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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有很多東西.能忘掉的叫過去.忘不掉的叫記憶.
不得不說.白無痕是個很好的長者.盡管平日里行事有些怪異.說話有些瘋癲.他的話.多數都被花無意听到了心里去比如留下來.比如留下孩子.比如放下仇恨.
花無意看著自己日漸鼓起來的肚子.一直勸慰著自己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記憶里的就讓她永遠記著吧.等孩子安然出世.她做好的解藥.悄悄給姐夫送過去就好.和白叔隱居在這個小村子里.做一個閑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何不好呢.
不問世事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又到了開春的時節.花無意這大半年胖了不少.白無痕幫她把脈的時候都說.肚子里肯定有個大胖小子.
花無意一直跟著蕭勁寒他們做軍醫.對生產這類的病人遇見的少之又少.因此也不是很懂生孩子的時候該怎麼做.有一天晚上覺得肚子疼的不行了.才讓白無痕連夜去鎮上請了穩婆過來.
穩婆讓白無痕幫著把熱水、止血草什麼的都準備齊全了.然後干巴巴等著花無意羊水破了就接生.結果等了一整晚.花無意喊著肚子難受卻也總不見孩子有出來的動靜.開了一指、兩指、三指.直到開了九指的時候.都到了第二天的正午.花無意才開始哭天搶地的喊起來.羊水終于破了.
生兒子的時候挺順利.一炷香不到穩婆就將他的小腦袋提溜出來了.可這小家伙一出來不哭也不鬧.剛生出來的小孩子又不會睜眼.嚇得白無痕趕緊把孩子倒著抱起來.大手打得他的小放鞭炮似的 里啪啦響.結果這孩子一出生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打了一頓他也不哭.反倒是穩婆抱著他喂他水的時候睜眼了.
當時更加讓人手忙腳亂的是.穩婆喂完了大胖小子.本來叮囑著白無痕一些注意事項的.沒想到花無意在屋子里又是牟足了勁兒一通亂喊.嚇得她趕緊過去看.原來還有一個小腦袋.連忙又打了一大盆熱水.折騰了一下午才把這個胖閨女也生出來.
白無痕看著倆活寶.而且是龍鳳胎.大為高興.甚至拿出一塊價值不菲的收藏級玉佩賞給了接生的穩婆.後來還下了血本.當了幾塊玉佩在村子里擺了三天的滿月酒筵席.要不是花無意勸他.他們的身份應該低調點.估計他能把筵席一條龍擺到京城去.跟那些士族大戶拼闊去.
孩子的名字.是她含著淚叫出來的.她還記得那個夜晚.他靠在她的背上跟她打趣的那段話以後有了孩子.男孩叫麥芽.多吃麥芽長得像是麥子那麼壯；女孩叫紅豆.多吃甜甜的紅豆.長得圓圓的多可愛.
麥芽……麥芽快快長大吧.長大一點.她就能取出來一點他的血.給姐夫做解藥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世間事大抵如此.
白無痕帶來的一條消息.徹底讓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查閱了很多玲瓏血的資料.然後給正在長身體的麥芽檢查了一下.告訴她.麥芽這種小孩子.畢竟不是煉出來的純血.如果要解毒.恐怕需要的血量非常大.如果不一次性取血的話恐怕要將他養在身邊.每隔一定的時間取血配藥了.
她抱著襁褓里還在自怡吐著唾沫泡泡的孩子.一下子就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終究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取一次血.孩子恐怕都要哭上大半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到時候下不下的去手.現在讓他這樣一說.是意味著孩子還要每隔一定的時間給姐夫供血嗎.她如何舍得.
孩子長到一周歲的時候.白無痕就在提醒她.可以試著取一點來配藥了.其他的藥材他已經搜羅好了.他們探听到蕭勁寒回了大漠戰場.白無痕還自告奮勇說去大漠給他送去.
可她到底也沒下去手.不是不知道蕭勁寒那里隨時會毒發.不是不知道他可能隨時會身亡.不是不知道他的毒發會讓他打敗仗.不是不知道他打了敗仗會有什麼後果.可她就是下不了手.
她又開始恨葉辰了.無緣無故的恨他.她有段時間瘋了似的想他.想讓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就可以打他罵他.沖著他發泄一通這些年來吃得苦.然後和他好好商量一下.讓他把血獻出來.就算是為了保住他們的兒子.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在難捱中過去.她除了偶爾听白無痕提到戎狄二王子勢如破竹的戰績時.再也不會想「葉辰」這個名字了.因為葉辰死了.活著的人是耶律辰.
原來.她和他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他現在可以左手擁著美人.右手指點江山.為他生兒育女的美人那麼多.她就算領著孩子出現在他面前.他估計也能毫不眨眼地殺了他們母子.
她猶豫著猶豫著.直到那天白無痕和她出了村子去南山采藥.救起了那個女人秦慕蘇.
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她會從山上摔下來.但是那張臉分明就是她的.南山上有個皇家的寺廟.也許她是去拜佛了.可是無論如何.她救了她.而且她知道.她的出現.是老天都在提醒她.不能忘恩負義了.要去救姐夫.
紅豆對秦慕蘇莫名騰起的那麼大的好感.是讓她始料未及的.這兩年.孩子會說話以後就在問她.爹爹在哪兒.娘親在哪兒.
最開始是麥芽在問.但是麥芽很懂事.看到她听見這個問題就會難受的表情.就不會再問.
只有紅豆.有時候和其他小伙伴玩的時候.會和人因為這個吵架.畢竟.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倆是白無痕收養的孫子孫女.卻沒人知道她是孩子的娘.
孩子間的童言之爭.會拿這個傷人也很正常.她小時候.不也被人罵過沒爹的野種嗎.
秦慕蘇醒了.見到紅豆喊她娘.竟是沒有絲毫的排斥.這其實讓她有些吃驚的.她原先和她交集不多.對她的印象僅僅就是.平日里有些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偏偏姐夫就喜歡她這種.跟她姐姐如衣一樣.
她沒想到.她也跟如衣姐姐一樣.對孩子慈愛無比.如衣姐姐收養阿杭的時候.就是她看著紅豆那樣的眼神眼里泛著的母愛.絲毫不比她這個親娘要少.
于是.一個想法在腦海里形成了就讓她收養了紅豆和麥芽吧.她的身子被她下過不少次的避子湯.以後懷孕可能都會有困難.作為補償.就把自己的孩子給她吧.
更重要的是.姐夫需要麥芽的血……
她的腿其實傷得並不嚴重.休養個十天八天就可以走了.可是她自私的想和孩子多相處幾天.所以就故意下了點慢性的藥.讓她多休養了半個月.最後她實在憋不住了.而且京城里傳來的消息也說.姐夫已經回京了.她終于沒了留住她的理由.
跟著她回了王府不久.她就風風火火地騎著飛燕出去了.她還沒回來.飛燕就哀鳴著回來了.白無痕和師父是故交.略通獸語.听出來飛燕是想讓他們帶人過去救人.她當時就嚇得僵住了.被白無痕拍了一掌.才連忙回屋準備了急救的藥草她很怕.很怕是姐夫毒發了.很怕姐夫就這麼一走再也不回來了.那樣她此生都會帶著悔恨而終的.
還好.還好只是受了凍.以前受過的內傷復發了而已.她知道這一次秦慕蘇功不可沒.她背著姐夫在雪地里走了兩里路.忽然讓她覺得.她其實並沒有他們所有人表面看到的那麼柔弱.她骨子里.也許有尋常人看不見的爆發力.
她還沒來得及徹底理清頭緒.決定什麼時候給麥芽取血.阿杭就死了.她听了那個小皇後說出了事情的始末.忽然覺得.如果不是她當年輕易放走了葉辰的話.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吧.
葉辰……不.他是耶律辰.他已經徹底變成耶律辰了.他還要二公主給他嫁過去和親.中原第一美人.這樣的身份.倒是合他的胃口.
可是.他要娶一個女人.為什麼要害死阿杭白無痕負責去處理阿杭身首異地的尸體.她硬是跑過去看了他最後一眼.只看了一眼.她就覺得眼楮里似是被人灑了一把針似的疼.
她還听袁明說.葉辰很是熟悉蕭家軍的打法.在中原做探子的這幾年.更是模清了怎麼破陣.就連蕭家軍最為引以為豪的鐵塔兵和拐子馬的鐵陣.都被他殺的片甲不留.蕭家軍現在是殘兵敗將.全數交由林滄月統管了.
她的心碎成一塊一塊的.這兩年偶爾閃過的一些關于他的美好記憶比如南山.比如那片澄澈的湖.比如叫花雞.比如跳舞草.比如風吹麥浪.比如他送來的月亮.仿佛都是假的.就算不是假的.也只是曇花一現的虛影.晃著晃著就沒了.
她這麼長時間以來.不舍得下手的執念.此刻都成了嘲笑她懦弱的回音.她真的是因為孩子不肯下手嗎.明明……是忘不了那個讓她傷心傷肺的男人.
可他怎麼值得呢.他甚至已經忘了她了吧.一把跳舞草.他不知道拿來哄過多少女人.怎麼她就這麼死心眼記得這麼牢呢.
她甚至為了那麼兩天開心的日子.就狠心一直不給姐夫解藥.讓疼愛自己的親人日日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花無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麼
不能再等了.她應該狠下心來配藥了.她甚至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殺了耶律辰.為阿杭報仇.為姐夫雪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