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歡一掌掠過來,說︰「阿鎖,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浪客中文網舒 」
這是我跟無歡第一次交手,我們這兩個曾經共在一條船上的人,終于正式反目了。
雖然無歡已不再是當初的無歡,但阿鎖也不再是昔日的阿鎖。我們兩個斗了五百多招,也沒分出什麼勝負。無歡一掌壓住我的胳膊,說︰「」阿鎖,你真是長進了。」
我輕笑,「這算什麼,厲害的還沒讓你嘗嘗呢!」
我今日難得有機會施展一手,正好試試老祖渡給我的靈力究竟有幾成深厚?何況還有贊良在一旁壓陣。我更增了不少膽色,出手更加凌厲起來。我掌影一變,虛虛實實,無歡開始還不以為意,可是越到後來,招架的就越吃力。功夫深淺,自是一交手就知道的,我心知自己如今修為比無歡高出的不是一點半點,于是招法更加刁鑽起來,出手詭異,教他模不清路數。無歡不知道我何時精進至此,只有連連後退的份兒。他忌憚旁邊的贊良,也無心戀戰,慢慢退至江邊,便想遁了。我生怕他再次逃走,連著擊出三掌,趁他慌忙閃避的時候,左手乘機施了迷霧,右手一掌劈落。無歡就這樣栽在了我手里彗。
我用腳輕踢了地上的無歡一下,確定無歡確實是被我打昏,于是跟贊良快速將他綁了。又順手提起地上的袋子,將他們一並帶走了。
我一路腳步輕快,心想,今日竟有如此大收獲。
趕到客棧與玄夜和紫玉會合,他倆也頗為驚異叢。
玄夜說︰「你們怎麼把他給擄來了?」
紫玉卻興奮地說︰「阿鎖,真有你的,這下子擒了無歡,不愁找不到他們的老巢。」
玄夜跟贊良相視一笑,玄夜說︰「想不到今日有這樣大收獲,贊良兄,我們下去沽酒,好好喝一杯。」
贊良與玄夜下了樓,我跟紫玉在房間里看守著昏死的無歡。
紫玉圍著無歡走了一圈兒,從懷里掏出我那日見過的針兒出來。我詫異地問︰「你要干什麼?」
她得意地晃晃手中的針兒,說︰「哼,趁他睡著,我正好刺他幾針,也幫他快點醒來,誰叫他那天可著勁兒地抓我?」
我听了她的話後背不由得冒出一層汗,看來不管得罪誰都不能得罪神仙啊!這神仙們記起仇來,可比咱們畜生們厲害多了。
她那針又非凡物,要真在無歡身上刺幾下,保證無歡疼得死去活來不可。若是這小仙手一偏,咱們就等著這里出現一條死蛇吧。
想到這里,我趕忙攔住她,說︰「你不是總嫌蛇身上腥味大嗎?若是這一針刺下去,他流一灘子血出來,那這屋子里就更加臭不可聞了。我看你還是別動針了,踢他幾腳算了。」
看來紫玉確實嫌棄蛇,她收了針,上來踹了無歡一腳,說︰「今天听阿鎖的話先饒過你,下次再撞見我,一定讓你嘗嘗璇璣針的厲害。」
我想起來上次無歡一見到這針害怕的樣子,于是也來了興趣,問紫玉︰「你這針什麼來歷?怎麼無歡一見這麼害怕?」
紫玉得意地說︰「我這針可是鴻蒙初開的時候,女媧娘娘煉制的第一根神針,不光縫東西好使,打起架來也是出神入化。娘娘人首蛇身,人蛇朝尊,這針被她施了咒,不管哪條蛇,若敢不听話,用此針扎一下,便會去掉半條命。若被釘住七寸,那就等著沒命吧。」
我伸伸舌頭,嘆道︰「好厲害的針兒!怪不得無歡這樣怕。他們蛇類恐怕都是知道這根針的厲害的。」
紫玉笑道︰「那是自然。」
我說︰「這麼厲害的神器,怎麼會到了你這個小丫頭手里?哎,別告訴我你是從宮里偷出來的?」
紫玉不樂意地撅起嘴巴︰「阿鎖,你也太瞧不起姑娘我了。我怎麼就不配擁有這種神器了?天宮是什麼地方?你去了才能知道,就算隨便摘幾片菩提樹上的葉子,到了凡間都能稱之為神器!」
我再次表示驚嘆,同時也對九重天上的天宮再次升起向住。那樣的好地方,我是不是也該去光顧一下,至少弄一兩件神器回來帶到身上。
紫玉說︰「唉,你那念想還是趕快掐了的好。天上有天上的規矩,你要真到了天上,說不定比我還不適應呢。再說了,滿天宮花花草草磚磚瓦瓦都是神器,你見得多了,也會覺得稀松平常,無外乎衣食起居出入行走,跟人間沒什麼兩樣。」
我剛剛對天宮燃起的熱情就這樣被紫玉一瓢子冷水澆下去。只好無奈地說︰「哪有你這樣不勸人飛升的神仙。」
紫玉呵呵一笑,說︰「我就一不靠譜的小女子,勉強沾了個仙字,阿鎖你別太在意。若你真是一心飛升,那就好好修煉吧。不過听說精靈修煉,五百年為坎,一千年為劫,阿鎖,你現在已經修到多少年?」
看在紫玉沾了個仙字的份上,我便將這幾百年的遭遇一捅而出,包括那玉成子曾經幫我作了弊。
紫玉掐指一算,說︰「不會吧,六百年也成?」
我說︰「怎麼啦?」
紫玉指了指地上的無歡,說︰「別告訴我你只憑六百年修為就生擒了無歡?」
神仙就是神仙,哪怕是個看起來根本不靠譜的,只消輕輕一眼,就看穿了咱們精靈的貓膩。
我扭扭捏捏了半天,看看下樓沽酒的贊良和玄夜還沒有上來,于是小聲地說了老祖渡靈力的秘密。又囑咐道︰「我已經破了例告訴你了,你可別告訴玄夜啊,不然他會怪老祖干嗎沒傳他的。」
紫玉撲哧一笑,說︰「你以為玄夜像你這樣小氣麼?」這話說的,好像她比我還了解玄夜似的。
她接著又說道︰「這事也是講機緣的。你大難不死,才有這番奇緣。听你這樣說就對了,你雖然才三百歲,但多了老祖的靈力,修為上,恐怕千年也不止了。不過,阿鎖,佛法上有得失一說,你既有大機緣,想必也少不了大劫煞。」
我吃驚地看著她,從來沒有認真想過的道理,今日忽地就通了。
這世上哪里就有這麼便宜的事,好事全輪到你,壞事全讓別人背著。我得了大好處,自然也應該比別人多吃些苦。不然,憑什麼比別人先一步白日飛升。
可是我來到人間,除了跟無疆那一戰差點魂飛魄散外,其他的事情也算不得吃苦。雖然方煥這樣待我,但,這也算劫嗎?
紫玉歪著腦袋看著我,我巴結道︰「小仙還有什麼道理指教?」
紫玉卻納悶兒地道︰「阿鎖,我總覺得瞧不清你的真身呢?按理說,你是玄夜的妹妹,也該是只狐狸才對啊?」
我說︰「對啊,玄夜是黑狐狸,我是白狐狸,你瞧不清嘛,也不奇怪,你這麼個端茶灑掃的小仙,能有多少修為?」
紫玉點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
她又不是一把胡子的月老,也不是在人間受貶的五岳神君,自然瞧不出我的身世來歷唄。
紫玉又問我︰「阿鎖,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蔡阿嬌的蘭花精?」
紫玉居然也知道蔡阿嬌,這一仙一精的,也不是一路啊。我奇怪地問道︰「是在洞庭湖居住的那個蔡阿嬌嗎?你認識她嗎?」
紫玉忿忿地說︰「我本來也沒想認識她的,可她偏偏認識玄夜,那天來找玄夜,跟玄夜老說個沒完,也不知道哪里來那麼多話。我若不是不希望她知道我的身份,早就想出手趕她走了。」
我看著紫玉一臉醋樣,笑道︰「就算玄夜招女人喜歡了一點兒,你也不至于醋成這樣,免得丟了做神仙的尊嚴。那蔡阿嬌跟玄夜再粘乎,也及不上你日日陪在玄夜身邊吧?」
紫玉見我說她吃醋,悻悻地說說︰「若是個尋常精靈也就罷了,偏這蘭花精,生得這麼媚。」
想起蔡阿嬌那副俏模樣,心想,這幽谷第一美人的風姿果然不俗,連天上的仙子都忍不住嫉妒了。幸虧紫玉小仙生得一點不輸蔡阿嬌啊,不然的話那還得了?看紫玉小仙這個酸溜溜的樣子,唉,難不成蔡阿嬌也看上玄夜了?這個玄夜啊,桃花一開,朵朵成災。
于是勸慰紫玉道︰「花精嗎?還不都是一副樣子。她再漂亮,玄夜也不見得放在心上。別說你天生比她美貌,就是你跟玄夜十年的情分,又是誰能比得上。」
紫玉听了我的話一下子轉憂為喜。點頭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這玄夜,我也得警告他,就算有別的女人喜歡他,他也不能喜歡她們,他的心里只能有我一個。」又低低道︰「我的心里也只能有他一個。」
紫玉說這話的樣子深情的近乎霸道,可是,在我看來,這卻是兩情相悅的人真心流露。她跟玄夜一見鐘情再見定情,十年來真正在一起也就這是這麼幾天功夫,沒想到已經情濃如熾此生不渝了。
比起他們,我跟方煥到底算什麼呢?
一廂情願的愛情,果然算不得愛情。
我眼楮有點澀。
待贊良與玄夜回到房間的時候,我跟紫玉已經轉移了這個有關于情敵的話題。
吃飯的時候,看著玄夜對紫玉盛湯夾菜、體貼入微的樣子,我不由得想起方煥,他對待那畫中女子,分明也是這種神態。
我吃了幾口酒,腦袋有些暈,就借故去看無歡。
贊良倒是像什麼都沒看到似的,一本正經地吃飯。我經過他的時候,暗想,真是個油鹽不進的,石頭。
無歡已經醒了,正坐在地上。袍子有點髒,頭發也有幾綹拂亂,想必剛才在這里掙扎了一會兒。不過贊良綁他的時候給繩子施了符咒,以他的能力還是解不開。
我把拿來的飯菜放在他身邊,問︰「你要不要吃東西?」
無歡的綠眼楮看我一眼,閃了閃,似乎想說些什麼又沒有說出。後來又看看地上的飯菜,說︰「我的手都被捆著,怎麼吃?」
我雖然心情也不甚好,此刻卻什麼脾氣也不想發。
看了看無歡被縛在背後的兩只手,于是端起碗來,拿筷子夾了飯菜送至他的嘴邊。
他顯然被我的舉動搞得一驚,半晌才張嘴接了飯菜。
我也不說話,就這麼一下接一下地喂著他。
直到一碗飯見了底。
無歡打了個飽嗝,狐疑地問︰「你怎麼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
我怔怔地瞅了他一會兒,忽地一笑,問︰「無歡,你是不是覺得我不管做什麼事,都是有目的的?」
無歡被我瞧得有些不自在,伸伸脖子,說︰「你不就是想做人麼?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我牽牽嘴角,「無歡你只說對了一半,我除了想做人,還想嫁個人間男子,兩情相悅,生一堆孩子。」眼眶有些潮濕,我拿手掩了臉,低低道︰「可惜這些都是奢望。」
無歡也半晌沒言語。末了,低聲說︰「阿鎖,這世上的事,哪里能件件都稱心如意。只要有一時的快活,就算是快活了。」
我覺得無歡的話甚有道理。
只要一時快活,那就算是快活了。何必再去管長長久久,生生世世。
我問︰「無歡,你快活嗎?」
無歡忽然笑了,說︰「我此刻就格外快活。」
我終于開心地笑起來,說︰「原來你的快活,就是被繩子綁了。」
無歡也哈哈大笑。
我們兩個相視大笑起來。
方才不久,我親手將他劈昏,又親手拿繩子綁了他,他居然說他是快活的。
我簡直笑出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