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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絕非良配

辰年抬眼去看他,問道︰「賀將軍此言何意?」

听她稱呼他為賀將軍,賀臻絲毫沒有惱怒,只平靜地望她,道︰「封君揚此人工于心計,狡詐多疑,實非坦蕩君子,不是良配。」

「良配?」辰年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請問賀將軍,誰為良配?以什麼評論?誰又能當得上這二字?是你,還是貴佷賀澤?」她此刻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狼,目光凶狠地盯著敵人,不由自主地亮出了利齒,「若提良配二字,賀將軍是最沒資格說的。」

賀臻面沉如水,默默看辰年片刻,才問她道︰「你恨我?」

辰年微微而笑,反問賀臻︰「我為何要恨你?」

她就這樣把話擋了回去,倒叫賀臻無法回答。他看她兩眼,說道︰「只有外強中干之人,才會逞一時口舌之利,瞧入他人眼中,徒增笑爾。」

辰年欲要反駁,賀臻卻是抬手止住了她的話,淡淡道︰「我與你母親之間的事情,你沒資格置喙。至于你我之間,身為父親,二十年來我不曾對你教養半點,確是虧欠于你。可你恨我也罷,怨我也罷,我都是你的生父,這是人倫天理,不可悖逆。」

辰年聞言,只是嘿嘿冷笑。

賀臻又道︰「我此次前來,不是要你認我。我只問你一句,你對封君揚可是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

他以人倫相壓,反倒惹得辰年更加反感,便就冷聲回道︰「是與不是,皆都是我自己的事,與賀將軍無關。」

賀臻瞧明白了她的態度,緩緩點頭,道︰「既然這般,你先出去,叫封君揚進來見我。」

辰年起身欲行,卻又回頭看賀臻,問他道︰「賀將軍問了我這多問題,可否也回答我一個?」

賀臻劍眉微挑,抬眼望她。

辰年笑了一笑,才又繼續問道︰「賀將軍這些年來賢妻美妾環繞身邊,嬌兒愛女承歡膝下,可也曾于某一夜夢醒時分,記起過那個為了你慘死異鄉的可憐女子?可也怕舊日盟誓成真,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她的話語似箭,帶著濃濃的惡意向著賀臻直射過去。辰年是有意要激怒賀臻,不想他卻仍是平靜看她,那目光似暗夜里的深海,厚重深沉,波瀾不驚。

「會。」賀臻答道,「我一直盼著有朝一日,你母親的鬼魂能向我來尋仇索命,可她實在恨我,從不肯來入我夢。」

辰年盯著他看,卻依舊分辨不出他的話是真是假。瞧她這般,賀臻便就淡淡一笑,道︰「你看,只听話語,便是你再聰慧,也難辨其中真假。」

听聞這話,辰年不由輕輕揚眉。

賀臻又問︰「今日是你二十歲生辰,可對?」

辰年不知他為何會說到此處,應道︰「是。」

「我來時匆忙,沒能給你準備什麼生辰禮物,就送你一句話吧。」賀臻斂了面上笑容,肅然道︰「听言不如觀事,觀事不如觀行。」

辰年定了定神,向著賀臻微微欠身,「多謝賀將軍贈言。」

封君揚正在院中守候,瞧辰年出來卻是沒動地方,只立在那里靜靜看她,待對上辰年目光,這才溫和一笑,迎上前來,輕聲問道︰「如何?可還好?」

辰年心神未定,眼中不禁露出疑惑之色,道︰「他好像是為你我之事而來。」

封君揚聞言,心中不由倏地一緊,面上卻仍是從容,只微笑著問道︰「哦?都說了什麼?」

辰年微微皺眉,答道︰「他問我是否非你不可。」

封君揚笑問道︰「你是如何答的?」

辰年面上顯出些尷尬之色,訕訕答道︰「只顧著和他賭氣,就說了句他管不著。」

「然後呢?」封君揚又問。

「然後?」辰年皺了皺鼻子,道︰「然後他就叫我出來,要你進去見他。」

封君揚一愣,隨即就又失笑。他心中稍定,不禁用手去點辰年鼻尖,訓道︰「你那話可真是孩子氣十足,你爽快答他一個‘是’字也就算了,還賭氣做什麼?少不得要叫他笑話你!」

辰年側頭避開他的手指,勉強笑了笑,卻是沒有說話。

封君揚看一眼正廳方向,又與她低聲說道︰「不論如何,他都是你生父,咱們需得給他幾分敬重。你先回去,回頭我處理完這里的事情,再過去尋你。」

他說著便將順平招了過來,叫順平送辰年回去。

辰年說道︰「就在府中,又不是不認得路,叫人送我做什麼?順平為人機靈,還是留在這里吧。你若有事,他也好隨機應變。」

封君揚還未說話,順平那里卻是先笑著向辰年哈了個腰,諂媚道︰「還是謝姑娘最有眼光,小的謝您夸獎了。」

辰年心中雖然煩躁,卻仍被他這幅模樣逗樂。她抿唇笑了笑,催促封君揚去那正廳,自己則轉身往自己院子走。誰知冤家路窄,她人剛拐入正院西側的夾道,偏又迎面撞上了鄭綸。

那夾道寬不過幾尺,便是想假作不見都是不能。幸好兩人身邊都未帶隨從,辰年也不用顧忌什麼,索性直接轉身,又往回走。誰知鄭綸卻在後面追了上來,出聲喚她道︰「謝姑娘!」

辰年充耳不聞,只往前走。鄭綸瞧她這般,一時情急,伸手就去扣她肩頭。辰年肩頭一沉一錯,躲開鄭綸手掌,隨即就勢閃身,避到牆邊。這般一動作,她背後傷處又受到牽扯,辰年不禁微微皺眉,低聲冷喝道︰「鄭綸,你別逼人太甚!」

鄭綸收手,卻是說道︰「我們的話還沒說完。」

辰年聞言,一時真不知該如何對他,氣得連脾氣都沒了,只無奈道︰「鄭將軍,我知你昨日還沒罵夠。可我今日心中有事,實在是沒耐性听你辱罵。你可否改個時間再來罵我?到時我一定洗耳恭听,任你罵個痛快,可好?」

她這般無賴口吻,卻把鄭綸噎得一愣,他默了一默,才道︰「我昨日並非有意辱罵你,我之前便就說了,我這人一向不會說話。」

辰年不覺瞠目,愣愣看他半晌,這才嘲道︰「鄭將軍,你那不叫說話,那是罵人。你雖不會說話,卻是挺會罵人的。」

鄭綸神態窘迫,低聲道︰「對不住,你莫要怪我。」

辰年微微垂目,不冷不熱地說道︰「鄭將軍太客氣了,你罵我又非第一次了,更別說這回還是有理有據。我听了唯有自省己身的,哪敢怪您。我還有事要做,您若沒別的吩咐,就請放我過去吧。」

鄭綸知曉辰年是怒氣未消,可苦于笨口拙舌,也不知該如何道歉,想了一想,便就說道︰「你昨日里說也有話要對我說,你還沒講。」

「哦。」辰年似是這才想起,答道︰「請鄭將軍寫封休書給我,我們兩個也好各自痛快。」

鄭綸微微一僵,低聲問她道︰「你只是要與我說這個?」

辰年昨日里本是還想與他道歉,可經他那般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她也就消了這個心思,便是此刻,也不想再與他多做糾纏,便就做出渾不在意的模樣,只答道︰「是。」

鄭綸心中苦悶異常,卻無法言說。他抬眼去看辰年,見她面上一派輕松,竟是絲毫不以為意,不由又心生惱怒,正欲張口說話,不想辰年卻是趕在他之前說道︰「你千萬別說話,你要出口的,定不會是什麼好話。」

鄭綸被她說得一愣,詫異看她。

「你不用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你眼神都變了。」辰年說完,只覺身體乏力,下意識地將身體重重倚向後面牆壁,卻不小心撞到了那背後傷處,頓時疼得直吸涼氣,忙就又站得筆直。

鄭綸見她這般,不禁問她道︰「你背後有傷?」

辰年卻沒理會他這問話。今日因著賀臻那些話,她心思本就煩亂,現再加上背後傷口隱隱疼痛,使得她愈加煩躁不堪。「鄭綸,我真搞不懂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給我一紙休書,豈不是一了百了?我自覺有愧于你,對你已是處處忍讓,你怎地還沒完沒了?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鄭綸不善言辭,可越是這樣的人,反而越是會說出 話,竟就答她道︰「你不該這般言行放浪。」

辰年恨極了他這話,不禁冷笑,「那可真對不住,我都放浪了十幾年了,改不過來了。」她停了一停,才又說道︰「而且你還得慶幸我是個放浪之人,若不然,去年在青州時你那般對我,換做那不放浪的,早就該殺了你了。」

她突然提起青州之事,叫鄭綸呼吸頓是一窒,臉色也是紅白交錯,難看至極。

辰年瞧他這般反應,心中反而覺得解恨,一時失去理智,忍不住湊上前去,逼問鄭綸道︰「鄭將軍,你那時雖是受藥物所控,卻也是親了我,抱了我。我諒你是無心之舉,事後沒有尋過你半點麻煩。你當時是覺得我輕浮放蕩,還是覺得我深明大義?嗯?」

鄭綸臉色鐵青,呼吸粗重,卻是緊緊抿唇,答不出話來。

辰年不禁譏誚一笑,道︰「所以說,你莫要再給我扣什麼輕浮放蕩的帽子。我礙著你了,我的言行就是輕浮放蕩。我于你有利了,同樣的言行,搖身一變就成了深明大義。鄭將軍,你好歹一個七尺男兒,不想卻是這般虛偽,我都替你臊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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