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在杯盞的扶手處漸漸捏緊，陽光穿過玻璃窗，將手指的影子打在桌面上。
楚涼張了張嘴，卻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
秦溱低頭，盯著杯中的咖啡，等著他回答。
半晌之後，他才終于將視線從她的頭頂偏離，清了清嗓子，卻並沒有回答秦溱的問題︰「怎麼又改回這個名字了？」
「任性也要有個時間不是。」
秦溱輕笑，仿佛說的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楚涼心一抽，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從心底抽離一般。
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秦溱將話題帶開︰「找我不會就是為了回憶往昔吧？」
「我••••••」
楚涼開口，卻又頓住。
九年的時間，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
他們都不再是當年不諳世事的少年，九年的隔閡像是一道鴻溝，再也逾越不過去。
秦溱笑︰「既然你不知道說什麼，那不如替我解開幾個疑惑。」
不等楚涼應下，她徑自的開口︰「現在一直跟楊晶晶在一起？」
「沒有，我對她沒感覺。」楚涼撇開視線，對這個問題有些尷尬。
當年他確實接受了楊晶晶的幫助，但是沒感覺就是沒感覺，他一直在以其他方面償還，哪怕楊晶晶一直沒有放棄，但是沒感覺就是沒感覺，他也沒辦法。
秦溱頓了頓，繼續道︰「當年離開的時候為什麼騙我。」
「哪有什麼騙不騙的，我離開是事實。」
楚涼低語，望向她的視線卻灼熱的要將她融化。
「楚涼，我給過你機會的。」秦溱低嘆，情緒復雜的將視線投向窗外。
金燦燦的陽光灑在玻璃上，反射出明媚的光線，仿佛可以照進所有陰暗的角落。
楚涼卻在她這一生嘆息中震了一震，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起來︰「秦溱，你這是什麼意思？」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楚涼，我只是想听你說一句實話，你卻遲遲不肯說出口。」
秦溱的聲音很低，平靜的異常。
當年親自面臨突變，她都沒有吼叫一聲，時隔多年，自然沒必要大發雷霆。
她不過，是想當面了解一下當年的事情罷了。
秦溱斂眸，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那麼輕的聲音，仿佛不細听就听不到的嘆息，卻重重的砸在楚涼的心上，讓他的臉色瞬間煞白。
「你•••••••你知道？」
楚涼微愣，隨即苦笑︰「我很沒用是吧，護不住你，只能接受她的威脅；我也很笨，只會用那樣的方式從你的世界抽離。」
當年父母家人除了車禍，所有的錢全部壓進去，也沒能救活他們。
恰好在那個時候楊晶晶跳出來向他伸出援手，前提是他跟秦溱分手。
再怎麼說，也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孩子，他也沒有辦法。
雖然他不是嬌生慣養，但是長那麼大也沒有遇上過什麼大的波浪，當時簡直是一籌莫展。
他怯懦，所以在秦溱找過去的時候，連她為什麼會去都沒問，直接選擇了分手。
他一開始就打算好了，楊晶晶的錢算是他借的，他終究要還的，但是他卻沒勇氣讓秦溱跟自己一起承擔那個巨額欠款。
誰都有自私的時候，但是他最後最後的自私，就是不想讓她知道這一切，哪怕讓她看到自己冷漠的模樣，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
對上這樣的他，原本質問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秦溱閉了閉眼，眉頭皺到一起︰「楚涼，你就從來沒想過要信任我？」
如果當初他對她說實話，她就會插手這件事，之後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不，其實這也不全怪他，她也一直沒有向他表露自己的家庭。
「算了，這個時候說著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無論如何他們都已經錯過了，再也回不去了。
更何況，當時她剛剛得知自己的身世，就算楚涼向她坦白，她估計也是無能為力。
所以說，這世上很多的事情真的很難預測。
「一切都回不去了。」楚涼低喃，仿佛剛剛才察覺到這個事實一般。
沒有在理會他的低語，秦溱將勺子放回杯中，拿起了包︰「就這樣吧，我今天的飛機要回去。楚涼，如果可以的話，就不要與楊家有任何牽扯。」
「什麼？」楚涼驚醒，不解的看她。
握著袋子的手指緊了緊，秦溱笑的無所謂︰「沒什麼，只是覺得被楊晶晶纏了九年，都沒有愛上她，還不如離開，走的干脆點，對你們都好。」
「我••••••明白。」楚涼澀染，整了整自己的情緒，開口道，「我送你。」
秦溱下意識的想要反駁，隨即，在對上他繃緊的下巴的時候，又收了回去。
算了，今天，就算作是最後的告別吧。
哪怕剛才楚涼抓住了機會，對她坦白，或者說些什麼，他們之間也不可能的，她從來都不會走回頭路。
更別說，她現在身邊又有了一個洛少琰。
楚涼去結賬，秦溱靠在一旁的櫃台等他。
現在已經漸進正午，楚涼的意思原本是請她吃午飯的，但是像到四哥還在等，她便拒絕了沒有接受。
下午回去，或許還可以有時間叫彭弦他們出來討論一下項目書的事情。
「啪。」
正在思考間，一聲輕響換回了秦溱的思緒。
回身轉眸，恰好看到一位路過的客人將楚涼手中的錢包踫掉在地上。
黑色的真皮錢包在地面上轉了兩圈，滑到她的腳邊。
秦溱俯身，蹲下去撿，楚涼臉色一變，慌張的就要去搶。
可是，終究是晚了一步。
一張被剪過的照片從錢包里飄了出來。
秦溱下意識的伸手接住。
照片很小，大概只有寸余。
照片上也是陽光明媚的模樣，跟今天的天氣很像，青綠色的草地上，一身白色T恤的少女笑得沒心沒肺，歪倒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垂頭，手指穿過她的長發，眼神溫柔。
那是她高二那一年吧，她跟著楚涼幾個關系好的哥們兒去春游，兄弟幾個鬧他們，拍下來的。
「抱歉。」
楚涼低語。
秦溱回神，將錢包遞回去。
下一秒，她未送出去的照片也被他拿走。
楚涼撇過頭，當先出了咖啡廳。
從咖啡廳出來，便是一個很大的市中心廣場。
端午節剛過，很多促銷的信息還沒有換下來。
楚涼吸了口氣，仿佛剛剛平復下心中的波動一般，沉了聲音開口︰「抱歉，這張照片不能給你。」
秦溱斂眉，沒有開口。
沒有得到她的回答，楚涼有些急，轉身，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秦溱，我知道這樣會讓你很為難，我也知道你跟洛少琰的關系，但是，你就當什麼也沒看到好麼？」
哪怕知道不可能，但是他不是沒有抱著可以重新來過的想法的。
甚至，在昨天約她的時候，他就想過，如果，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會重新爭取。
但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秒，這種想法就已經被打消了。
在她說出「給過機會」那樣的話的時候，他更是心灰意冷。
她向來是個干干脆脆的人，既然要斷干淨，她又怎麼會自己保留著她的照片？
可是，如果不是這張照片，他靠什麼撐過以前九年的時間，又拿什麼走過以後的日日夜夜？
當年的他，一無所有，又是在異國他鄉，還受著楊晶晶的照顧，面對那一次次的糾纏，無數人的冷眼，他靠什麼走過來？
他一直以為，等到自己還夠了恩情，擺月兌了楊晶晶，如果她還在等，就不顧一切的回來。
可是一年前，他回來，她卻換了名字，不等他驚喜這個相似的名字，卻立即得知她已經嫁人的消息。
連給他爭取的就會都沒有，她又緊接著離開。
而如今，她再次回來，用回了秦溱的名字，卻有著那麼高不可攀的身世。
他不強求，但是卻不能忍受他將自己最後的一點念想都掐滅。
溫潤儒雅的氣質早已經不見了蹤跡，黑色的眼眸中一片焦急，生怕秦溱拒絕他的要求。
最可恨的是，只要她不喜的，他都不忍心勉強。
不過是一雙眼楮，卻仿佛闡釋了這一聲的恩怨愛戀。
秦溱眨眼，撇開視線，手悄悄的撫了撫胸口。
有一絲細細的疼，不重，卻不可忽視。
畢竟是曾經傾心相待的人。
秦溱斂眸︰「這樣不是辦法。」
「我知道，但是我需要時間。」
「呼。」
吐了口氣，秦溱沒有說應，也沒說不應，只是淡淡的道︰「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她••••••心軟了。
楚涼愣神，心中涌起一股清冽的喜悅之情，困頓了多年的心終于有了一點點回暖的趨勢，哪怕，這並不是好現象，更想是破面前最後的光芒。
勇氣在胸中膨脹，壓抑在胸口一年多的問題終于月兌口而出︰「秦溱，楚玥那個名字，跟我有關系麼？」
他問的小心翼翼，又期待萬分。
秦溱的步子一頓，沒有回頭。
得不到答案的楚涼越發緊張了幾分，聲音緊繃︰「我只是想知道這個答案，楚玥這個名字，跟我有關系麼？」
「有。」
秦溱轉身，想要繼續說什麼，卻陡然頓住了聲音，仿佛聲音被人掐斷一般。
剩下的那一句，「這個時候說這些有意義麼？過去的都過去了、」就這麼卡在嗓子里，說不出話來。
楚涼的身後，修長的身影緩緩而來，精致的讓女人都嫉妒的相貌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炫目的陽光打在上面，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像是沐光而生的天使。
洛少琰一步步的越過楚涼，停在秦溱的面前，笑著打招呼。
只是，那笑容涼薄的讓人心驚。
「這麼好巧啊，秦、溱。」
兩個字，叫的咬牙切齒，仿佛唇齒間正在咬著她一般。
他••••••怎麼會在這里？
秦溱一愣，有些不解的蹙眉。
而對面，正在驚喜與秦溱這個回答的楚涼也驀然回神，察覺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不由上前一步，企圖將秦溱擋在身後。
「洛先生，秦溱她••••••」
「楚先生，我和秦溱有些事情要處理，麻煩你先離開。」
抬手夾住楚涼伸過來的手，洛少琰看也不看一眼的揮開他，聲音冷淡，視線卻一直攥著秦溱，沒有離開一分。
楚涼皺眉。
一看這兩人的感覺就不對，他怎麼放心離開。
可是不等他說什麼，秦溱已經從震驚中回神，抬眼看著楚涼道︰「你先離開吧，我跟他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
「秦溱。」楚涼不放心，卻被她更堅決的堵回去︰「離開。」
楚涼不願，但是在對上她堅決的實現的時候，還是選擇了妥協。
「有事給我電話。」楚涼嘆了口氣，卻並沒有走遠。
原本想要遠遠的注意這他們這里，但是洛少琰又豈會給他這個機會。
看著秦溱將視線放在楚涼的身上，他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狠光，一把卡過秦溱的肩膀，拖著她的肩膀上了附近等著的一輛出租車。
楚涼一驚，下意識的就往回跑，可是這個檔口，洛少琰已經將秦溱塞了進去，回身，冷銳的目光掃過去，將楚涼的步子硬生生定在原地︰「我跟她的事情，楚先生還是少管的好。」
一句話扔下，洛少琰開門上車，甩了車門對前面已經嚇到的司機師傅吩咐︰「臨江路21號。」
許是攝于他的氣勢，司機師傅一句話也不敢說，腳踩油門，車子已經飛了出去。
「洛少琰你干什麼！」
因為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動手，秦溱一直壓抑的火氣這個時候才算發出來，扭轉手腕要從他的牽制中擺月兌出來。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倔脾氣上來了，洛少琰不僅沒有松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橫過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緊緊的壓向自己。
「砰。」
鼻子撞到了他堅硬的肩膀上，酸痛的幾乎將她的眼楮逼出來。
秦溱動動胳膊，想要空出位置揉揉鼻子。
可洛少琰是打定了主意一般，死活不讓她動彈。
雖然他們重逢之後，她與他只正式交過一次手，但是那一次，卻足夠她感覺到兩人實力上的差距。
就算她這一年的訓練再苛刻，與正規部隊出來，並且執行過各種生死任務的人是不能相比的。
前面的司機一直不明所以的從後視鏡瞟他們，思量片刻，她索性松了力道由著他摟著自己。
鼻子在他的肩膀上曾來曾去的，緩解酸麻刺痛的感覺。
洛少琰的身子一僵，隨即繃直。
司機師傅一路飆車，很快就到了洛少琰口中的「臨江路21號」。
是一套臨江公寓。
甩給司機兩張粉紅色票票，洛少琰直接拽著人下車，一路不停的進了電梯，直奔頂層的一棟房子。
開門，甩人，關門。
「砰。」
時間靜止。
秦溱被他推的一個踉蹌，勉強穩住步子，房門已經被他關上。
修長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前，光線照進窗戶，從他的身後打過來。
一團黑色的陰影將她籠罩住，無端端的，有一種陰沉的氣息。
揉著被他扯到的手腕，秦溱皺眉︰「洛少琰你到底發生瘋，我要去機場，一個小時候的飛機。」
「我做什麼？」
洛少琰輕笑，眉目舒展，卻透著寒涼。
「你不是在會舊情人麼？怎麼，被我打擾了，不高興了？」
「洛少琰，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秦溱擰眉，臉色不是很好看。
洛少琰卻根本就不听她這一套說辭，「你的事情不就是會舊情人，怎麼••••••」
話為說完，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瞟了她一眼，洛少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號碼，臉色微變，直接接了起來。
只不過，身子卻直接堵在了門口，斷絕了秦溱離開的念頭。
擰眉望了他一眼，秦溱恨恨的扭頭，揉著胳膊往浴室走。
剛剛來的時候，他拽她用力過猛，手提袋撞到了石柱上，里面的一瓶玻璃瓶乳液被撞碎了，既然走不了，那就先去清洗一下好了。
洛少琰電話打了很長時間，等到她將手提袋清理干淨，他還沒有掛電話，但是整個過程幾乎卻听不到他的聲音，似乎一直是對方在向他匯報什麼。
手機被乳液浸濕，開不開機。
秦溱皺眉，卸下電池，用紙巾細細的將里面擦了一圈。
好在手機質量過關，在她重新按上電池開機的時候，居然能用了！
心里一喜，她調出四哥的號碼撥了出去。
無論怎樣，也要先給四哥打個招呼，他可是還等著她呢。
等著電話接通的當口，她隨手收拾被弄亂的流理台，手指不經意間，踫翻了一個小藥瓶。
剛要細看那是什麼藥，電話卻接通了，四哥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溱溱，還沒完？飛機快來不及了。」
「四哥，我•••••••」
溱溱剛要說自己在洛少琰這里，一條手臂突然橫過來，從她的手中抽走了手機。
「啪。」
手機被關上，隨手甩了出去。
秦溱瞪他，臉色不善︰「洛少琰，你干什麼？」
因為身高的差距，她不得已後退了一步，將視線拉平。
洛少琰唇角的涼薄的笑容已經隱去，整個人散發著寒氣。
身子靠在浴室的門上，他懶懶的抱胸，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眉眼舒展，卻是含著冷銳的暗光︰「我們剛才的話題還沒說完，急什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快沒有時間去機場了，秦溱的心情不由有些浮躁，連語氣也冷硬了不少。
「我不過是在告訴你一些我知道的事情，找你求證一下而已。」
松了松領帶，洛少琰上前一步，低下頭望著她，戲謔的道︰「听說你做了很多事情，為舊情人？然後呢？破鏡重圓？秦溱，你想的可真天真。」
神色一震，秦溱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楮，戒備的望向他︰「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什麼？」洛少琰輕笑，「呵，你害怕我知道什麼？」
眸光冷了幾分，秦溱沉了沉聲音︰「我什麼也不怕你知道。」
「是麼？」洛少琰不置可否的勾唇，「那就是你怕他知道什麼，我就知道什麼。」
「所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秦溱戒備的看他，有些拿不定他現在是什麼心思。
莫非，他真的知道了什麼？
「你不知道說什麼沒關系，我們一件件的聊。」
將領帶隨手掛在牆上的衣鉤上，他繼續向前，反手「砰」的一聲關上浴室的門。
「被楚涼拋棄了，就運用家里的能力隱姓埋名，取的名字都還是跟舊情人相近相配的，秦家大小姐，我還從來不知道，你是如此多情的一個人。」
洛少琰的眸中閃著冷光，雖然在笑，但是唇邊的弧度卻讓秦溱第一次感到發寒。
他不過是恰好奉命來這邊做個匯報，將一些機密消息送過來，後來听說她在S市，想到之前程楓說的話，決定過來見她一面。
哪怕不為別的，也要確認一下自己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只不過，還沒有到她所住的酒店，就在街上的廣場見到了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神情隱忍親密。
那個男人他知道，就是她曾經的舊情人，楚涼。
而他萬萬沒想到，她楚玥的那個名字，居然真的是因為那個男人取的。
一瞬間，火氣蹭蹭的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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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終于終于要爆發了，☉﹏☉b汗，好憋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