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澈往後一倚，雙手環胸，冷聲道︰「我為你謀劃得不好麼？」
龍皓睿咬牙︰「好，好得很，喬宰相是四弟的人，唐尚書又是六弟的人，你竟有法子令他們主動背棄原主投于我旗下……這種朝秦暮楚的人，我又怎麼敢用！」
聞人澈冷眼睨著他，冷嗤︰「三皇子若是無心儲位，便直接說出來，我也省得給你謀劃了。我瞧你現下根本無心儲位。」
「你！」龍皓睿恨恨地瞪著他，轉目瞧向姜冬竹︰「說什麼為我謀劃，聞人，你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她！」
聞人澈也不掩蓋，直接道︰「不錯，我就是為了她。」轉向姜冬竹道︰「冬竹，你先回避一下。」
姜冬竹嘴巴微張，是他叫她來瞧熱鬧的，這熱鬧剛看了個頭，卻又叫她回避。終是什麼沒說，依言出去，並為他們關上書房門。
聞人澈看著姜冬竹出去，才冷冷地道︰「既然三皇子來了，那麼今日便說清楚，你想要什麼，要江山還是外面那個不是美人的美人？想魚與熊掌兼得，天下哪有這等便宜的事！」
龍皓睿雙目盯著他道︰「聞人，那個女子也是我所心儀的，感情的事……各憑本事，為何非要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聞人澈冷哼一聲︰「你所心儀？你有什麼資格心儀？你心儀的是當太子當皇帝，你心里只能盛下這些，感情于你只是調劑。而冬竹卻是我畢生不會放棄的，是我要用生命愛護的，你憑什麼插進來！我不防跟你明言，冬竹只會是我的，任天皇老子來搶，她也只是我的，為了保住她，任何手段我都使得出！」
龍皓睿驚呆，瞪著他半晌無語，緩緩坐在椅上，很久以後，才道︰「聞人，你此話當真？」
聞人澈道︰「當真。三皇子莫跟我說什麼君子要公平競爭，我不是君子，也不會跟任何人公平競爭，只要有人搶冬竹，再卑鄙的手段我也使得出。這一回，我尚願兼顧你的儲位大業，下一回，我或許毀了你的大業。」
「你……為了個女人，竟然不顧兄弟朋友情份，毀了我的大業？聞人，你可知，日後若我大業成就時，就憑你這句話，我便有了除掉你的理由……」
聞人澈一邊嘴角勾起，冷冷地道︰「三皇子可以試試。還有，我與三皇子從來不是朋友，更不是兄弟！而那個女人卻是我的命，我為她選擇幫三皇子，也可為她選擇斬斷三皇子的大業。」
龍皓睿完全不知如何反應，雖然聞人澈狂傲不可一世，卻並不令人覺得他是夜郎自大，反而覺得他有這狂傲的資本。只是，為了個女人……難道天下真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男人？「聞人說百里霜是你的命，這我可以理解，但為她選擇幫我，這個是怎麼回事？」
「三殿下不必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只要知道結果是我選擇幫你就行了。均灑雨露，聯姻鞏固勢力，這是皇家慣用的手法，就怕想聯姻，那些人卻不肯聯姻，三皇子，路，我為你鋪好了，至于走不走，就是你自己的事了，這樣的好機會只有一次。莫逼著我對你下手！」
聞人澈說話極為不客氣︰「還有，昨日她已被百里家證實，她並不是百里家的親生女兒，被趕出了百里家，並斷絕了與百里家的一切關系，三皇子消息那般靈通，我想應該早就知道了此事，所以以後也不要再叫她百里霜了，她是姜冬竹。」
龍皓睿以皇子之尊，被他強逼要娶兩位官家之女，已經怒氣難泄，哪知來找他算帳，竟又被他一通威脅，怒氣更是郁積胸中，難以宣泄。此刻听他叫百里霜是姜冬竹，登時大怒，拍案而起︰「聞人澈！你太無恥了！如此霸佔著她，竟然只是將她當成是姜冬竹的替身！這就是為她好嗎？！」
聞人澈微訝看他，瞧來他對冬竹倒不止只有幾分情意那麼簡單，這是替冬竹鳴不平呢。「三皇子多慮了，非是我要她當姜冬竹的替身，而只是要給冬竹一個新的身份。既然她不是百里敬的親生女兒，自然是不能再叫百里霜，而辛冬竹的身份不過林清鳳的一顆棋子而已，而姜冬竹卻是我的義妹，姜伯的女兒，既然義妹已不在世，便把這個身份給冬竹，有何不好，既是我的義妹，身世又清白。從今以後誰還敢對她說三道四？」
龍皓睿頓時無語，他這番打算確實也算煞費苦心地她著想，給了她一個清白且尊貴的身份，可是……「你我皆知她還有另一個身份，為何不讓她認祖歸宗回到……」
聞人澈厲聲道︰「三皇子！她哪兒來的另一個身份！」
龍皓睿哼了一聲︰「她有沒有另一個身份，你我心知肚明，我不解你為何攔著不許她回到連家，是怕她回去後，與你的婚事受到阻攔麼？」
聞人澈似笑非笑道︰「這不是三皇子該操心的，三皇子只需操心你的儲位就好。你與唐尚書、喬宰相聯姻，正可增強你的支持。」
「你該知，唐尚書原本就是六弟的人，而喬宰相則是四弟的人，你以為他們會為忠心我所用麼？」
聞人澈睨他︰「你管他們忠心不忠心，只要皇上立儲之時，他們態度模稜兩可，不支持六皇子與四皇子即可！等你登上皇位，那些人若是可用便留下，若是不能向你盡忠，隨便尋個理由貶謫了便是。」
龍皓睿盯著他要量了很久，才道︰「聞人，你雖人不在朝中，卻真是個弄權的好手。」
聞人澈身子稍微前傾，雙手撐在書桌上，道︰「我對弄權不感興趣，對你們誰當皇帝也不感興趣，我只想親眼瞧著四皇子從高處一點一點的滑落至萬丈深淵。」他毫不掩蓋他的真實意圖，只要能把四皇子拉入萬丈深淵，不管是三皇子還是六皇子，對他來說都一樣，若是三皇子不配合，他將會轉而支持六皇子。
龍皓睿面色鎮定，心下微驚，原來他的目的只是針對四弟，他言下之意分明是在威脅他，若是他還對百里霜心懷他念，他或許會轉而支持六弟……對他而言，對百里霜是有幾分喜歡，喜歡她的真性情，但是，江山大業更重要……
忽地心念一轉，聞人澈話里的意思，是為了百里霜選擇支持他，可是他支持他又是為了整垮四弟，據他所知，他對四弟心有懷恨，是為了死去的義妹姜冬竹吧。那麼百里霜和姜冬竹之間有什麼關系？
他看向聞人澈道︰「聞人，你對百里霜那般用情，真不是因為對姜冬竹的移情作用麼？」
聞人澈從椅上站起，在屋內輕踱了幾步，轉身道︰「我對百里霜的感情如何，我和她心里都十分清楚，無需向旁人言明解釋。今日我索性把丑話說在三殿下面前，你心中對冬竹有幾分情意，我不管，你要喜歡她是你的事，但是不管你明里暗里想打她的主意，我都絕不允許，就算三皇子不要江山要美人，這個美人也不會是你的。」
龍皓睿見他直接言明，即知，喬家二小姐和唐燕燕便是他看自己決心要哪一樣的關鍵，可是想到要舍棄院子里的那個女人，他的心竟生了幾分異樣的痛楚，他猶豫著……
「三皇子當知，九五至尊者，最忌專情，三皇子若連舍棄一個女人的魄力都沒有，還談什麼治國。」聞人澈輕描淡寫地在旁邊鼓動著。
龍皓睿輕哼一聲︰「感情這東西，想舍棄原就不易，難道少主就有舍棄那個女人的魄力麼？」
聞人澈負手而立，深深盯著他看，坦然答道︰「我就是因為沒有舍棄冬竹的魄力，所以只能給你們龍家當臣民，而不會妄想造反取而代之！」
龍皓睿微怔，與他對視片刻，忽地哈哈大笑︰「聞人，你還真是奸詐，你是在借機向我說明你們聞人一姓永遠不會有謀逆之心麼？」
聞人澈也不否認，踱回椅邊坐下道︰「聞人家自此姓氏一來，從未有過謀逆之心，若是皇家龍姓因私心猜疑，而對聞人一族下手，我們必不會坐以待斃！這話，我是說給未來皇儲听的。三皇子，要魚還是要熊掌，你自己思量，兩日後，我要見到答案，否則，我自己作決定。」
龍皓睿哼了一聲，往外走去。卻听後面傳來聞人澈清冷的聲音︰「三皇子若是瞧見冬竹，可親自問一下她，她可會嫁皇家之人？」
龍皓睿腳下一頓，也不回頭道︰「我會的。」打開房門出去。
一路走出未瞧見姜冬竹，心下極為氣悶，狠狠踹了別苑門口照壁一腳。待他走後，姜冬竹才拉著冰雁從旁邊常青樹下轉出。
冰雁小聲道︰「姑娘總算長腦子了。」
姜冬竹趁她不注意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哼了一聲︰「我這叫吃一塹長一智，這一回若非發生了這麼多事，少主顧不上跟我生氣，還不知被少主如何罰呢。」轉頭看她︰「怎麼哪里都少不了你，少主不是命無塵去找你學學如何下得廚房麼，你怎麼不教他反而跑到這里？」
一提無塵，冰雁氣得跺腳，「那塊木頭，拿劍殺人就跟切西瓜一樣容易，讓他拿刀切菜，卻能切到自己的手指頭！我受不了了，再看下去，我都想提劍把他剁了，所以就讓他自己練切菜，我偷溜出來透透氣。少主也真是的，還打算把那塊木頭打造成一名大廚嗎？」
姜冬竹戲謔地看她︰「冰雁你真沒良心，竟瞧不出少主的良苦用心麼？他是在為你婚後生活打算呢。」
冰雁又跳腳了︰「無塵是無塵，我是我，有什麼相干，姑娘你跟少主能不能少摻合？！」
姜冬竹嘻嘻一笑，很干脆地答︰「不能，我們若不摻合，就憑無塵那木頭，你們很難修成正果！」
「我和無塵沒有正果可修，連歪果都沒有！你們就好生看著自己修成正果就好！小心下次再惹少主生氣，我一定給你火上澆油。」冰雁跳腳威脅著。
姜冬竹左手插腰，右手點了一下冰雁的鼻子，作茶壺狀，哈哈一笑︰「澆油？瞧你澆油之前，少主會不會先把你許給無塵，到時你還顧得上我嗎？」
冰雁氣得鼻子都快冒煙了，朝她呲呲嘴，扭頭離開。她後悔死跟了這樣一位主子！
姜冬竹滿意地目送冰雁離開，然後才回到聞人澈的書房，他正在看著雜書。見她進來，抬頭看了一眼道︰「遇上三皇子了？」
姜冬竹果斷搖頭︰「沒遇上，我跟冰雁在旁處說話，不過卻瞧見三皇子出了別苑，所以我才回來。」
聞人澈放下書，清目凝視她好一會兒道︰「長進挺快，知道避嫌。」
姜冬竹嘿嘿一笑︰「我可不是避嫌，我是不想莫名其妙被你罰。」
聞人澈輕笑，道︰「坐吧。」
姜冬竹依言坐下，問道︰「少主，是怎麼逼得喬宰相和唐尚書主動去求皇上與三皇子聯姻的？」
聞人澈道︰「喬宰相簡單，他兒子還在萬陀山的土匪手里，便由萬陀山的土匪出面要挾，為了救他嫡親的寶貝長子，莫說一個女兒嫁給三皇子，便是送兩個女兒給土匪當押寨夫人，他都會給。」
姜冬竹想笑卻笑不出來，同樣是自己的孩子，為何女兒比兒子命賤？為何要有嫡庶之分？她瞅向他︰「少主是否也覺得女兒天生比兒子低賤一些？」
聞人澈無奈，怪不得爹爹曾說，女子在乎的總是一些細節末枝，明明在說喬宰相與三皇子聯姻之事，她卻又將心思轉到了男女尊卑上，這心思轉得也太快了，他都跟不上她的節奏了。
「那要看什麼樣的爹娘，在我眼里，女兒尊貴不輸兒子，我瞧在姜伯眼里也是如此。」
姜冬竹扯了下唇角，爹爹麼，他是很愛她的，但是她覺得爹爹更在乎大哥一些。「原來少主強扣了喬墨風半年多，打得竟是這個主意。」
聞人澈微愕，他剛準備和她好生說一說以後會好好對女兒，她的心思竟又回到喬宰相之子身上。他輕按一下額頭，跟著將心思轉回︰「我當時留著喬墨風，原是為了打擊四皇子的，沒想到竟提前用上了。那個喬墨風在土匪的地牢里，受了不少罪，一見可以重獲自由，立時極配合的給喬宰相寫了封親筆信，聲情並茂的形容自己受的苦，喬宰相就這麼一位嫡子，豈能不心疼？下午一收到萬陀山土匪扔進宅里的信，便迫不及待的進宮求見皇上。他也聰明，知道能左右三皇子婚事的人，只有皇上。」
姜冬竹忽地反應過一件事來︰「萬陀山的土匪？昨日來別苑的那兩人便是萬陀山的土匪吧？我一直忘記問，少主，萬陀山的土匪為何听你號令？」
聞人澈臉上露出詭異笑容，他絕不會告訴她，當年是因為听到她與四皇子相好的消息，他狂怒之下，跑到萬陀山大開殺戒，殺得尸橫遍野，血染山寨，而萬陀山殘余的眾土匪跪地向他求饒表忠心，只要他有事，便听憑調遣，拼死效忠。
「大概他們怕我吧。」
姜冬竹抬眸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知他有意隱瞞，便不再問。「那唐尚書呢？」
「唐尚書，是他自己不干淨，兩年前他曾私下收受香正府台大額賄賂，提攜香正府台升到三品京官，不巧的是，那位香正府台怕唐尚書日後反悔在家里秘藏了行賄證據，又不巧的是，此證據被江湖中號稱俠盜、專盜官家富門的柳克峰無意中盜走，再不巧的是，這位柳克峰怕暴露自己便是俠盜的身份，托人將這份證據賣與了我。」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覺得他說到到柳克峰時，似乎停頓了一下，還看了她一眼，她不由心下一跳，師兄怎麼成了俠盜？他不是賞金獵人麼？怎地又改行作賊了？她抬起眼皮看他，卻見他正在似笑非笑看她。心跳頓時加快，少主是在試探她來著！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俠盜的真實身份就是柳克峰，卻故意在她面前這麼說！「少、少主，柳克峰……是我師兄……」
聞人澈斜睨著她，似乎嗤了一聲，又似乎只是她幻听。
「我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姜冬竹無比慶幸自己的坦誠，無比小心且輕聲地道︰「少主不必強調柳克峰三個字，我與師兄……之間比白開水還清白……」
聞人澈淡淡地道︰「比白開水還清白……冬竹，你心虛什麼？我有師妹，你有師兄，嗯？這話是誰說的？」
姜冬竹心虛且小聲地道︰「……是我。」
「你師兄武功很高，雖不如本少主俊美，但勝在我們感情深，嗯？這話又是誰說的？」聞人澈臉上寒氣越來越重。
「……我。」姜冬竹咽了咽口水，努力往後縮著肩膀，恨不得將烏龜一樣把腦袋縮進身體里。
「青梅竹馬的情誼呢，師門結成伉儷……嗯？」聞人澈目光也寒成了冰刀，在她臉上一刀一刀的刻著。
姜冬竹有股沖動，想沖回房間找面鏡子瞧瞧自己臉上是不是被刻了「朝三暮四」四個字！因為她覺得少主此刻眼里的意思就是這四個字！真是的，這種干醋也要吃！
但在在少主的逼視下，她立時慫了，沒膽地老實坐著，低聲答道︰「……少主，其實不是這樣的，我與師兄雖然青梅竹馬過，可是……」
話未說完，一道冷光掃過來，她立時噤聲，偷偷瞧著他，暗暗咒罵冰雁，她用不用向少主這般盡忠啊，有沒有一點姐妹之情啊，把她出賣的也太徹底了！她才是冰雁的主子吧！
「冬竹，不要跟我提什麼青梅竹馬，這個詞我不喜歡！」清冷的聲音透著**果的威脅。
姜冬竹抬眼，青梅竹馬這個詞怎麼就不招他待見了？「少主也是有個青梅竹馬的師妹葉千千呢，怎麼就不許我提青梅竹馬了？不就是少主被那個青梅葉千千給逼婚了嗎？」
聞人澈冷冷瞪她，片刻後，拿起先前丟在桌上的那本書隨便翻著，隨口道︰「我想用清涼山後的沁玉泉水泡茶，我瞧你也挺閑的，就去沁玉泉給我取水吧。」
姜冬竹頓覺寒風呼呼刮過後頸啊。少主大爺啊，此處是京城別苑，離清涼山有百余里之距！這也就罷了，騎馬很快的，但是，沁玉泉在清涼寺後面的屬山上好不好，她要先翻過清涼山，再攀上附屬山群，就為了取一點泉水……
「少主，不得不說，你整人的花樣……總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聞人澈看她一眼，道︰「我與葉千千同門不到六年，從來不是青梅竹馬！天黑前，我要喝到沁玉泉水泡的茶！」
姜冬竹無語哽咽，只是說錯話，至于讓她跋涉取水麼，至于麼？卻不再說話，轉身出去，其實他根本就是先前的氣沒消，借著由子罰她吧？其實少主真是個睚眥必報的狠毒男人……
為免少主喝兩杯茶就沒沁泉水，她跑到附近的酒樓，花高價強買了人家兩只橡木酒桶，每只還不到一只水桶那麼大，兩只正好掛在馬鞍兩側。她騎一匹馬牽一匹馬，得意的朝聞人澈的房間望去，心下囂張地笑，哈哈哈，回頭就用沁玉泉水灌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