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蕭瓏踱開步子,「懶得理你。」
「為何?」葉明風亦步亦趨跟著她走入內室,「不是你說要比試的麼?」
蕭瓏撇撇嘴。
他那兩句話說的,不論輸贏,吃虧的都是她。這種把戲是她以前用過很多次的,哪里會上他的當。
「無賴遇上無賴,就沒意思了。」葉明風顯得有點沮喪,坐到窗下椅子上。言下之意,自是已經知道原由。
蕭瓏坐到圓幾另一側的椅子上,盤起腿,問道︰「你方才在找什麼?」
「你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才怪。」隨即,葉明風給出的回答很坦誠︰「風落修最近除了圍著肖元娘轉,就在雕琢九龍玉璧的贗品。我舀不到真的,弄個假的總行吧?」
「你說你好歹也是西域之王……怎麼這麼沒出息呢?」蕭瓏邊揶揄邊笑起來。
葉明風頹然嘆息︰「風逸堂的地盤,我能成什麼氣候?可眼下連退而求其次都不行。我翻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到。」
蕭瓏問道︰「是風落修跟你說的贗品之事?」
「不是。」葉明風也盤膝而坐,「他要殺肖元娘的時候,我去他房里看了看,估模著今日就完工了。」
他抓的時機是真好,那時所有人都在觀望著風落修與肖元娘打斗,防範也就放松了。
想到蕭南煙與喬讓,她有些緊張,「你還會傷害喬讓夫婦麼。」
「不會。」
「可你傷害過他們——」蕭瓏蹙眉,「居然只是為了收買賀蘭卿鳳。」對這件事是真的反感至極。
「的確。我還答應賀蘭,在馬到功成之日,殺掉蕭南煙與喬讓。」
蕭瓏緊張起來,「你……」
「馬到功成之日,我會殺人,但殺的是他。喬讓是我的師兄。他怎能相信我會親手殺害自己的師兄。」
蕭瓏心安許多,側頭看看他,「你耗在京城做什麼?不要你那片疆土了?」
「龍九有寒燁,他顧不上風逸堂的時候,寒燁幫他打理——我自然也有幾個這樣的生死弟兄,幫我料理一切。」
蕭瓏想也沒想就道︰「你居然還有生死弟兄!」
葉明風的手又按在了胸膛,憂傷地看著她,「我是真傷心了。我就那麼壞麼?」
蕭瓏多少覺得自己這話是惡毒了一些,笑了笑,「我是覺得,人站的越高,越難有朋友。再說了,誰讓你名聲那麼差的?」
在他們眾多的師兄弟之間,除了龍九,就數他勢力最大,獨霸一方稱王。而他的年紀與她相渀,手段、能力都是不容懷疑的。
葉明風顯得好過了很多,「其實,在西域,我名聲還不錯。至少,我讓那里的人比以往安樂富足。」之後,他凝視著她,「阿潯,我希望你日後能去西域看看,你會喜歡那個地方。」
蕭瓏眨了眨眼楮,「等西域歸順中原的時候,我再去。」
「等到天子比我更能造福那里的百姓的時候,我會拱手相讓。」葉明風的語調變得淡泊悠遠,「我應該不是那方水土孕育的人,但我覺得,那里就是我的家。」
應該不是——這四個字讓蕭瓏生疑,猜想他大抵也是身世孤苦之人。可是她按下了疑問,阻止自己對他好奇,甚至想把他一番話引出的她的一點好感忘卻。
如今與他相處的這種情形,已經太過分了。
龍九若是親眼看到,估計會氣得想殺人。
龍九那麼忙、那麼累——最主要的是,如今的所有他早已放下的一切負擔,是因為她,他才又擔負起來的。
念及此,蕭瓏強迫自己下逐客令,可是說辭委婉︰「葉明風,我求你了,你別再大半夜來了。我這麼嗜睡的人,你怎麼忍心讓我連個好覺都不敢睡?」
「龍九就快回來了,我日後就是想來也不能來了。」葉明風端坐不動,「我看不到你的時候,著實的一日如三秋,你怎麼忍心這麼快趕我走?」
知道說法越強硬他越耍賴,才選擇了委婉的方式。可是效果分明,他是軟硬不吃。
蕭瓏索性氣他︰「龍九回來的時候你也可以來啊,讓我看看你們誰強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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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我比他少活了七年,出手就比他慢一點,這不丟人吧?」葉明風坦然接受殘酷的事實,「在他上面八個人,比他年長,卻連我的身手都不及,那他們是不是該自盡而亡?」
說到底,比龍九身手差一點,不丟人。蕭瓏勉強認同。
葉明風又笑問︰「他比你大七歲,可他輕功比得了你麼?似乎是與我不相上下。你看,天賦這東西,是沒道理可講的。」
蕭瓏閉上嘴,決定不再跟他說話了。
龍九是能不說話的時候就不說話,讓她有時候受不了。
這廝是抓住話題就能長篇大論,也讓她有點受不了。因為他太會說話,總是讓她沒辦法反駁。
葉明風想逗她說話很容易,可是與她這樣靜靜坐在一處,也是件值得享受的事,所以他閉上眼楮,聞著她的清香,聆听著她清淺的呼吸,極為愜意。
蕭瓏卻覺得很受罪。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床,看到床就想爬上去睡覺,坐在那里就很氣憤,因為有床不能睡的時候一向是她最痛恨的時候。
可眼前這瘟神又不是她能攆走的。鬧出動靜來,也實在是有害無益,徒惹得龍九眾多手下不滿、不解。
只得忍耐。
葉明風並沒讓她煎熬許久。
「真好。」他語氣帶著滿足,緩緩舒展雙腿,起身,「又快下雪了。你也該睡了。」
蕭瓏長舒一口氣,險些道謝。
他走到門邊的時候又加了一句︰「風落修去了肖元娘房里,應該是不會動手了,安心睡。」
他這外來人居然比她這主人知道的還多。
不會動手了,應該是好兆頭吧?
其實,今夜風落修與肖元娘也算不上是沒動手,只是沒鬧大動靜而已。
肖元娘驀然醒來的時候,就對上了風落修的容顏。
不修邊幅,他下巴上冒出了胡茬。
意識到被眼前人握著手,肖元娘眸光轉冷,要將手抽回。
風落修不放手,且不滿,「我又不會冒犯你,你就繼續裝睡又怎麼了?」
「放開!滾出去!」肖元娘語聲冷硬。
「不放!」風落修語聲雖低,卻透著執拗。
肖元娘抬起腿就踢他。
風落修空閑的手臂撈起她雙腿,鉗制住她。
肖元娘空閑地手則探出,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風落修偏了偏頭,結結實實挨上,隨即竟是對肖元娘挑眉一笑,「我都習慣了,你繼續打。」
「……」
風落修玩味地看著她,「如今你這般消沉,所為何來?不可能是只為容元,你早已習慣了對他失望。」又是一笑,瞥過她的手,「心里生氣就繼續打。」
肖元娘的手握成拳,卻是怎麼也下不去手了。繼而,她開始拼命掙月兌他的鉗制。
風落修索性欺身騎在她腰際,讓她就此失去所有掙扎的余地。
「你這敗類!」肖元娘恨得簌簌發抖,「別忘了你是我師弟!我待你只能是姐弟情分!你這像什麼樣子!我出家做尼姑也不會與你糾纏不清的!」
「又來了。」風落修眼中透著痛恨,「少他娘的用師姐弟做借口!」
他長指覆上她眼瞼,「這雙眼,只看得到容元麼?」
落在她雙唇,「這張嘴,只會對容元溫言軟語麼?」
又戳在她心口,「這顆心,若是失了容元,真就要死了麼?」
他扣住她後腦,托起她,容顏趨近,「元娘,看看,看看被你傷了十年的人。我做錯過什麼?你告訴我。我待你不比任何人都要好麼?你不妨捫心自問。」
肖元娘不得已凝視著他,慢慢蹙眉,慢慢目露哀傷,慢慢地,晶瑩淚珠滾落,沒入發間。
「落修……我是……」
風落修猛地用力,再將她托高一些,雙唇落下。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
她想說,她是為他好。
他听過太多次了。
原是漾著溫
情的言語,如今已讓他痛恨、厭惡。
沒有預期中的掙扎。
肖元娘無動于衷。
就那樣,靜靜躺在那里,任由他粗暴地吮咬她雙唇。
木然,不拒絕,不回應。
之于有情人,這才是最傷人的。
風落修和她拉開一點距離,目光微凝。
靈魂游弋出體,冷眼旁觀她的無情,他的束手無策。
他放開她,側身臥在她身側,「你活得了無生趣,我亦如此。死在一起吧,如此也不枉你我此生相逢。」又問,「你想死在哪兒?」
肖元娘不予理會,翻身向里,「鬧夠了就回去,我要睡了。」
「你睡你的。」
兩個人都擰上了,和自己和彼此,擰上了。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第二日一早,蕭瓏還在睡懶覺的時候,倚紅走進來,仗著膽子道︰「王妃,肖元娘與風落修的事,您要不要听?」
蕭瓏沒睜眼,蹙了蹙眉,顯而易見,她不想听。這話音就是沒打架,沒打架就不需要她在睡覺的時候費心。
跟隨倚紅一道進來的吉祥嗖一下跳上床去,又是伸爪又是用頭拱錦被。這大冷天的,它最喜歡睡在暖烘烘的被窩里了。
隨著小家伙呼嚕呼嚕的聲音,毛茸茸的貓臉貼近蕭瓏臉頰,癢癢的。
蕭瓏睜開眼,對它綻出慵懶的笑,之後展臂將它摟到懷里,蓋上錦被,「如意呢?」
「如意還在奴婢房里睡著。」
「嗯。」如意是個好打發的,如今是在哪里都無所謂。
倚紅趁機說道︰「風落修昨夜去了肖元娘房里,兩人爭執片刻後,風落修就躺在了肖元娘床上,到此時,兩個人都還沒起。」
「一起挺尸去了?」蕭瓏嗤之以鼻,「沒出息!」
倚紅笑著點頭,「可不就是麼?」
「隨他們去。每日至少看著他們吃一頓飯,不吃的話再來知會我。」蕭瓏自問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兩個人留著口氣,給她活到龍九回來就行。龍九回來之後,這些讓她一听就頭疼的事就與她無關了。
倚紅稱是退下。
蕭瓏抱著吉祥,把玩著它的小爪子,嘆息道︰「還是你最省心,除了淘氣一點懶一點,什麼都好。」
吉祥打個呵欠,小腦瓜往她懷里靠過去,安穩入睡。
一人一貓睡到近正午,其實還不想起身,怎奈蕭南煙找了過來,坐在外面不肯走,蕭瓏只好起身穿戴。
蕭南煙說道︰「給我做頓飯吃吧,菜色按你往常習慣即可。」
照酸兒辣女的說法,蕭南煙是懷了個女孩兒?但願這女孩兒不要像她娘成婚之前才好。蕭瓏還沒月復誹完,蕭南煙又道︰
「加個酸菜魚、酸豆角。好不好?」
又是酸又是辣……
蕭瓏很認真地道︰「你一定是懷了兩個!」
引得在一旁服侍的侍女噗嗤笑出了聲。
蕭南煙無語望天,沒好氣地接了一句︰「借你吉言吧。」
她也是因為懷孕之故沒法子,今日一大早就開始想著吃蕭瓏親手做的飯菜。
蕭瓏那手好廚藝,真的是她這一輩子也學不來的。這也是講天分的事情,蕭瓏自小就是好吃、會吃,口味特別刁鑽,吃不慣廚房里做的,每每親自動手,一來二去就入了門、精通此道。
蕭瓏去了廚房忙碌,飯菜上桌後,將十七喚了過來一起吃。
十七听說蕭南煙肚子里有了個小孩子,很是好奇,小手小心地去踫了踫蕭南煙月復部,「小孩子就是裝在這里的?什麼時候出來?」
蕭南煙被問住了。
蕭瓏呵呵地笑起來。
沉了片刻,蕭南煙才道︰「到明年夏季,你就能看到了。」
十七便又開始糾結輩分的問題︰「我雖然小,卻是九哥的師妹,那你的小孩子該管我叫什麼呢?」
「就叫小姨啊。」蕭瓏笑道。
「可是我想有個妹妹。」十七很煩惱的樣子。
蕭瓏堅決反對,「可她的孩子就得叫你小姨,這種事不能由著性子來的。」
十七想了半晌,笑起來,「那潯姐姐你快點生個孩子,等你的孩子再生了孩子,就能叫我姐姐了。那時候我雖然已經很大了,可還是會很高興的。」
一說就說到了若干年後。
蕭南煙嘆服十七的想象力之余,有些忐忑地看向蕭瓏。
蕭瓏卻是神色如常地點頭,「好啊,我盡力讓你如願。」
十七很高興,安心埋頭吃飯。
蕭瓏是覺得,小孩子的憧憬,尤其是美好的憧憬,還是不要期期艾艾地閃爍其詞才好。況且,那何嘗不是她的心願?之後,她瞪了蕭南煙一眼,「快吃!不是你的緣故,我何必做這麼多菜?看看你,還沒吉祥吃得多。」
「你那吉祥就是個吃貨!」蕭南煙笑著反詰回去,「和你一樣。」
之後聊起了喬讓。
喬讓出手的面具要價高昂,而除了這營生,他近年來已將大半精力放在了經商之道。京城兩家銀號、一家染坊和幾家酒樓都是同行中的翹楚。
而蕭南煙不說的話,外人並不知曉那些產業隸屬喬家,蕭瓏也不知道。
而喬讓如今情形自然更讓蕭瓏放心。安穩富足的時日,又不會介入龍九每日都要面對的朝堂紛爭,其實是惹人羨慕的生涯。
如果日後風落修也能有個正經行當就好了。蕭瓏想,他天生一雙巧奪神工的手,其實大可不必渀造那些極為貴重且手工繁瑣的寶物,自己做些金銀玉器出售,其實也是個好買賣。
說到底,她希望肖元娘能過上蕭南煙這樣的日子。
可是風落修與肖元娘眼下都是一副活膩了的樣子——想想就忍不住沮喪,看著就會生氣。
此時風落修正與肖元娘相對用飯。
蕭瓏吩咐之下,鸀痕帶著幾名侍女,服侍的很盡心也很執拗。兩個人不肯起身,鸀痕就在門外一遍一遍地請,又讓侍女走馬燈似的將飯菜奉上、回鍋去熱再端回。
誰也受不了這樣的下人,又因為要顧及蕭瓏的面子,兩個人再懶得動,也只好沒精打采地起身用飯。
肖元娘眼瞼不抬,敷衍地用罷飯,這才看向風落修,「你可以滾了。」
風落修泰然自若,「這是老九的地方,你說這話不合適。」
「那我走。」
「你走不了,蕭瓏不允。」
也是事實。蕭瓏就是因為擔心才把她拖到王府來的。
接下來,風落修又道︰「元娘,你我成親吧。」
肖元娘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成親後,忍受我日日折磨?」
「嗯。」風落修喝了口茶,「起碼還能日日看著你。」
「成親後,你日日忍受旁人奚落?——看你多厲害,娶了天下第一的妓女進門。老五老九娶的是相府千金,你娶的卻是什麼貨色?」
「可我與你師出同門。」風落修無動于衷,「你若是在意這些,大可不必。」
肖元娘語聲冷硬︰「我不在意,我痛恨你,我恨你死皮賴臉纏了我這麼久!」
「恨我就更應當嫁我了。」風落修溫柔笑道,「嫁給我,日日折磨,一點點報仇。」
肖元娘沒說話,忍耐地闔上眼簾,是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風落修眼中笑意蒼涼各半。
他會哄、會對付很多性情的女孩子,否則便只能做個采花賊,不能落得風流多情的名聲。
他只是多年來也學不會對付眼前人。他一到她面前,就會變成懵懂無知的少年,只會試圖哄她開心,卻總是不得其法。
時至今日,他終于不會再做她熟知的那個傻子一般的師弟了——
「元娘,你終究失去那個對你毫無心機的風老四了。」他毫無預兆地到了她面前,「我不會再做苦戀你的師弟,我要做陪伴你一生的男人,不擇手段。」
肖元娘睜開眼楮的時候,他已強硬地扣住她下顎,欺身索吻。
第一次,她看到他唇角的笑容,透著殘酷。
她慌了,心生恐懼。
她從來不認為他會成為他的威脅,因為他從不曾如此。
因為恐懼,她拼力要逃離。
卻不能如願。失了先機,他又蓄意輕薄,加之她這幾日渾渾噩噩,體力無法與之抗衡。
只能眼睜睜地接受他進佔齒間,噬咬吮吻,惡意撩撥。
糾纏許久,他放開她,手指按在她泛紅的臉頰上,現出滿意的笑,「這樣才好看。」
肖元娘抬手。
風落修被她打過多少次,這時早有準備,扣住她手腕,「你能殺我,但不能再打我。記住。」
鸀痕與幾名侍女先是被方才一幕弄得下意識垂下頭去,隨即,鸀痕率先走出門去。
王妃的意思,她還是能看出來的。
鸀痕也覺得,肖元娘與其這樣了無生趣地虛度光陰,倒不如給她找點事做——哪怕是生氣也是好的。
肖元娘瞥見人們就這樣走了,暗嘆蕭瓏果真是「教有方」,這不是在幫著風落修難為她麼?
她深吸進一口氣,和風落修對視半晌,忽然勾過他,激烈地吻住他。
因為焦灼的心緒,因為惱怒,這個吻一點也不溫柔,不像是她能有的舉動。
風落修當然沒被女子這樣的親吻過,可是那份激烈卻讓他心弦顫動,呼吸急促起來。
他的手落在她頸部,溫柔地摩挲,輕捻指下如玉肌膚,又下落至她不盈一握的縴腰,越扣越緊。
他抱起了她。
肖元娘環住他頸部,氣喘吁吁地別開臉,手探入他衣領,咬了咬他耳垂。
風落修走向寢室。
「想要我麼?」肖元娘柔聲詢問,「嗯?容元……」
風落修身形一滯,腳步停在床前,神色已是暴怒。
肖元娘這才看向他,眼中閃過惡意的笑,「我隨你怎樣,大不了把眼一閉,把你當成他。」
風落修自己都沒想到,在這時候還能笑出來。
「你真是最會傷人,我都忍不住佩服你了。」
下一刻,他將肖元娘重重地摔到床上。
肖元娘身軀剛一沾到床便騰身而起,落地後從牆上取下一柄長劍,「我不打你,我殺了你!」
如果只能用這種絕然的態度趕走他,她願意一試再試。
「這次我更不會讓你。」風落修一勾手,「來。」
鸀痕在外面听到里面的打斗聲,喃喃嘆息︰「怕打起來,還真打起來了——王府里的屋宇就是用來被拆的?」龍九與蕭瓏折騰的情形,她可是猶記在心。
隨後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我去通稟。」
跑向蕭瓏今日所在的書房途中,鸀痕看到遠遠走來的一行人,不由腳步一滯,隨即現出驚喜的笑,「王爺!」下一句就又開始焦急,「王爺救命!出大事了!」
龍九快馬加鞭,提前回來,此時正在听寒燁稟報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听聞鸀痕的話,不由快步走過去,「何事?」
鸀痕飛快說道︰「您大師姐與四師兄又打起來了,動刀動劍的。」
龍九蹙眉,這種事其實他是懶得管的。
鸀痕見眼前這位爺居然不想動的樣子,忙把蕭瓏搬了出來,「王妃每日很是記掛您大師姐,要是萬一出了閃失可怎麼好?王妃此時應該是在午睡,還不知道此事。」
這說法奏效了。
龍九闊步向前,「帶路。」
風落修已經與肖元娘到了院中。一眾侍女已被嚇得退到了院門外。
龍九看到兩人此時情形,不由擰了眉——兩人一招一式竟都是自尋死路的招式。
這麼個打法,有人喪命是遲早的事。
死,他不管,他要管的是別死在他的王府。
這里分明是他與阿潯的家,不能變成觸景傷情的地方。
可他並不擅長這種中斷人打斗的事情。
他更不擅長出手之時不傷及人。
騰身躍入兩人中間,一手奪下肖元娘手里的劍,反手以劍柄出擊使得她後退,在同時,一腳踢在風落修心口。
力道用了五分。
他這五分力道,已足夠將人重傷。
肖元娘倒在地上,臉色發白。
風落修喉嚨一股腥甜翻涌,唇角慢慢溢出鮮血。
龍九看著兩個人,依舊沒好氣。年紀都不小了,這像個什麼樣子。
「找人療傷。」
便有人慌忙將風落修扶起,送他回他的居處。
龍九看著肖元娘。
他在外面已經听手下說了關乎她的這些事,初時得知風落修長情至此甚是驚訝,而此時,便對肖元娘很是不解,「你腦子里都裝得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肖元娘忍著傷痛,冷冽相看,「輪不到你教訓我。」
「我不教訓你。」龍九話語殘酷,「你權衡一番,是嫁一個,還是殺一個。你,得活著。」
「這種事你怎麼能用殺戮解決呢?」肖元娘不明白的是,怎麼什麼事到了他手里,都是生死那麼簡單的事?可感情糾葛又怎麼會那麼簡單?
「那該怎樣?」龍九對這種痴男怨女的戲全無興致,「不如快刀斬亂麻。」
沉了片刻,他目光涼薄,「容元移情阿潯,又讓你變成了這副樣子,我不贊同你還對他念念不忘。不值。你越痴心不改,我就越想殺了他。老四如果死在你手里,這筆賬我會算在容元頭上。」
以往,他只是沉默聆听她心里的苦,這是首次說出自己的看法。
「執迷不悟,不如回頭是岸。」他目光終于柔和了一點,「師姐,為何不試著皆大歡喜?」
「我如今……」肖元娘艱難地站起身,「我如今所有的事,老四都知道。就是因為他知道,他不在意,我才更沒辦法接受。我也想過,如果他不是我師弟,我早已嫁給他了,便是絲毫情意也無,也願意平平凡凡度日。可是,我一看到他就會想起我的過往……」
她語聲一哽,落下淚來,「一想就是他傻兮兮地坐在萬花樓中看著我這花魁獻藝,一想就是冷言冷語甚至出手打他,一想就是他滿臉傷心的樣子……兩個人都狼狽,狼狽不堪,換了你,你是個什麼滋味?我一想就生氣,就恨自己,也恨他怎麼就那麼傻。老九,別逼我。」
龍九沉吟片刻,笑了笑,「看看老四別的好處,也看看你自己的好。」
「我是風塵女子,離開風月之地也還是!」肖元娘討厭他們總是故意忽略這一點。
「我說你是誰你就是誰。」龍九轉身,「試試。凡事往好處想想。」
「你又何必介入這種事呢?」肖元娘在乎的是他對容元不是沒有殺心這一點,這真是讓她左右為難——錯錯對對之間,她怨懟,卻不能坐視容元陷于險境。
龍九其實很不想回答︰「也不是一定要介入。我听聞阿潯這幾日都在為你忙碌,我不想她白忙一場。」提及蕭瓏,他語聲不自知地溫和下來,「我也不想讓她看到,我的師姐、師兄再愚蠢、狼狽下去。」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一如鸀痕猜測,蕭南煙與十七用罷飯離開後,蕭瓏窩到床上午睡。
恍惚中听到院外有人喚王爺,不由坐起身來,滿心驚喜,跳下地就往外跑。
回來了。
是他回來了吧?
走到外間,恰逢那道熟悉的素冷頎長身形入內。
她自心底笑了起來,小鳥一般跑過去,跳到他懷里,手腳並用地纏住他,「總算回來了!」
這真是最溫暖最讓他動容的時刻。
龍九環住她,抵著她額頭,啄了啄她的唇,手向後握住了她冰涼的小腳丫,「阿潯,想我了?」
「是啊,」蕭瓏親昵地吻了吻他唇角,愛煞了他此時溫柔明朗的笑,「再不回來我就溜出去找你了。」
他順勢吻住她的唇,走入內室,已是如火如荼。
不再擔心她會離開,相信她會乖乖等在家中,可還是想念,朝思暮想。
輕觸溫濕,他垂眸看著坐在床邊的她,在她耳邊詢問,「想不想?」
蕭瓏側臉咬了他一口,之後嗔道︰「你不想我!」
隨即便因為他猛然沉身輕哼一聲。
他扣住她後頸,細細吮吻她唇瓣,輕柔挑撥,溫柔得不像樣子。
另一方面,卻是大起大落,激烈得幾乎讓她岔氣。
可這就是他,他從來如此。
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就是這樣,總在同時展現出極為矛盾的兩種性情。
她更緊地依附向他,與他密不可分。
…
蕭瓏每到這情形下疲憊之時,就會詫異他何來這樣旺盛的精力,求饒地推他,「不行不行……我午間吃得太飽,乏了。」
龍九卻道︰「你餓了。」又咬住她耳根,「身體騙不了人。」
「……流氓!狼!」
龍九輕笑,「沒听說過小別勝新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