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莫氣,徒兒自知做下錯事,那蝶凌劍……」駱錫岩懊惱但並不後悔,當日貫墨空刃對上方戟,想想就覺得險惡。如今,多說無益也于事無補,只能求師父諒解。
「那劍與心法,交予你時我就隱隱約約覺得不安,你還未歷練成熟,又易輕信于人。唉,一切自有天意吧。」老人深吸吐納片刻,再睜眼時情緒已不那麼狂躁。
「那我還給師父罷。」駱錫岩還當老人後悔,心道這寶物還是歸還較為妥當。
「想求貴莊中的一味草藥桑麻枝,不知有無商議余地。」貫墨拱手道。
「唉。」老人嘆了口氣,自己傻徒弟對貫墨用情至深,那現出蝶凌劍也是情有可原的。穩住心神,細細按了大穴,將一絲絲淳厚之力化碎,想來是駱錫岩常年習拳法所得,再將靈動之氣裹了慢慢融匯。
「世上只一粒。」貫墨淡然說道,那藥能起死回生,用之後解百毒,不到萬不得已貫墨也是舍不得的。
浩然看了駱錫岩一眼,苦笑著走了。貫墨站起身,將駱錫岩抱至床邊道︰「錫岩,我去給你端熱水來擦擦身子吧。」zVXC。
一切妥當之後,貫墨讓清綢在床邊守著,領了浩然和駱錫岩進了自己房內。
「我就是身上疼,沒什麼大事的。貫墨,你看看師父,他將內力傳予我,會不會……」駱錫岩剛雖半昏迷著,但意識到源源不斷的真氣涌入,再醒來時便知是師父所為。
「錫岩你怎麼樣了?」貫墨松了口氣,這才掏了帕子去擦駱錫岩的額間。
老人聞言驟然瞳孔一縮,猛地起身,幾步踉蹌抓了駱錫岩衣襟道︰「你說什麼?!」
「我知道了。」駱錫岩掙扎著起身,走到水盆邊濕了棉巾擦了把臉,往外走去。「我也去陪著,你別攔我,你也知道攔不住的。」
「你這頑徒,將師父置于何處?!既是相贈,定傾囊之,哪還有收回的道理!」老人又被激起,揚起拐杖本想往駱錫岩身上招呼,但見他,勉強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口唇尤有血跡,想著他還是個孩子,不由動了惻隱之心。
「師父,師父你怎麼樣了?」駱錫岩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憂心不已。
等回到院子里,浩然竟破天荒地與半夏清綢三人在連廊上納涼,見了他們痞笑道︰「怎不在外賞這大好月色, ,還撿來了這麼個……」
「別說了,我去看看他。你放心,我不會怎麼樣的,好歹他……」好歹他是我爺爺,浩然咬著下唇沒說出口,勉強扯出一絲笑來,似控訴這老頭為何這般嘲弄自己。
「前輩他……他現在虛弱的很,先回了院子再細說。」貫墨一手托起老人,一手扶了駱錫岩,三人在夜色中匆匆消失。
「我盡力,錫岩,人命由天,你也是知道的。有一天,咱們就待他好一天。」貫墨算不出命數,只能講出實話。
「貫墨,我做錯了,我害了師父。」駱錫岩拉著貫墨的手,內疚無比。
「咦,這是駱大哥的師父!老人家怎麼了?」半夏和清綢都認得,忙圍了上來問道。
「嗯,師父,我……咳咳,我讓貫墨請你來,是找到與花舞劍了……」駱錫岩心脈受震,再也支撐不住,虛軟倒地。
老人依稀記得駱錫岩在山谷中時,提到一愛劍好友浩然,但當時並未多想,更不會有所聯系。心下急切,手上也推出更多內力,駱錫岩頓時身軀一震,耳中轟鳴不歇,氣血翻涌不止,命懸一線的危急。「師父……求你,我……我想見貫墨。」
「嗯,有何事叫我。」貫墨點了點頭,旁人不好插手去管這事,只要別劍拔弩張,冷靜下來才好。
「我沒事,貫墨。」駱錫岩想接過老人,卻看到貫墨眼神對自己示意,這才扭頭發現呆立的浩然。
「貫墨,你那藥,能不能給師父先服一粒?」駱錫岩體內燥熱,不過,在丹田處倒也安分,那粒丸藥服用之後吊著氣,效果極佳,定是不凡之物。
可駱錫岩已受傷陷入昏迷,任老人手臂收緊也未轉醒。老人也大驚失色,剛只是想出手教訓,並不有意傷他,忙扣了駱錫岩腕脈,這才探得脈象玄虛,竟是重傷之態。
「他……怎麼了?」浩然混沌一片,如行尸走肉般跟了來,不知如何面對。
貫墨再不多言,隨著一起去看,老人張著嘴努力呼吸,還能听見肺部悶響。浩然在門邊最遠的地方望著,駱錫岩趴在床沿捏著老人的手不放,貫墨招了清綢與半夏出來院中,吩咐道︰「清綢先去睡吧,夜里和半夏一起來接替你駱大哥照看。半夏現在去請名瀾山莊的莊主過來,就說貫某有要事相求。」
「師父……」駱錫岩覺得疼痛難當,烈焰灼燒般煎熬,腦中恢復零星清明,氣息奄奄接著道︰「我說的浩然……就是簡浩然,咳咳……是您……」
如此近兩個時辰,駱錫岩終于皺著眉頭醒來,老人卻大汗淋灕地癱軟靠在亭柱上,形如枯槁,面如土色。
「師父他,他對我……」駱錫岩哽咽著說不下去,閉了眼只幽幽嘆氣。
半夏知道情勢危急,不敢耽擱,麻溜地跑著去了。不多時,莊主和柳桑兒一起被請來。
「啊?」駱錫岩盯著貫墨俊逸側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世上只一粒,便是給自己用下,心中頓然溫暖一片,滿漲地鼻頭發酸。
「浩然,前輩這些年過的並不好,我們遇到他時,他推了盛滿小木劍的推車受些小輩們的欺負,機緣巧合收了錫岩為徒。我們在他獨居的山谷中見了你孩童時的畫像,想來錫岩也拿來與你見了。一箱箱全是為你做得衣衫,一件件全是為你打磨的木劍,有時候見著錫岩偷著抹淚,不時念叨著自己的孫兒也這般大了……」貫墨攬了駱錫岩,輕拍著他的肩背,動情地緩緩道來。
「不怪你,前輩他……他是好人,咱們以後好好孝敬他。」這事始料未及,貫墨只能想到事後如何補救。戟心交覺。
原是貫墨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心動如擂坐臥不安地,總覺得有事,才趕了過來。這一來,不禁打了寒顫,亭中地上暗色血跡,駱錫岩閉目毫無知覺地靠坐在老人懷間,貫墨手腳冰涼,去探駱錫岩頸部脈搏,時而沖烈時而漸無,忙塞了救命的丸藥,捏了駱錫岩喉間強迫他吞了,又喝道︰「前輩!錫岩體內兩股內力相沖,不融不得治!」
「他將畢生功力全部傳給了錫岩,現在,只是個普通的老人了。本來關節就早已變形,現在沒了真氣壓制,恐怕是要受著折磨……」畢竟血濃于水,貫墨料想浩然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不會此時出手。
老人倒也豁達,使出全力,將數十載真氣全然匯入一絲不余,貫墨也執掌貼于駱錫岩前胸,引那真氣灌于四肢百骸。
「師父他,他還有以後麼?」駱錫岩慎了下,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駱錫岩意識到自己的氣力被抽離,唯一念頭便是要死也要見了貫墨再死,倆人好不容易心意相通,消除罅隙,不能就這樣去了!
浩然眼眶頓時紅了,和記憶中的面容,像又不像,歲月雕蝕著留下痕跡,蒼老了很多,和那個帶著自己玩教自己耍木劍的爺爺,終貼合在一起。
「別擔心,前輩沒事的。」貫墨溫柔微笑,握緊駱錫岩的手,傳以力量支撐。
「醫仙有何事,不妨直說。」柳莊主開口詢問,貫墨這般懇求倒不多見。
老人不懂醫術,剛又支走貫墨,現四下無人,又不能將他棄之不管,無奈之下扶起他,撩袍席地而坐,試著將真氣往駱錫岩體內輸入。才剛匯入一絲,便立即激起體內蟄伏已久的兩股內力,瞬間真氣激蕩,駱錫岩劇烈咳嗽起來,顯然是雪上加霜,控制不住哇地大口吐血。
剛找出門道,耳邊便听得風聲,老人略偏轉過頭,已無余力言語。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都讓開些,清綢快去將浩然房間床榻收拾出來,半夏按我開的方子去抓藥熬藥,浩然你……錫岩受傷了,麻煩你去照顧他。」貫墨迅速地命令著眾人,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懷中的老人似乎沒有重量輕的很。唉,日薄西山風燭殘年。
「浩然,有何冤仇,看在他救錫岩一命的份上,我求你等他大好後再說,可好?」貫墨牽著駱錫岩的手坐下,讓他靠在肩頭,輕聲對著浩然道。
「這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拙荊現在為犬子熬神傷心,那藥也沒心思好好侍弄了。」藥不是什麼珍貴之物,只是巧在方圓百里都無,若是急用,便只能在山莊內取。
貫墨見他談起條件來,毫不含糊道︰「貫墨稍後便為大公子醫病。」
「桑兒,將後院桑麻枝取來,醫仙要多少就給多少!」柳莊主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即爽快道,生怕貫墨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