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不知道兩個人在玩什麼把戲,卻知道它隨時可能被擠到,氣悶地叫了兩聲,從蕭瓏臂彎掙月兌出去,跳到桌上。
蕭瓏這才記起自己是有手有腳的人,手握成拳之際又改了主意,雙臂環繞住他肩頸,站起身,踮起腳尖。
回應的姿態。
捏著她下顎的手落下,環在她腰際。
下一刻,她的手到了他天靈蓋上。
龍九挑眉,又輕笑,「要殺我?」
「你放開!」蕭瓏瞪著他,實在是被氣暈了。
「下手吧。」龍九態度干脆,轉而吮吻她唇瓣。
蕭瓏氣得直咬牙,「我沒跟你說笑……」
「下手。」龍九居然出聲催促,語聲帶著笑意,隨即趁虛而入,吮住她舌尖。
「怎麼會有你這種人……」語聲太模糊,連她都听不清自己在說什麼。
他雙唇滑至她耳際,細細吮吻。
蕭瓏頓時方寸大亂,無措指責︰「你這是要告訴我什麼?」之後咬住唇,試圖忍住支離破碎的喘息聲。
卻做不到。
他听了,氣息焦灼,心緒紊亂。
龍九此時已分不清,是在懲罰她,還是在懲罰自己。
「那是一回事。」他強迫自己回歸平靜,放開她,優雅落座。
蕭瓏繞到桌案一邊,正對著他坐下,心里在想的是自己問過他什麼。
真的暈掉了,費了點功夫才記起。
一回事,他的顏面和她是一回事?
為了避免自討苦吃,她不再說話。
酒菜上桌後,照顧好吉祥,便埋頭吃飯喝酒。
用罷飯,蕭瓏起身就走,回到馬車上,繼續沉默。
情緒不佳,又一直酒杯不離手,酒意很快上了頭,倦得厲害。
頭第三次險些撞到小小的幾案之後,龍九把她扯到身邊,手指滑過她眼瞼,「睡吧。」
蕭瓏也不客氣,倒去,枕著他的腿,皺著眉頭,閉上眼楮。
溫暖的手掌落在她額頭,指月復撫平她眉間溝壑,又溫柔滑過她容顏每一處。
暖心的感觸讓她意識愈發模糊,沉沉入夢。
到晚間醒來時,已到下一個城市。蕭瓏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她已知曉解藥能在何人手里找到,她自己就能辦妥這件事。
能不能讓他不再介入?
生出這疑問的同時,蕭瓏就先一步否決了——誰能左右他?
繼而又想到,他要的,似乎是她。
這讓她更加沮喪。
蕭瓏抱著吉祥,隨他走進一家客棧,各自進了一間上房。
食不知味的用過飯,身軀浸在浴桶里的熱水之中,蕭瓏思忖多時,決定要和他把事情說清楚。
她已不能忍受局面不由自己控制的時日。
說清楚,有了著落,哪怕要她付出的代價是她這個人,也無所謂。
而事實證明,她並不能做到無所謂。猶豫著去找他如何開口就浪費了許多時間,直到夜闌人靜,才慢吞吞走到他房門外。
恰逢龍九一名手下出門,側身讓路,「大小姐請。」待她進門後,又好心地帶上了房門。
房內燭光在夜色中搖曳。
龍九身著黑色中褲、白色底衣,臥在床上,拇指關節正在按揉眉心,有點累的樣子。側頭看她一眼,笑著伸出手,「過來。」
蕭瓏順從地將手交到他掌中,坐在他身側,「我要和你說說話。」
「榮幸之至。」不被她煩的光景,他其實已有些不習慣。
「我是這麼想的,」蕭瓏準備開門見山,終是有些不自在,咳了一聲才繼續道,「你要我怎麼報答你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都會讓你如願。只是之後你要與我分道揚鑣,將百花谷中的人也撤出。好麼?」
龍九目光中的暖意慢慢消散。忍耐地閉了閉眼,再抬眸,目光深不可測,笑容亦是。
「相識一場,你每一日都在想著與我分道揚鑣,我就這麼讓你厭惡?」
蕭瓏怕他忽然翻臉,亦不想讓他誤會,「我不是說過了,眼下這件事,我會報答你。」
「你怎麼報答我?」龍九語聲更冷。
「……」蕭瓏忽然覺得自己太天真。說真的,她手里,除了負擔,還有什麼?那些她心甘情願背負的負擔,讓她甚至虛度了幾年如花歲月。
她不怨什麼,只是忽然間意識到,自己其實一無所有。
她嘴厭惡自作多情的人,可在此時,覺得自己已經成了那種人——憑什麼就認定他要的是她。
報答他?可笑。他想要什麼,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醉了,方才胡言亂語,你不要放在心里。」蕭瓏起身,難以掩飾掉低落的情緒,「你早些歇息。」
龍九卻一把將她帶到懷里,含著歉意,吻了吻她額角,又安撫地輕拍她肩頭,「別走。我失言了。」
這是他無法傷害的女子,一句過分的話,都會讓他後悔。
「你只是被親人拖累了。」
蕭瓏惆悵的嘆息︰「可我注定要和她們安度一世,不會離開她們。」
「我明白。」龍九將她安置在身側,松松環住,語聲刻意轉為溫和,「方才京城的弟兄又送回消息——阿潯,是我將幾年前的事講給你听,還是你告訴我真相?」
「……」蕭瓏寧可讓他說,也不想自己親口告訴他家中秘聞。他查到的,終歸還有摻假的可能。
「蕭丞相于公于私,都對那樁婚事喜聞樂見,而你娘卻如何也不能接受。」龍九似是猜出她想法,開始緩聲講述,「聖旨送入相府那日,相府大亂,大夫人先後與丞相、二夫人大動干戈,你姑姑是她的幫手。而最後,有三個人中了毒,其中一個就是你……」
「別說了!」蕭瓏手指點上他的唇,臉色已經有些發白,目光微閃,還是將話題扯回自己初衷,「你還沒告訴我,要的到底是什麼。你總不會只是好心要幫我,說吧。」
龍九拿開她的手,又凝住她眼眸,「你在怕什麼?為何不敢認定是我甘願如此?」
是,他確定,她是不敢,而不是不會或不能。
「我只是一個江洋大盜。即便我是相府千金蕭瓏,也會一世隱居,不會與任何人扯上干系。因為我與東方澈幾年來結下的仇家甚多,也因為蕭瓏不可能再回丞相府,不能讓滿門背上欺君之罪。還因為我曾在我娘面前立下毒誓,不會嫁給任何人。」
蕭瓏冷靜地說完這些,笑容夾帶幾分諷刺,是對自己命途的諷刺,「所以我不會相信你是好心且甘願如此,所以我一定要和你談條件日後一拍兩散。龍九,听明白沒有?如果你不答應,我日後日日夜夜想的,還是從你眼界消失,或者,與你兩敗俱傷。」
「你。我要的是你。」龍九有點惱火,有點沒轍,「給不給得起?」
卻不料,蕭瓏微微挑眉,「你可以拿去啊!」之後氣悶地道,「你最好趁早,我素日貪杯,哪日一不小心就會爬上別人的床……嗯!」
龍九實在听不下去了,欺身堵住她的嘴,吻她,咬她,幾乎帶著恨。
她的衣衫碎裂在他掌下。
蕭瓏在心里嘆息一聲,終于,用這種方式激怒了他,終于,達到了她想要的卻是最壞的結果。
她沒忘記當年二夫人時常掛在嘴邊用來嘲諷東方睿的話︰「男人可不就是那個樣子?新婚燕爾時如獲至寶,過了最初的十天半個月,你再不懂得用些心計討好,他可不就要將你棄若敝屣?」
男人何時最愛一個女子?得不到、剛得到的時候——這是姑姑常說的話。
如若男歡女愛只有那短暫的美,她可以為他綻放再枯萎。
他救贖的是她親人,不虧。
所以,他要她的人,她給。
所以,她打算在從江南返回之時就開始惹他厭棄。
她給不起的,只有情意和無盡歲月。她是愛不起、嫁不得的女子。
之後自己如何,她不曾想,只是明白,不會有她不能承受不能消化的事。
如今最讓她恐慌的,是越來越多的對這男子的欣賞、側目,甚至關心。一如此時,她在想的是,他身上的舊傷,痊愈了沒有。
「你喜歡的太多,可我喜歡的,只有你蕭瓏。」他如是說。
心頭觸動,轉而悲涼。
「你給我好好的高興的活著,不許酗酒成性,更不許輕賤自己。」又在命令她。
她笑。這是她听過的最暖心的命令。
「或許我看不住你,可你敢讓誰踫了你,我讓誰死無全尸。」他捏住她下顎,讓她看著他,「如果你敢出了差池,天下人都會為你陪葬,你家人亦是。」
這,大抵是最含情意卻最可怕的威脅了。
他吻她,輾轉深入,讓她難以呼吸。
他咬她鎖骨下肌膚,激起她陣陣顫栗。
他扣緊她縴腰,不容她有一絲退縮的余地。
「我的。」
每個舉動之前,是這一聲霸道的宣布,卻語氣淡然。仿佛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蕭瓏卻逐漸地要被他逼瘋了。
酥麻或疼痛,使得體內熱流奔涌。
身體越來越敏感,他手掌廝磨帶來的觸感層層堆積,讓她宛若置身火中,無法承受。
他就是條狼,凶狠,霸道,邪魅,讓她開始恐慌。
她睜大眼楮瞪著他近在眼前的星眸的時候,他支臂撐身,修長手指落在她心口,「你記著,你的人、心,我都要,缺一不可。」
蕭瓏先側轉頭,之後才萬般氣惱地抬手扯裂他中衣,「混賬!你到底要做什麼!」
既然缺一不可,忙了這半晌又算什麼?教訓她就是那麼好玩的一件事?
她是真的想過,今夜言辭柔和態度親昵地對待他,可是此時,早已被氣得頭暈目眩,無法控制火氣。
「讓你長長教訓。」龍九眼中竟有了笑意,意態慵懶地臥在她身側。
「我這輩子也長不了這種教訓!」蕭瓏真的被惹毛了,「你要人,還要心,你要的可真不少。你做夢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食言!」
說完話,她猛然起身,捋一把長發,沒輕沒重地坐在他身上,扯掉他中衣。夜晚的涼意瞬時侵襲到只剩了底衣的肌膚,卻依然不能消減怒火。
龍九微微蹙眉,之後眼波變得寧靜、溫柔,「好看。」
清洌明亮的眸子,嫣紅的唇瓣,眉間的惱火,凌亂的長發,彰顯出她骨子里的野性,含帶危險,卻那麼迷人心魄。
大掌落在她縴細的腰肢,游移向上,勾低她。
手臂、肩頸的肌膚竟與她背部大相徑庭,細如脂,滑如玉。
縴細的腰肢、頸下溫軟的弧線曼妙得讓人呼吸一滯,心頭發燙。
「也許,我是該食言。」他聲音帶了些沙啞,溫柔地親吻她。
此時輪到蕭瓏進退維艱了——是在此時發覺,不論怎樣,他都不會消失在她眼界。而若結果是這樣,那她最應該做的就是听話一點,而不是和他擰著來。
不過去掉一層衣衫,男子的身體變得火熱,氣息襲來,讓她心慌意亂。
她想,是真該戒酒了,很明顯,她今天頭腦不清,在和自己開天大的玩笑。
萌生怯意的同時,身形已再次到了他身下。頭枕著他手臂,肌膚在他掌下、指間。
那樣綿長火熱的親吻,那樣溫柔輾轉的輕撫,那樣讓人心悸的感受,抬眼,又是那樣迷人心扉的目光……
她從來沒像此時這般,覺得自己柔弱無力,覺得自己似要化成水,又要燃成火。
「龍九。」低喃著,蕭瓏伸展雙臂攬住他。
她示弱了,將諸多煩亂的心緒摒棄——什麼事由他去決定好了,她什麼都不要想了,也沒力氣去思索了。
龍九眼瞼微闔,扣緊懷中柔軟的人,近乎貪心地索取她口中甘美,似是這樣,就能將她的心也納入懷中。
室內暖了,氛圍旖旎。
嬌吟被克制,支離破碎的響起,卻更似一種鼓舞,讓他再度失控。
「阿潯,喜歡麼?」他希望她說喜歡,又希望她一如往常的煞風景。
他的阿潯卻不回答,只是含著慵懶茫然看著他。紅唇微啟,勾得人心更亂。
「喜歡我麼?」他呼出一口氣,只得繼續問話,如此,是不是能將那股沖動壓制下去?他不能在這種地方、這種時機要了她,那會成為她開始輕視他的理由。
蕭瓏愈發茫然。他所謂的喜歡,和她常說的喜歡應該是兩回事,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龍九有點氣悶地咬了咬她唇角,「你喜歡的那麼多,就不能加上一個我?」
蕭瓏笑了起來。大男人說這種孩子氣的話,由不得她不笑。
龍九話一出口其實就後悔了——為什麼要自降身價到這種地步?一想到她也「喜歡」那只面目可憎的貓,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蕭瓏摟緊他,下巴擱在他肩頭,語聲亦是帶了沙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被我娘知道我與你糾纏不清,她會立刻殺了我。」
「她為何什麼人都不讓你嫁?」一面問著,他一面失笑。煞風景果然是她的絕技,這話讓人好奇,再思前想後,就會生氣。
「她只中意一個人,想讓我嫁,甚至想在賜婚聖旨入府那夜,安排我到那人身邊生米煮成熟飯。那人是她密友之子,如今在朝為官。」蕭瓏嘆息一聲,「我自幼看著一對一對的長輩爭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早就看膩了看怕了。婚嫁時日長久之後,不過是相互折磨,我又沒瘋沒傻,才不要嫁人。」
龍九側轉身躺下,將她攬在懷里,拉過被子蓋上,又問︰「是因此,你才在你娘面前立下毒誓終身不嫁的?」
「是。我要麼終身不嫁,要麼就嫁她給我選中的人,否則就要斷絕母女情分,自盡在她面前。」蕭瓏蜷縮起身形,孤單的姿態。回想起這段往事,讓她無助心寒。
越是長輩認定的「善意」,越是傷人。可長輩卻不自知,甚至一生堅持己見,一生不能原諒兒女的抗拒。可她只是覺得可笑——還未出生,就被指給了那個人,憑什麼?
龍九漫聲問道,語聲卻已不受控制的轉冷,「那人是誰?」
蕭瓏失笑,「又不關他的事,如今他必然已經娶妻生子。我甚至不記得他的名字。」又奇怪,「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真是醉昏了頭。」
「你娘遲早會改變心意。」龍九是寬慰,也是宣布,「至于別的事,我會逐一處理,讓你不會再有忌憚。」托起她的臉,又道,「在那之前,別再胡思亂想,也不要離開我。」
「你怎麼能將朝廷和江湖中事一概處理呢?」蕭瓏想想都頭疼,「算了,我還是先睡一覺的好,說不定能做這麼個美夢。」
龍九很想告訴她,自己身在江湖不假,卻也不是沒可能回歸朝堂。可若此時告訴她自己是江夏王,她恐怕會以為他瘋了。由此,他只是問︰「你答應我,好麼?」
難得他征求意見,蕭瓏裝作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好。反正到那時,你也快被我煩死了,巴不得我快走。」是心里話。
龍九終于自心底笑開來。
「你去我房間睡,把吉祥給我抱過來。」蕭瓏扯過被子裹住自己,語聲卻很柔軟,「求你了,好不好?」
龍九掙扎了片刻。
是真眷戀這感覺。
可如果守著她一整夜,就是和自己過不去,會被那股邪火折磨死。
「好。」他嘆息著起身,利落地穿戴整齊。
第二日,龍九自然心緒愉悅。目光柔和,消減了容顏的冰冷。
蕭瓏卻是誰見了誰會覺得她沒精打采。
在當時還不覺得怎樣,一覺醒來再細想,便恨不得撞牆。
她生氣的是,自己怎麼真的變成了沒心沒肺毫無主見的人?
想分道揚鑣,最終卻落得個保證不離開他的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不過如此。就算是來日可以反悔,這眼下的日子又該怎麼打發?
她想掐死他,或者掐死自己。
帶著吉祥出了客棧,蕭瓏先一步帶過蕭南煙的馬,絕塵而去,裝作沒听到蕭南煙的呼喝。
蕭南煙反應很快,立刻騎喬讓的坐騎追了上去,她怕蕭瓏跑掉。
于是,兩個男人不情願也只能共乘馬車。
蕭瓏回頭看看蕭南煙,調皮地笑,「我又不是男人,你追這麼緊又是何苦?」
蕭南煙白了她一眼,凝視片刻,回頭看看馬車,「你們昨晚……誰被誰佔了便宜?」
蕭瓏又氣又笑。蕭南煙倒是真看得起她,卻不知她到了龍九面前,什麼無賴的行徑都沒用。
人與人,是真有克星這一說的。
「他最喜歡的貓給你了,又是從卿鳳谷追到了隔世山莊附近,不簡單啊……」蕭南煙的笑看不出是惋惜還是幸災樂禍,「你最好小心些,別哪日瘋起來惹得他一氣之下殺了你。又或者,被你娘知道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蕭瓏報以一笑,將話扯到蕭南煙身上,「賀蘭卿鳳待你也算一片真心,如今生死未卜,你竟是毫不在意。著實讓人欽佩。」
「那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蕭南煙涼薄笑道,「他想利用我走入朝堂,自然要拿出些貨真價實的底細來,否則我自是不能將機關埋伏一一破解。可是後來呢?養了一群廢物,幾百人連五個人都敵不過,他死了更好,活在世間也是讓我蔑視。」
在相府,因為兩位夫人與丞相無休無止地相互折磨,使得蕭家兒女自幼就認定舉案齊眉生死契闊是天方夜譚,要麼不相信男子情意——如蕭瓏;要麼就是漠視男子付出——如蕭南煙。
家門不幸。
蕭瓏搖頭苦笑。
蕭南煙卻在繼續嘲諷賀蘭卿鳳︰「出身世家,家族沒落之後行走江湖。認命不就好了?卻偏偏挖空心思要做官重振家門,到最後還不是成了笑柄。也是活該,關押誰不好,偏偏關押那幾個人,不是自尋死路麼?」
「哪有那麼簡單?」蕭瓏無法認同,「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夏國的王子公主可是他的座上賓。若他得逞,怕是會引得朝堂嘩變。」
「我才不管那些,反正他是沒有翻身之日了,如今恐怕早已死在荒郊野外了。」蕭南煙眨了眨眼,指了指後方,「他們幾個,可是個個暗器了得,後面那兩位爺的暗器可沒少落到賀蘭卿鳳身上。」之後略帶得意地笑了,「喬讓告訴我的,不需懷疑。」
蕭瓏相信賀蘭卿鳳活著的可能性不大,更相信蕭南煙能哄得任何一個男人說實話。
在蕭瓏心里,蕭南煙才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妖精,自幼就喜歡將小男孩耍得團團轉,到最後卻報以冷臉或是幸災樂禍。
京城里到如今,不知有多少恨她入骨的男子了。
還是家門不幸。
思及此,蕭瓏問道︰「爹這幾年怎樣?」
「他都逼得我淪落江湖了,你說他怎麼樣?」蕭南煙一提及父親就滿臉氣憤,「還活著,活得越發風生水起了!和那個賤婢也是情深意長!」
所謂賤婢,是丞相府的妾室三姨娘。
蕭瓏警告她︰「你給我好好說話!」
蕭南煙忍耐地抿了抿嘴,「說來說去,還不就是他惹得家宅不寧?這一切都怪他,娶一個女人就算了,何必用情不專到這地步?!他除了對你好,哪里有個為人父的樣子!」
這丫頭的嘴太毒,她越是生氣的時候說的往往越是實話。
讓人唏噓卻無奈的實話。
可父女情分,不是能被這些無奈的事實阻斷的。
蕭瓏懷念父親和善的笑容,溫暖的大手,寬厚的懷抱。
之後,蕭瓏冷聲道︰「你與她見面之後,就給我滾回去!」
蕭南煙很不情願地點頭,垂頭片刻,語聲哽咽︰「她怎麼樣?」
「還活著,活得心寬體胖。」蕭瓏覺得這不算假話。
蕭南煙自然半信半疑,遲疑半晌才道︰「你我不能換換麼?你想念家中的人,就易容成我的樣子回去吧,我……我只想和我娘住在一起……」
「閉嘴!」
難為她想得出。蕭瓏覺得自己還是回車上比較好,否則一整日都要氣人或者生氣。
策馬往回,喬讓已經冷著臉下了馬車,估計是與龍九話不投機氣得坐不住了。
蕭瓏失笑,將韁繩丟給他,進了車廂。
剛坐下,被龍九賞了一記爆栗。
「自作主張,下不為例。」
蕭瓏蹙眉,之後笑了笑,不準備再惹他,「記住了。」
片刻後,她蜷縮著身形臥倒,「我睡會兒。」
沒錯,她打算一路睡到江南。
這總比她抱著酒壺要好,再者她坐在那里,也實在是如坐針氈,看著都累。由此,龍九默許。
連續幾日,蕭瓏都是白日晚間呼呼大睡,那副樣子,比吉祥還要懶。卻也因此,再沒和龍九擰著來,他做什麼決定她都沒異議,最不滿的時候也只是笑而不語。
一路出乎龍九意料的平靜,卻也無趣。偶爾甚至會擔心她將那顆小腦瓜睡傻掉。
——520小說——獨家授權——
秋日,北方天高氣爽,涼風蕭瑟。而到了江南,卻是花紅柳綠,鶯歌燕語。
「阿潯,醒醒。」
進入江南地界,龍九將她拎起來。
「嗯?」蕭瓏蹙眉,揉了揉眼,探出頭去,看看外面。
龍九將她扯回來,吻了吻她的臉,「不準再睡,已到江南。」
扎扎的,癢癢的。
蕭瓏抬眼,看到了他唇上的一撇小胡子,毫無城府地笑開來,抬手模了模,「這樣居然也很好看……」
連續多日迷迷糊糊,真的是懶到了看都懶得看他的地步。除了看起來愈發睿智滄桑了一些,還是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
這男人真是……
「沒天理!」她咕噥道。
龍九笑著拍拍她的臉,「何時嫁我,我何時剃掉。」
蕭瓏撇嘴,當做沒听到。之後人活潑起來,抱著吉祥觀望外面,嘀嘀咕咕,好似它能听懂似的。
蕭南煙與喬讓則已棄馬步行。
蕭南煙是第一次來到江南,滿眼欣喜,「真好啊。等我老了,就來這里定居。」
喬讓道︰「好,不妨與我比鄰而居。」
蕭南煙笑盈盈凝了他一眼,「那就不如我鳩佔鵲巢了。」
喬讓淡淡一笑,「那就不需等到年老了。」
蕭南煙側開視線,唇角笑意卻更濃。
喬讓這個人,不似風落修那般輕浮,也不似龍九那樣寒意迫人。
旁人想來都會認為他不苟言笑不善言辭,其實不是的。
他不怎麼笑,可是笑起來讓人心里都暖暖的;他總是不經意地開句玩笑,語聲卻總是比開玩笑還要淡然隨意。
似在告訴她,真的不要當真。
很有意思的一個人,是她蕭南煙所沒有遇到過的。
蕭南煙隨口問道︰「你生在江南?」
「是。只是自幼被送去學藝,離開多年。」
「那這樣說來,龍九是海上的人?」蕭南煙帶著疑惑,「可是海上也只是近年才有容人居住的島嶼。」
「我也不清楚。」喬讓要麼不說話,說話便不敷衍,「他來自哪里,還有無親人,我們這些同門都不知道。只有師父曉得,卻已不在人世。」思忖片刻,「應該是出自名門富貴之家。」
那種門戶里走出來的人,天生就帶著尊貴優雅,閑時習慣亦看得出。蕭南煙點了點頭,笑道,「你平日提及他,也不覺得你對他有成見,為何就不能做到一處說話?」
喬讓笑了笑,沒回答,看看已經走到前面很遠的馬車,轉而問道︰「那你們姐妹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恨?」微微蹙眉,補了一句,「都不是心腸惡毒之人,卻為何不能平靜相處?」
蕭南煙研讀著他神色,了然笑道,「早晚她那些事都會被龍九查個徹底,我也不妨告訴你一二。」
喬讓點頭,「我洗耳恭听。」
「原本,我與她是井水不犯河水……」
原本,她們之間有著姐妹情意,雖然各自的母親敵對多年,卻並不影響蕭瓏帶著蕭南煙溜出府去玩耍。
直到蕭瓏十四歲、蕭南煙十三歲那一年,或者說是那一夜。
那一夜,在蕭南煙的記憶中,混亂不堪,整日都在看著長輩們歇斯底里地爭執甚至打斗,到了晚間,一切都染上了血腥,無法控制。
她記得,二夫人不知為何,忽然對大夫人與姑姑痛下殺手,利用她們情緒暴躁不堪的機會,在她們的參茶中做了手腳,下了劇毒。
同時糟了毒手的,還有蕭瓏。
那時的蕭瓏頑劣,每日不著家。那日一回來,沒過多久,她院子里就傳出驚呼聲呼救聲。
蕭南煙知道,二夫人不論做什麼,都是為了她一生的前程。
她沖進蕭瓏室內,看到唇角淌著鮮血的蕭瓏,又深知生身母親的手段,有了最真切的對于死亡的恐懼。
她心中再想得到榮華富貴,再想取代蕭瓏嫁給天底下最讓人尊敬的男子,也不想鬧出人命,不想看到蕭瓏就這樣死掉。
她哭著去尋二夫人,求她拿出解藥,救下蕭瓏。如果是用蕭瓏的命為代價,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了、不爭了。她是這麼說的。
她記得當時二夫人特別生氣,狠狠地掌摑她,她卻已失去知覺,甚至在回憶中,都沒有痛感。
她跪下了,說如果再不拿出解藥,她就去告知父親他最疼愛的女兒是遭了誰的毒手。
二夫人被戳到軟肋,去了室內,回來時給了她一碗藥。
她連忙跑去蕭瓏房里,將圍繞在蕭瓏身邊的人拂開,給她灌了下去。
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刻,蕭瓏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感激。
可她怎麼也沒料到,二夫人還有後招。
碗中的藥解了燃眉之急,卻另含兩種毒藥——這是後來。蕭瓏與東方澈、東方睿帶著大夫人、二夫人走後,父親說的。
父親說那兩種毒藥,要不了蕭瓏的命,卻已足夠將蕭瓏毀掉。
也是因此,父親這幾年,對待她連下人都不如,呼來喝去,從沒有一絲笑。
說到這里,蕭南煙臉色已經發白,喃喃低語,為自己辯解︰「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能想到,我娘會在那時候還利用我。所以,後來見到蕭瓏,我不道歉,反而罵她,我希望激怒她讓她下狠手,如此,我欠她的也就還了……我知道,我娘不是什麼好人,可她是我娘,我還是想她,想得要命,這四年,太久了……」
喬讓安撫地拍拍她肩頭,和聲問道︰「之後那兩種毒,是什麼毒?」
蕭南煙語聲透著無力︰「我不知道,我那個混賬父親提起來就火冒三丈,卻只字不提分別是什麼毒。可我能想到,蕭瓏之前,也一度不好過。」
「也許,你姐姐並不知曉這些。」喬讓其實听著都頭疼,一家人之間的恩怨錯綜復雜,是怎麼走到那種地步的?
蕭南煙苦笑著搖頭,「她只比猴子少根尾巴,我們的小舅又醫書精湛,她不知道才怪。若是不知道,她不會像如今這樣對我。」
喬讓沉默良久,「你們,是一樣的苦。」
蕭南煙為之大為觸動。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說過,從來是被認定為咎由自取。
「不說這些傷心事了,走,我帶你去吃這里的風味小吃。」喬讓笑著看住她,「今日你不需裝作大家閨秀,便是狼吞虎咽,我也不會笑你。」
蕭南煙似被人戳穿,先是赧然,隨即就輕笑出聲︰「好啊!」
比之蕭南煙,蕭瓏此時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她與龍九也下車游逛,手一直被他握著,幾次掙月兌,結果是被攬到了懷里。
每每行人側目,蕭瓏都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本來就比她大七歲,此時又多了一撇小胡子,便是再英俊,怕是行人也難免懷疑她是他養在家中的金絲雀。
走江湖,他們如今大抵是無人不識,可走在民間,怎能奢望老百姓也一目了然?
龍九看著她那副別扭的樣子,只覺有趣,將她小腦瓜按在胸膛,道︰「你想躲也只有這一個去處。」
「我從沒有這般後悔認識你。」蕭瓏氣呼呼地嘀咕,這已是第三次提起,「你若人前人後總這樣,還是把胡子剃掉吧!」
龍九險些哈哈大笑,「不可,說到做到。」
蕭瓏被氣得夠嗆,索性將吉祥丟到他懷里,「你也嘗嘗左擁右抱的滋味。」
吉祥卻不肯。自從上次尾巴被某人的銀鞭纏住,它對他始終懷有敵意,此時可憐巴巴地看著蕭瓏,叫了一聲,又跳回到她懷里,兩條前腿緊緊摟住她頸子,生怕再被送出去似的,之後討好似的要舌忝蕭瓏的臉。
龍九伸出手,將它小小的貓臉推向一邊,不讓它踫她。
吉祥敢怒不敢叫地哼了兩聲。
這人可真是……蕭瓏啼笑皆非。
幸好,龍九是直奔客棧,沒讓蕭瓏捱太久,便已到了。
午間,蕭瓏坐在餐桌前,眼楮亮晶晶的,開口就要酒。忍了這些日子,饞酒了。
龍九由著她。
席間,蕭瓏問他燕時到沒到江南。
龍九道︰「明日他便到家,到時我們去燕家。」
「好!」一面喝酒,蕭瓏一面思忖,如何能從燕時手里拿到*散的解藥。
讓一個人听命于自己,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握住他把柄。
可她對燕時一無所知。在京城的時候,沒機會了解到宮內是非,而民間江湖又不怎麼議論宮中人事。
只好到時見機行事了。
又看看在一邊喝魚湯的吉祥,「吉祥怎麼辦呢?帶去可以麼?」
「什麼時候都記著它——隨便丟在哪里不成?」龍九真正想說的是,眼前的大活人都不管,卻總記掛著一只貓,可恨!
「你不覺得麼?吉祥只有我。」蕭瓏想模模吉祥,被他一個冷眼阻止了。她把吉祥看成寶,他卻把吉祥當成一種病一樣,總讓她在吃飯的時候離它遠點兒。
「看不出,自作多情。」
「你才自作多情!」
「我的確是。」他還不如她,最起碼那只小東西對她還是有所回報的,哪像某個沒心肝的。
「……」蕭瓏只好胡亂岔開話題,「你的傷好了沒有?」
龍九笑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蕭瓏扯了扯他衣服,「等哪天晚上我高興了就看看。」等她高興了,把他傷口戳開,此時她是真的這麼想。
「說話算數。」龍九逗她,「不如今夜。」
「又開始氣人了!你是跟我有多大的仇?」蕭瓏拿起酒杯就灌了他一杯酒,隨即發現,那是她的杯。片刻氣惱,隨即裝作沒發覺,繼續自斟自飲。
龍九抬手刮了刮她挺翹的小鼻子,笑意深濃。
一日無話,第二日,兩個人去往燕家。
蕭南煙拉著喬讓隨行,只是已經易容,這自然是喬讓的功勞。
蕭瓏正色警告蕭南煙︰「我是去辦正經事,你不要輕舉妄動,只需做看客。」
蕭南煙滿口答應下來。心里暗自嘀咕︰不過是怕你跑掉罷了,誰要去管你的事?
燕家里里外外,都是披麻戴孝之人,交談皆是低語,氣氛沉重。
龍九手下先一步去傳了話。
蕭瓏其實做好了被拒之門外的準備——江湖人,便是一手遮天,宦官恐怕也不曾耳聞,更不會允許入內。
卻不想,燕家管事之人竟迎了出來,躬身帶路,將兩人請到了花園中一個花廳。
這不是招待吊唁之人的地方,是無意如此,還是燕家已知曉龍九本就不是來吊唁的?
坐了一會兒,一串腳步聲傳來,兩個人先後走入。
走在前面的人,一身重孝,身形瘦弱,在後面那人的襯托下,顯得很是單薄矮小。
看打扮,再想想燕家已只剩了一人,那麼這人就是燕時了。
燕時膚色白皙,吹彈可破,一雙眼神光充足,水光瀲灩,卻無悲色。
後面的人,身形頎長,氣度不凡,眉宇俊朗,怎麼看也不似燕時眼前的跟班,卻是僕人打扮。
這兩個人,蕭瓏怎麼看怎麼別扭,覺得哪里出了錯。
燕時看到龍九,腳步略略加快,到了近前,一拱手,「九……」語聲一哽,「九爺。」
後面那人眼中卻閃過驚異,也只是瞬間便歸于平靜。
蕭瓏驚訝,狐疑更重。目光落在燕時一雙手上,十指縴縴,修長好看。這哪里像是一雙太監的手?太監再怎麼樣,原來也是男兒身。再想想那悅耳的聲音,分明就是女子聲音。
龍九起身一頷首,看了燕時後面的人一眼,之後優雅落座。
蕭瓏此時發現,跟在他身邊果真是很有面子的事,隨之落座,有意無意地繼續打量燕時。
燕時看了看身後的人,「退下。」
那人卻只是後退兩步,到了窗下。
燕時眼中閃過不耐,之後對龍九道︰「九爺剛到?」
「剛到。」龍九漫聲回問,「還好?」
「還好。」燕時唇角不經意現出一絲笑,「天災*,初時驚怒,此時已看開。」
「那就好。」
竟是熟人閑話家常——往往是熟人與仇人之間的談話,讓人听不出個頭緒。
燕時閑閑坐下,看向蕭瓏,「這位,莫非就是九爺遠道追尋的阿潯?」
蕭瓏得出的結論是︰燕時是真的不難過,否則又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龍九頷首︰「是。」
「值。」燕時又微微一笑。
「是。」
蕭瓏坐不住了,瞥了龍九一眼。過來難道就是來說這些可有可無的話?她可是有正事要辦的!
龍九又道︰「我來意你清楚了?」
燕時答話時只看著蕭瓏,「清楚,時日後再來可好?如今家中千頭萬緒,著實分身乏術。」
蕭瓏在猜想這兩人是什麼關系。
「也好。」
燕時吩咐下人︰「上茶。」
蕭瓏一面喝茶,一面繼續打量燕時。
燕時,極可能是女子。
如果能夠證明一個太監是女兒身,那麼,就等于捏住了蛇的七寸。
是以,蕭瓏生出了很荒唐卻很堅決的一種沖動︰她幾乎按捺不住,隨時都想沖上去,把燕時的衣服扒掉,驗證自己猜測非虛。
她眼楮因此亮得嚇人,是因了看到了盡早拿到解藥的機會。
離開時,她滿腦子都在計劃何時再來,一雙眼留意著閬苑格局。
回程中對龍九,她卻是只字不提。只問了一句︰「十日後再來?」
「是。」龍九又變成了惜字如金的龍九。
她倒因此沒了不安。
不能怪她要單獨行動,誰讓他對她有所隱瞞的?
他與燕時分明熟稔,卻不告訴她,是怎麼回事?
不將原委對她和盤托出,那她作何打算就不關他的事了。
一日,蕭瓏與昨日一般,帶著吉祥去外面閑逛,晚間和他逗了幾句嘴,便回房歇下。
午夜時分,蕭瓏醒來,側耳聆听許久,隔壁毫無動靜,這才輕手輕腳起身,換上夜行衣,越出窗外,反手關上窗戶,消失在夜色之中。
燕家偌大的院落依然燈火通明,只是非常安靜。
蕭瓏在花園中打昏了一個值夜的人,扒下他身上的孝服穿上,將孝帽拉得很低,慢吞吞地向內宅晃去。
听聞人低語,知道燕時正在書房院中待客。
到了書房院附近,又將孝服扯下,飛身躍上房,身形貼著房頂,聆听片刻,將身形掛在北窗上,透過半開的窗戶縫隙觀望。
里面是燕時與和白日里那名男子。
兩個人在爭執。燕時氣憤地走出門外,男子追了出去,要拉燕時回來,「站住!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蕭瓏利用這極短暫的時間,進入室內,棲身在房梁上。
燕時被拉了回來,因為被那名男子扣著手腕,不悅斥道︰「像什麼樣子!你別忘了這里是什麼地方!」
男子回以淡漠一笑,「什麼地方的規矩也比不得皇宮里多,在那里你都不怕,此時倒怕了?」
蕭瓏好奇至極,斂目看向兩人。
燕時語聲急切︰「蒼雲景,你別忘了,我是燕時,我是宮內大總管!」
蒼雲景的名字入耳,蕭瓏不由心頭一震。她再不聞事實,也知道,蒼雲景是當今太子殿下。
我的天啊!
蕭瓏在心里哀嘆一聲,覺得腦子就要不夠用了。這都是什麼事?太子怎麼打扮成了燕時隨從,還糾纏不清?
是燕時果真是女子,還是蒼雲景有著不為人知的齷齪嗜好?
蒼雲景恨聲道︰「去他娘的大內總管!」
蕭瓏訝然地睜大眼楮,嘆為觀止。
「我早晚把你那身皮扒了!」蒼雲景抬手扣住燕時肩頭,「你是我的人,別忘了!你與那人什麼關系?!」
「哪個人?」燕時手掙月兌不過,索性抬腿踢。
蒼雲景不予理會,「別廢話,說!」
「我來自民間,還不能有個有個相熟的人了?!」燕時腳尖硬生生踢到了蒼雲景膝下。
蒼雲景蹙眉,已是無法忍耐,「你知道他是什麼人你就和他來往!即刻啟程,給我回京城去!」說著以手為刃,切在燕時肩頭。
燕時身形倒在他懷里。
燕時啊,你怎麼跟個廢物一樣!
蕭瓏嘀咕著,也心急起來。看蒼雲景這樣,是要即刻把燕時帶回京城。
那她可怎麼辦?
抬手用暗器熄了燈,成蒼雲景愣怔瞬間到了地上,素手切在他後頸。
蒼雲景應聲倒地。
蕭瓏顧不得其他,從他懷里抱起燕時,到了院中,飛身上牆。
院中值夜之人皆是蒼雲景的侍衛,見狀立時有人進到室內去看,其余的人則立時去追。
蕭瓏到如今搶的東西甚多,這樣明目張膽搶個太監滿街跑還是第一次。
幸好,她輕功不是常人能及,片刻後便將身後的人遠遠地甩開。
到了客棧上房窗外,她松一口氣,廢了點功夫,才沒將燕時扔到地上。
卻在此時,房內長了燈,龍九面色沉冷地看著她。
「你生氣也沒用,反正人我已經偷回來了。」蕭瓏有恃無恐。
「你把人弄回來做什麼?!」龍九都懶得訓斥她了。
今夜她離開之後,弟兄們才覺出不對,向他稟告。
這般的好身手,真是神仙也看不住。
「我懷疑燕時是個女的!」蕭瓏把燕時放到床上,怕人忽然醒來,點了睡穴,之後才悠閑地坐下,笑盈盈道,「我要扒掉這一身衣服,你想不想看?」
「胡鬧!」龍九把她拎到了桌前座椅上,「燕時已命人將放于宮中的解藥快馬加鞭送來,至多十日你便能拿到手,急什麼?」
「那又怎麼了?我多知道一點事又沒壞事。」蕭瓏不服氣,又忽閃著明眸道,「知道嗎?今日站在燕時身後的那名隨從居然是太子!太子居然和這太監糾纏不清!我真是沒見過這種事,所以這個人啊,十有*是女人!」
龍九看著她,沒反應。
「混賬!你早就知道了!也不和我說!」蕭瓏覺得掃興。
龍九反問︰「你問過麼?」
「不問你就不會說?哪有你這樣的人!」蕭瓏沒轍地瞪他一眼,「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要辦正事了。你是看戲還是出去?」
龍九抬手攔住她,「不用驗了。」
「理由呢?」
「知道越多禍事越多,你連這道理都不懂?」龍九起身,「把人送回去。太子身邊的人你也動,真是無法無天!」
「比起你來還不是差得遠?我可沒殺過大內侍衛!」蕭瓏奔回床畔,「等人醒了再說,我最起碼要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之後又開始發問,「你們似是熟人,和我說說由來怎樣?這到底是男是女啊?不用驗就是說明這是個女人,是吧?」
龍九在想,燕時幸虧昏迷了,否則一定會被這個滿心好奇的小東西生生氣暈的。
「是女人。」為了避免她隨時可能扒掉燕時衣服,龍九只得如實相告,「她混進宮里,有些年頭了。」
「是吧?我就知道我看不錯!」蕭瓏很得意,眉飛色舞的,「那言下之意,就是意味著太子鐘情于她……有出路麼?」末了又猜測,「你和她熟悉到了什麼地步?你……你不會跟她是青梅竹馬吧?」隨後有點同情地看著他,「和太子搶女人,你肯定搶不過的!」
表情變幻幾次,甚是動人,自然,也甚是氣人。
「我若是與她青梅竹馬,你是不是如釋重負?」
「嗯……」蕭瓏忍著笑,連連搖頭,「不會不會,我會幫你搶的!你看此時我不就給你把人偷來了?」
龍九又想掐死她了,不知道她何以這般開心。
氣了一會兒,龍九決定忽略這個話題,「喚人把她送回去,行麼?」
「那可不行。」蕭瓏抓住燕時手臂,「我一定要親口問問她,還要問問她和太子是怎麼回事呢。」她也不想,可她天生就是好奇心泛濫的人,改不了。
「那就命人看守,一早再送回去。」龍九看著她其實很頭疼,卻不會再留她一人獨處,攜了她的手,把她拎到自己房內。
蕭瓏無奈嘆氣,「做什麼?我又不會跑!」
「還說你不會!」
吉祥不再眯著眼觀望,跟著兩人換了房間。
「好吧,現在和我說說你與燕時的淵源吧。」蕭瓏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酒,翹著二郎腿,一副听故事消磨時間的意態。
龍九臥在床上,「她是我師父摯友的弟子,她師父去得早,便在海上住過幾年,後來去了宮里。」
「果真是青梅竹馬。」蕭瓏滿意的笑了。
「什麼青梅竹馬!」龍九丟過去一個枕頭,想把她那顆小腦袋砸清醒。
蕭瓏躲得快,酒才沒有灑出去,「本來就算是的……」看他黑了臉,只得改口問道,「我听太子責問她知不知道你是什麼人?難道他識得你?不可能!他鮮少有離開京城的機會。」她目光微閃,走到她身邊,手指帶著鄭重,滑過他臉頰,「龍九,你不會是別有身份吧?」
龍九真有點懶得理她了,漫聲回問︰「你希望那樣麼?」
「我想不通啊,你告訴我。」蕭瓏丟掉酒杯,笑著撒嬌,「你其實最好了,我心里一直很佩服你的。就告訴我吧。」
龍九覺得她討好的功夫太差勁了,差勁到讓他嗤之以鼻的地步,「求我。」
蕭瓏立時應聲︰「我求你了,告訴我吧。」
龍九笑了,「光說可不行。」
「那……」蕭瓏皺了皺眉,「你傷口還用敷藥麼?我幫你吧。」之後又俏皮地湊近他,「或者,給你親一下?」隨即用鼻尖踫了踫他的小胡子,「就一下。」
她現在特別後悔自己提出這個莫名其妙的要求,就像是挖了個坑等著他跳,結果卻是自己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