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後.巨石之後.沒有了一絲聲響︰「梁總管.他也需要你.你自小照顧他.難道忍心讓自己疼愛的孩子離開眼底嗎.」
楚鳴昱從來沒有對蘇清影說過多少自己的心事.可是.那一年的相處.蘇清影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楚鳴昱對梁卓不同于常人的情分.還有梁卓偶然看著楚鳴昱時的眼神.有多麼關愛.
蒼老的容顏之上.帶了一抹欣慰.梁卓的聲音.低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老奴舍不得皇上.只是.老奴已經老了.這是最後能夠為皇上做的事情了……」
希望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能夠幸福.希望那個孩子.能夠真的海闊天空.希望.他的笑容.不再充滿算計.
蘇清影拍擊著巨石.勸說著梁卓.楚鳴昱也需要他.只是.無論她廢了多少唇舌.里面的人給她的回應.便是越行越遠的腳步聲.還有不斷轟隆下落的撞擊聲.
心頭一股悲哀沉澱.蘇清影抿緊了唇.最後看了一眼那截斷自己視線的巨石.轉身.不再回頭.她知道.梁總管不與自己一起.是為了將後路斷開.她唯一能夠報答那個老人的.便是找到楚鳴昱.
掀開遮掩用的石板.柔婉的月光.將全身撫模.蘇清影沒有故地重游的感慨.而是警覺地觀察周圍.是否有人.除了風聲與草木拂動聲.再無一絲異樣.
身形急閃.蘇清影眨眼間.便已經掠到了巷口.只是.一片陰影乍然襲來.蘇清影躲避不及.猛地撞了上去.溫暖的胸膛恍如隔世.
熟悉的感覺.讓蘇清影想要落淚.蘇清影猛地拽住他的袖擺.抬起水潤的眸子︰「梁總管沒有出來……」
縴手使力.蘇清影沒有時間問楚鳴昱怎麼會知道在這里接應自己.她只是想要楚鳴昱勸說梁卓.不要讓他去送死.
拽不動.蘇清影的眸子對上楚鳴昱的眸子.那里面.有滿滿的悲傷.卻沒有焦急憂慮.蘇清影茫然.
楚鳴昱的手.緩緩地拂向蘇清影的臻首.摘下歪斜的內監帽子.烏黑順滑的發絲垂落手中︰「這是梁卓選擇的路……」
楚鳴昱告訴蘇清影.他當初留下梁卓在宮廷.只是因為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要他隨著自己晚年奔波.他已經在宮中安排好了.他想要他安享晚年.才會叮囑他替自己看著這江山社稷.
誰都沒有想到.梁卓會利用宮中所有的力量.布下今夜的局.只是為了讓蘇清影出宮與楚鳴昱相聚.梁卓最後傳給楚鳴昱的話.便是生于斯.死于斯.一生都被困在這宮廷中的人.再想要離開.很難很難.
「我很幸運.可以任憑著自己的心意.選擇一條自己想要走的路.可以在自己還能夠走的時候.走出來……」
楚鳴昱是笑著對蘇清影說這句話的.只是.卻緊緊地擁住蘇清影的身軀.不願放松一絲半點兒.他的身子.在微微的.不易察覺地顫抖.
蘇清影靜靜地看著楚鳴昱.他眼中的悲傷更盛.心中恍然明白.這個男人.他的心.其實比她還要脆弱.他現在.只有她了︰「我永遠不會再離開你.死亡都不能將我們分開.這是我的承諾.」
「我知道……」
楚鳴昱的唇角沁著笑︰「可以陪著我做一件事情嗎.」
蘇清影的雙眸.只是信任地看著他.楚鳴昱拉著她.面向出口的位置.挺直了身軀.蘇清影沒有反抗.楚鳴昱的聲音很低很低.她卻听得很清楚︰「小時候.我不得父皇母妃的喜愛.日子過得差強人意.都是梁總管陪著我.安慰我.他告訴我.不是昱兒不夠優秀.只是他們沒有沒有看到.梁總管看到就可以了.」
「長大了.兄弟之間.多有爭斗.最後.只剩下了我一個.也是梁總管陪著我.陪著我算計.看著我殺戮.我活到現在.陪著我最久的.是他.以前.皇帝的身份.束縛了太多.現在.我只是想單純的用楚鳴昱的身份.做我一直想做的.」
那一跪.是楚鳴昱多少年心頭的感激.那一跪.是楚鳴昱與梁卓的道別.那一個彎腰.是楚鳴昱.與皇宮真正的別離.
「謝謝你……」
「我們之間.不需言謝.」
「我現在不是皇帝了.也許.給不了你太好的生活.但是.我不會讓你受苦.」
「不是皇帝更好.我也不是需要人養活才能生存的女子.」
「影兒.你很堅強.但是.不要再有下一次.我承受不住……」
「若是你死了.我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在這里.除了你之外.我沒有任何的牽掛.那些人.缺少了我.可以活的更好.」
「我不會活的很好的……」
楚鳴昱擁緊了懷中的嬌軀.喃喃自語.若不是為了讓蘇清影得到救治.他哪里.會舍得離開她一步.
「所以.我們兩個.都要好好的活著.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誰都不可以再輕易放棄.」
蘇清影的小指.勾住了楚鳴昱的小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很幼稚.卻是最真摯純淨的感情.
「好.」
淡色的唇.吻上了那削薄的唇.咸澀的水滴.點點落入心間.
她任由他牽著手.踏著明月.踏著夜色.走向未知的遠方
海風滔滔.波浪滾滾.三十多米長的大船.在岸邊擱淺.白衣如雪的女子.雙手按住欄桿.站在甲板之上.縴細修長的身子.在初陽映照下.繪染成一片瑰麗的美景.衣袂飄飄.秀發飛舞.蘇清影的唇邊.沁著一抹輕松的笑容.她真的.很久很久.記得恍如上一輩子.都未曾如此放松了.
一襲黑色的披風.搭在肩頭.蘇清影的手.按住肩頭那只修長有力的手︰「昱.謝謝你.」
他們之間.不需言謝.但是.蘇清影從來未曾想到過.楚鳴昱真的.記得那些游遍五湖四海的承諾.他一直都記得.今晨里.當她隨著楚鳴昱秘密到達海邊.看到這艘建造的堅固而又壯觀的大船時.當她知道.這艘船已經秘密建造了半年時.她.再也沒有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