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草訝然地看著白伶舞著雙袖,近乎瘋顛地大笑著,笑得似連眼淚都流了出來。舒
她方才說什麼來著?
凌劍非愛上了妖?這只妖……說的不會就是自己罷?
離草扭著腦袋,同時望見溫凝投來的那似悲又似喜的目光,聲音輕柔如風︰「看來風哥這一世終于有人陪了,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她的身形模模糊糊地晃了晃,又化作了一道白光鑽進了離草左手的玉鐲之中。
作為一個死去的人,她在這人世已經待了太久,魂魄之力也漸漸虛弱,再過不久,怕是要就此消散了罷!
不過,能看到風哥這一世安好,又找到了心愛之人,她也沒什麼遺憾了。
「葉風啊葉風!為什麼……為什麼你只對我如此殘忍絕情?!我也只不過想好好地愛一個人,幸福地過一生而已!可是,全都被你毀了!毀了!!」
白伶的目光陡然看向離草,變得狠厲而又怨毒︰「你毀了我,我也要將你的所愛毀給你看!讓你嘗嘗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離草被她那樣的目光一鎖定,不由全身打了個寒顫。
怎麼好好的突然怒氣全都沖著她來了?
「哼!誰讓你這小妖四處招蜂引蝶!」某魔不甚高興的聲音突然響起,又帶著莫名的酸味。
離草卻是奇怪了。
她是草妖,又不是花精,上哪招蜂引蝶去?
這廂還沒反應過來,那邊白伶雙目瞬間變作了赤紅,一身素白的長紗裙也似被一層紅霧籠罩著,渾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魔氣。
凌劍非臉色驟然一變,目光凜然,一手捂著受傷的胸口,血透出指縫不住地流出來,浸透了衣服,而另一只手則又牢牢地將離草護在了身後。
「白伶,你別這樣,有什麼話我們再好好說。」離草也能感覺到她此時不一樣的氣息,還試圖勸說她。
如今矛頭指向了自己,可實在是不妙啊!
凌劍非沉著聲道︰「你再說多也沒用,此刻她已魔性大發,根本不會听進半分!」
只可恨自己身中毒咒,法力被壓抑了大半,又受了重傷,面對魔性大發的白伶,要護住離草只怕……
錯在他的前世,今生要他來償債,他亦無怨。
但若是要牽累到無辜的離草,那便是拼盡了他的性命,也絕不允許!
白伶雙手高舉,有濃濃的黑霧不斷地自四周彌漫過來,漸漸將他們包圍。
凌劍非試圖以靈力撐開一道結界阻止黑霧的侵近,然而那黑霧卻似不受結界的阻擋,依舊漫延過來,直到將他與離草二人團團圍了起來。
白伶的身影早已掩沒在黑霧中,不知躲藏在了何處。
凌劍非神色凝重,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以防她在暗中偷襲。
他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離草的手︰「不要離開我身邊!」
離草看著他眼中難掩的著緊之色,面對那侵來的黑霧,心中亦是緊張萬分。
只是,憑她的直覺,卻是並未覺出黑霧中有毒。
但越是未知的東西卻越叫人害怕。
黑霧漸漸地將他們一點點吞沒,若非手還抓在一起,便是這般近的距離,也半分都看不見對方。
凌劍非手又緊了緊,感覺到她溫熱的手心,心中總是安定了一些。
然而,驀地一道亮光劃破黑霧,那霧氣轉瞬便又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詫異之時,手心驀地一空,方才還抓在手里的那只溫暖小手,竟然一下子消失了。
「劍非!」急切地呼喚之聲傳來,他驚愕地轉頭,卻見離草被一團黑霧卷出了屋。
他強忍著傷痛,提劍便追了出去。
但見白府的院中不知何時忽而立起一根巨大的十字木架,仰首朝上望去,那十字架上綁著的,可不正是離草?!
「放開我!」她拼命扭動著身體,想要掙月兌束縛著自己的繩索。
她也曾試圖用法力逃月兌,可是自己的法力卻好像被封住了一般,完全使不出來。
凌劍非握緊劍,想要沖上去救他,然而身體不知為何,突然似是有千斤重一般,怎麼也提不動!
莫不是之前那黑霧的關系?!
他心中正驚疑著,白伶的身影此時卻如鬼魅一般地出現。
她的身體浮空飄在十字架旁,伸手用力抓著離草的頭發向後一扭,妖艷的面容上滿是惡毒的笑容。
「葉風,我要你親眼看看,你所愛的女人是如何被我一點一點地毀滅,而你卻無能為力!」
說著,她手中驀地幻變出一根七寸長釘,反手便狠狠釘進了離草的右手心。
離草不防之下,忍不住一聲淒厲慘叫。
那樣劇烈的疼痛讓離草顫抖地閉了眼,死死咬住了唇。
此生她從未受過這樣的痛,那感覺從手心一直蔓延到四肢,疼到頭皮都發麻戰栗,全身都止不住地顫抖。
鮮血順著架子緩緩流下,滲入木中,一片暗紅。
「小草——」凌劍非痛聲喊著,想要沖上前去,卻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看見她那樣痛苦的表情,他只恨不能那釘子釘入的是自己的身體!
「怎麼樣葉風?是不是很痛?」白伶握著那長釘,用力絞動了幾下︰「當初,我便是如此看著你將劍插入我族人心窩時,痛不能當!」
「 ——」又是一陣劇痛傳來,離草只覺腳趾都痛得要蜷起來,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住手!」凌劍非心痛不能自已,卻偏偏無力阻止,「冤有頭,債有主,你恨的人是我,要殺要剮都隨你,不要傷害她!」
「好個冤有頭債有主!」白伶低低地笑著,帶著無盡的譏諷。
她眸光驀然一凜,卻是又幻出一根長釘,反手插進了離草的鎖骨,恨聲道︰「當初我娘也是如此求你,可你有放過其他人,放過我麼?!」
血,四處濺飛,幾滴濺在離草的眼上,臉上,她倒抽了一口涼氣,身體因強烈的痛楚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四周靜得除了離草痛苦的申吟聲外,連穿透骨頭和血肉的聲音也都一清二楚!
凌劍非十指已是抓進了泥土中,滿手的血污也不自知。
此刻,他甚至恨自己為何要愛她,他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究竟有什麼資格愛她?!
白伶身形一閃,瞬間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一腳踢在了他的肩頭,將他狠狠地踢翻在地,然後踏上去,低眼俯視著他,唇角盡是妖嬈而暢快的笑意︰「葉風,看到你這樣的表情,真是叫我從未有過的痛快!」
凌劍非面上的表情幾近麻木,只低啞著聲音道︰「你恨我,便直接殺了我罷,我與她並非你所想的關系,看在她與你同族的份上,不要再折磨她了。」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便會信?」白伶的腳在他英俊的臉上狠狠碾踩著,冷冷道︰「你越是替她求情,我越是要折磨她,讓你痛苦、絕望、生不如死!」
「你——!!」凌劍非眼色一緊,身體猛地震了一下,想要起來,卻被她的腳踩住,半分動彈不得,只能怒目瞪著她。
「哈哈哈……你就在這無助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如何痛苦地慘叫罷!」白伶一甩袖,身形閃動,瞬間又回到了十字架旁。
又是一根閃著寒光的長釘握在她手。
離草此刻面上早已失盡了血色,除了痛便是痛,連叫的力氣都使不出。
雙眼沾著血,她無力地抬眸看著白伶手中的長釘,渾身止不住地又是一顫。
不要……不要再來了……她真的好痛……好痛……
師父……師父……
她心中拼命地叫喊著,每回她有危險的時候,師父都會來救她的,這一次也一定會來救她的!
師父,快些來救小草罷!小草好痛、好痛啊!
眼看著那長釘又朝著她右手腕狠狠地釘下去,她本能地閉了眼,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等著痛楚的降臨。
然而,過了好半晌,卻什麼感覺都沒有。
是她已經痛得麻木了,所以沒了感覺麼?
「什麼人阻我?!」她听見白伶怒問的聲音。
緩緩睜眼,朦朧地看見一個身影。
是師父麼?
她用力眨了眨眼,眨去阻擋了視線的血跡。
眼前是一攏如血的紅衣,衣袂舞動,好似血一般的殘陽。
他一只手牢牢抓著白伶那高舉的手腕,幾乎要將她那縴細的手腕捏碎。
「你竟敢將她傷成這個樣子?!就算是在夢魘中,本君也絕不允許!」她听見他熟悉的聲音,透出從未有過的強烈怒意。
「大……叔?」她虛弱地喚出口,卻是喃喃地問了一句︰「你怎麼出來了?」
蒼緋轉首看著她,紫眸中滿是心疼之色,語聲帶著幾分無奈︰「你這丫頭,這種時候你卻只想到這個問題麼?!」
凌劍非亦是驚震地看著這突然出現的紅衣男子,能感覺出他身上的魔氣。
難道又是魔族?!
但是,他方才口中所說的「夢魘中」又是何之意?!
難道……
似突然想到什麼,他臉色驀地一變。
白伶手被制,眉一擰,身形又是一閃,轉瞬又出現在幾步之外的地方。
她冷眼看著蒼緋,嬌聲質問︰「你究竟是何人?竟能闖進我制造的夢魘?!」
「區區夢魘,以為能難倒本君?!」蒼緋嗤笑一聲,聲音冰冷刺骨,好似寒風襲卷全身,「至于本君的身份,對于一個將死之人也沒必要知道!」
「大叔,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夢魘?」離草強忍著痛楚問出聲。
蒼緋輕輕一抬手,便解了她的束縛,將傷痕累累的她摟入懷中︰「你們現在所處的,不過只是一場夢境,真身全都在屋里睡著呢!」
「果然……」凌劍非听得他這般一說,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這里,並非真實的世界。
所以他才無法使出力量,因為這個夢的世界是白伶所造,全都受她的控制!
離草訝然地看著蒼緋︰「大叔你是說,這里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她……並未真正受傷?!
可是,痛楚卻是實實在在的,和真實的一模一樣!
蒼緋抱著她,她手心和鎖骨上的釘子仍舊牢牢釘在肉中。
雖然知道是夢境,卻還是無法抑止的心疼。
他亦不敢拔,因為,就算是夢境,她卻依然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