍她的背,溫柔的聲音她一輩子都記得︰「寶寶,別哭……記得,媽媽永遠愛你。你要開開心心地過好每一天!寶寶,閉上眼楮,再睜開,媽媽一直都在你身旁啊!」
媽媽!
從小最愛她的就是媽媽,媽媽是她的一切!可是那個人卻離開她了,她好傷心,好絕望。可是她對她說過,即使她走了,她也會在天堂里祝福她,希望她能快樂過好每一天。
上天不公,把那麼好的人從她身邊帶走……突然間,對媽媽的思念讓她淚流滿面。她真的不想在別人面前哭,可是她實在裝不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不知道簡思佳的傷到底嚴不嚴重,不知道自己如何撐過去。
顧媽媽拿出紙巾給遞給陸亦童,她接過紙巾擦淚︰「謝謝,顧媽媽,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著陸亦童傷心的樣子,顧母其實也不好受,說實話,她也沒想到一切發生得如此快。看得出來陸亦童已經有意避讓簡思佳,可是她卻一再糾纏,可是簡思佳最後被陸亦童推下去了,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顧媽媽安慰道︰「這也是無法避免的錯誤。既然不是有意的,我相信思銘會明白的。思佳的傷重,我看你的也不輕!待會到醫院了我叫醫生給你好好檢查。你不是走不動嗎?是不是腳扭到啦?」
顧媽媽細膩的關心在這個時候真如細雨滋潤了一片干涸已久的土地,陸亦童感到了深深的溫暖,深深的愛。她搖搖頭︰「如果簡思佳出事了,不光簡思銘會恨我一輩子,我自己也會內疚一輩子的……」
顧媽媽撫模她的後背,極力安慰︰「不會的,亦童。思佳不會出事的,我已經給她安排了最好的醫生。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到了醫院我們就知道了。現在先放松,別想那麼多好嗎?」
雖然想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們怎麼會打起來,可是現在這種時候好像不該再刺激她了。顧媽媽抱著陸亦童,眼中卻藏著一抹犀利。
陸亦童被急救人員抬到擔架上,把她「拖」走。顧媽媽跟在後頭,走得沒有他們快。
看著醫院里通亮的白熾燈,她有些頭暈眼花。又被抬到窄小但干淨的病床上。一股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直接吸入肺部,讓她只想嘔吐。久違了的感覺,真如夢魘!
醫生還沒來,是一些醫護人員和護士在給她做簡單的處理。陸亦童躺在床上,只是被動地感受,完全是一塊刀俎上的魚肉,動彈不得,絲毫沒有反抗的余地。她恨極了這種滋味。
像是看出了陸亦童的極力忍耐,顧媽媽在一旁安慰︰「醫生很快就來了,再堅持一下!」
堅持,她能堅持的!再痛的傷都扛過來了,現在這些算什麼?她可以的,一定能做到的!媽媽在天上看她,她一定要笑著面對。
時間仿佛頓住了,她只覺得過了很久很久,醫生才來。當顧媽媽把握住她的那只手抽離的時候,陸亦童從半昏半醒中驚跳起來,祈求道︰「媽媽,別走!媽媽……求你別走!」她帶著哭腔,用擦傷流血的手緊緊地握住顧媽媽的手,顫抖得厲害。
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任一個平常人看了都會動容,她像是一個小孩子,被母親拋棄的小孩,哭得特別傷心。
無法,顧媽媽看她這個樣子,就不走了,把手又緊握住陸亦童的。醫生看陸亦童情緒得到緩解,乖乖接受治療,配合他的命令也就不管顧媽媽在場了。
醫生讓護士把陸亦童的衣服上有血漬的地方剪開。然後對她的身上大致地看了看,而後又觀察了她的眼楮,臉上受傷的地方。
「看來傷得不輕啊,而且多半是內傷,待會去做頭部和盆腔的CT,在觀察一下。」醫生交代完這些,又看了看她那只歪著的腳。拿起腳,稍稍檢查了下,然後對顧媽媽道︰「腳應該是骨折了,先去拍個X光平片。病人傷得很嚴重,而且很像是被毆打所致……需要報警嗎?」
顧媽媽知道,陸亦童傷得不輕,可她不知道有這麼嚴重。要不是剛才親眼看到簡思佳和她的扭打,她是無法想象她們之間會干出這種事的︰「不用了。」
陸亦童身上被蓋上了一張潔淨的被子,可是再厚的被子也掩飾不了身上紫青的傷痕,特別是月復部——人類最脆弱的地方。
一夜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說來真讓人郁悶。可是顧媽媽一點也不亂,人不亂,心不亂。她鎮靜地給顧宅打電話,找來了人照顧陸亦童。她陪著陸亦童做了一些檢查和包扎後,已經一點多了。照顧陸亦童的人也來了,她就把她交給她們,然後問路去看簡思佳了。
簡思佳來得比較快,又馬上接受了治療,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此時,簡思銘已經守在簡思佳的床邊,簡思佳就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打著點滴,額頭上包著紗布。
顧磊站在門邊,看見母親來了,卻沒看見陸亦童,以為她已經回去了。顧媽媽看著簡思銘泛紅的眼楮緊緊盯著簡思佳,于是把顧磊叫出去聊。
「金醫生怎麼說?」顧媽媽問道。金醫生是靜慧醫院里名聲很好的醫生,經驗也十分豐富。
顧磊倒是沒有之前開車時那樣緊張了,語氣也比較沉穩︰「思佳還好,醫生說頭上只是皮外傷,就是傷口有點大,所以流血不止。背部和腿部有肌肉挫傷,腳扭了。只是她還受到了驚嚇,身體還比較虛弱。其他的報告要過幾天才出來,所以暫時來說不是很嚴重。醫生說她身上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癥狀出現,可能還需要留院觀察一個月。」
听到這個好消息,顧媽媽滿意地點點頭。她還關心一個問題︰「思銘是怎麼想的?看樣子思佳的事讓他很生氣。」
顧磊摘下了眼鏡,反倒問起了陸亦童的情況。比起這邊,他更在乎陸亦童︰「思銘的脾氣你也知道,等他冷靜下來就會想明白的……亦童怎樣了?是自己一個人回去的嗎?」雖然跟自己說不再對她特殊對待了,可剛才看到她狼狽的模樣,他心中柔軟地那塊地方還是被刺痛了。
接下來的消息,顧媽媽也醞釀了很久,但她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跟顧磊講。
顧磊是何等人物,他一下就明白了顧媽媽眼神,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的眉頭緊皺︰「她出事了?」他看著母親的表情繼續猜測,「而且還來了同一間醫院?」
顧媽媽點點頭。顧磊真是越來越準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陸亦童的緣故,直覺特別敏銳。
他就覺得不妙!剛才簡思銘把她那麼用力地推開,她本來就已經那麼虛弱了!而且為什麼母親會出現得那麼晚?即使她不來了,也會打個電話給他,但是卻推遲了這麼久才來。難道……
顧磊的呼吸也變得急促,陸亦童沒事吧。母親略帶憂郁的態度讓他的臉一下陰沉下來︰「她在哪里?」
「我已經派人照顧她了,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但是比思佳傷得重。你晚點過去吧,等她躺下休息前進去。」女孩子家還要洗漱什麼的,男人現在過去不方便。況且陸亦童沒有被整理好的樣子,顧磊看見了,可能會想殺人的。真的很讓人心疼,那麼嬌弱的一個女孩,被打成那樣子,任誰看了都會難受。
顧磊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然後目光深沉地看向病房里,病床上的簡思佳。簡思銘正握著簡思佳的手,在她的床邊說些什麼,但他已經听不見了。陸亦童……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今天看到她,確實跟之前一段時間不同了,具體是哪里不同,也許是更像朋友了。他以為他能放下陸亦童,可是當他看見陸亦童向他求救時的頑皮樣子,看見她衣衫不整的失神模樣,看見她被推倒在地上的委屈表情,無可否認,他還放不下她。
一旁的顧媽媽也已經累了,可是她看見自己兒子心里不好受的樣子,她開始跟顧磊說起那件事︰「石頭,你是不是喜歡亦童?可是思銘告訴我,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顧磊眼神有些迷惑,轉過身,面對母親︰「我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