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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往日回顧

打住吧,別太痴情了,不會有太大的好處的。

可是,話好說,情難斷。那種情緒卻一天比一天強烈,他一天不見那雙眼楮,就象少點什麼,吃飯不香,睡覺不著。有時晚上不得不出來溜達一番才能勉強睡著。

這一天,仿佛一個深陷情網的戀人,他眼巴巴地望著她們的教室,終于放學了。

在人流中,出現了那雙深情的眼楮,他的心激動起來,站在那兒看著她。

努力地使自己鎮靜下來,對她說︰「楊胡莉同學,過來一下。」

楊胡莉喜出望外,趕忙向教研室走過來。

今天是星期六,老師們的早早的走了,因為歐陽豐澤是單身,就沒走那麼早。

「坐下,」歐陽對她微笑了一下,拖過一個凳子。

楊胡莉這時竟有點害羞了,不好意思地把凳子移遠一點。

教研室的門沒關嚴,留了一個逢,歐陽這也是為避嫌︰男教師,女同學,要注意一點。

「這兩天學習怎麼樣?」

「老樣子,」「楊胡莉偷偷斜了他一眼,她發現他好象胖了一點,神采奕奕的。

歐陽豐澤笑了,說︰「我看你現在能集中精神听講了,好,這是個進步!「

也就是你的課吧,楊胡莉在心里說,別的課誰有心思听,煩著呢。

歐陽瞅瞅走廊,人少了,間或傳來一兩聲腳步聲。

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紙包,看看外面,推給了楊胡莉。

楊胡莉不解地望著歐陽。

「老家昨天來人了,我母親給我帶來點花生,喏,你不是愛吃嗎。「

楊胡莉的眼亮了,但立即又暗下去,這不好,學生要老師的東西,好象還沒听說過。「老師,我不要。「

「怎麼,怕有毒嗎「黑框眼鏡後那雙眼楮在閃著光。

「不是,是——不好吧?「楊胡莉不好意思地說。

「有啥不好的,現在提倡師生平等,廢除師道尊嚴的那一套,沒事兒,拿去吃吧。「

楊胡莉不作聲了,

「來,拿去放到書包里」歐陽又往前推了推,「快點,叫別人看見了不好。」歐陽又小聲提醒。

楊胡莉這才把那紙包放在書包里。

一個星期過了,除了在課堂上見過歐陽幾面外,就再也見不著他了。楊胡莉只覺心里發空,那些花生也沒敢讓舅舅、舅母看見,不然他們又要絮絮叨叨的問來問去了。

只在睡覺的時候,上學的路上吃一點,來而不往非禮也,為了感謝楚明華,也偷著給他一點。那男孩問花生的出處,她不耐煩地說︰「給你吃,你就吃,問那些廢話干嘛!」

男孩縮了縮脖子,不作聲的吃了起來。

那是四月三十日,第二天就是「五一」。

也是歐陽獨自一人,教研室里,歐陽拿出一包糖。

「放心吃吧,今天不會有人來啦,不過等會兒咱也得走,天黑了,好讓傳達室老李頭有什麼想法了。」他說話不怎麼矜持了,有點放開。

他們邊吃邊談,今天老師們放半天假,早早都走了,歐陽自己,回單身宿舍也是一個人,閑著沒事,留在辦公室。

從他娓娓的敘述中,她慢慢得知歐陽的一些家事。

他出生在明莊楊樹房的一個窮苦的人家,從小父親就歿了。只剩下一個瘦小的媽媽拉扯九個孩子生活。

媽媽領著年幼的大姐大哥一起耕種北山坡上那塊貧瘠的三畝薄地,大姐大,那是不過也就十一二歲,大哥比她小兩歲。

跟著母親拾糞、拔草、犁地。每年種點玉米,高粱,大豆等,收入微薄,如趕上災年,連吃的都收不回來,只有勉強吃糠咽菜,挖點野菜、采點野果混過秋冬。

孩子很小,體格沒長成,媽媽也不忍心叫他們干太多的活兒,尤其是早晨,有時天不亮就得下地,看著孩子們在香甜熟睡著,她就悄悄穿上衣服,自己一個人下地了。

這時天往往還是黑的,天上的星星在不安地眨著眼,昆蟲在四野拉長了聲音吟唱。

「嗚!」狼在遠處山巒深處哀號,沒有月亮,四下黑漆漆的一片,媽媽害怕極了,怎麼辦,還得干啊,不干吃什麼,怎麼養活這些可憐的孩子啊。

一直干到太陽老高了。才擦了擦汗,走到山坡下的小河頭,撩一把水,洗洗臉,對著河里的倒影,梳理一下自己零亂斑白的頭發。然後趴在水里甜甜地喝上幾口。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為九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預備吃的。

在暖和天,還湊和著,要是冬天那就是窮人遭罪的日子了,有時大雪封門,漫山皆白。家里沒柴火了,想上山上揀點都不可能,只能一家十口畏畏在冰涼的炕上捱著,直到過幾天能出去走了,再領著大哥大姐出去拾點樹枝,摟點草回來取暖。

「你不知道啊,我們那時拿什麼去摟草,用‘支籠’。就是用綿槐條子編的一種象鍋蓋那麼大的直徑,有一米左右那麼高的東西,哥哥姐姐因不夠高,背起來都直拖地,媽媽見了,眼淚汪汪的。」

媽媽這時就要開始數落去世的爸爸︰「你這個死鬼,可倒好,自己圖清閑,早早走了,留下這麼多孩子叫我怎麼辦啊,我一個人能養活得了嗎?」

說著把哥姐摟在懷里,三人抱頭痛哭,眼淚落到雪地,打成一個個小坑,抹干了淚,媽媽用衣袖為兩個孩子擦擦泥水斑駁的小臉,擤了一把鼻涕,拉著她倆又上山去了。

九個孩子,衣服沒錢買,媽媽自己搖紡車,自己織布做衣服。

常常的,媽媽一邊攏著白發,一邊搖著紡車,點著黃豆粒大小的小油燈,為孩子們織布。

「嗡嗡……」那種單調,疲倦的聲響至今還不時響在我的夢中,響在我酸楚的心頭。

有時,我醒了,發覺聲音停了,睜眼一看,媽媽垂下了那滿頭白發,歪在窗台上打起了盹兒,見我醒了,連忙理了理頭發,伸手拍了拍我,讓我睡覺。

「嗡嗡,」隨著紡車的令人困倦的聲音,我又漸漸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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