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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神算子

「要不把它在柴房關一晚?」張曉無奈,從懷中掏出二錢銀子遞給伙計。

伙計接了銀子臉色立時就變了,滿臉堆起笑說道︰「這位姑娘里邊請!」邊說邊把銀子往懷里塞——這可頂他半年的工錢了!

張曉見他臉色轉變如此之快,有些哭笑不得,心底卻暗暗後悔給的有點多了,怕是只給一錢銀子他也肯的。

張曉隨意吃了點東西,叫了個房間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叫了那伙計過來打听神算子的消息。伙計自昨日收了張曉的銀子之後格外殷勤,別說是問禹州有名的神算子了,就算是問些他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恐怕也會去打听了來說給張曉听。那神算子原本並不是禹州城里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開始只是在城中鬧市處擺了個不起眼的攤子,後來一來二去有了名氣,便不再擺攤,每日只是在家中養魚種花,很是悠閑。自然有那大戶人家上門去請——便是拿了銀子去請,也要看他心情如何。有次城郊的黃員外抬了五百兩銀子來請那神算子,神算子竟然蹲在地上只顧著看地上的一盆芍藥,頭都沒抬一下就說今日不宜卜卦。黃員外不明所以,就問道那明日呢?神算子眼一翻就說明日也不宜。黃員外這才明白人家是不愛搭理他,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張曉听那伙計如此這般講了大半天,總算是明白神算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卻也不得不走這一遭,畢竟試過雖不一定能成功,沒試過則一定不會成功。也不耐煩再听那伙計嗦,只問明神算子家宅所在,叫了周醉山施施然向著神算子家中走去。

按說像神算子這樣的「高人」,起住所本該清靜幽雅,但張曉尚未走近就听到院內雞飛狗跳一般鬧得不可開交。走到近前,隔著院牆只听到隱隱約約的小孩哭鬧聲。

張曉與周醉山相視一眼,覺得來的似乎不是時候,正想回轉,門卻「吱咯」一聲從里面打開了。張曉抬眼望去,只見一個年約四十許留著山羊胡子的男子,身上一身洗得發白的葛衫,袖口已磨出了毛邊,下擺掖在腰間,褲腳處還有幾個已經干了的泥點。

山羊胡子見張曉上下打量,低頭看了自己身上一眼,也不尷尬,只拱手說道︰「我就算到近日會有貴客到訪,果然來了!」

張曉有點回不過神來,難道這個就是神算子?像神算子這樣比較傳奇的「高人」,不是應該羽扇綸巾整日做高深莫測狀,動不動就說「昨日夜觀星相」嗎?一旁周醉山見張曉不說話,只望著人家發愣,不由有些著急,但在外人面前沒有張曉的示意也不敢就開口,只得裝作累了的樣子趴到張曉腳邊,趁機在她鞋子是踫了踫。

張曉被周醉山一踫,這才回過神來。對著面前這不像神算子又像是神算子的人問道︰「請問有位神算子老先生是住在這里嗎?」。

「神算子是有一個,老先生可沒有!」山羊胡子捊著胡子笑眯眯地說。

張曉強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問道︰「您是……?」

「嘿嘿,說到禹州城的神算子,舍我其誰。」山羊胡子毫不謙虛地說道。

張曉又想翻白眼了,礙于此來有求于人,也不得不恭恭敬敬地說道︰「神算子……額,先生,您好,我是從青雲山那邊專程過來找您的!」周醉山一听就知道張曉又想叫人家「老先生」,總算是把那個老字吞下去了。

「我已經知道你與青雲閣有些淵源了,至于專程,可就未必吧?」神算子邊笑著,邊伸出手,將張曉師徒引入院中。

得,看來這神算子啥都知道,根本不用跟他介紹。張曉暗暗想著。至于說是否專程來尋神算子,張曉自己也說不清楚,雖然她本來是想到鬼谷看看李思忠能否找到武器完成考校,但路上收到朱洪照的信之後也是直奔禹州而來。想到李思忠,張曉偷偷掰著手指數了數,自抽簽之日到今天,剛好是第十五天了,想來李思忠已經拿到武器了吧?

神算子早把張曉低頭數手指的動作看在眼中,微微嘆了口氣,卻沒說什麼。

張曉听見嘆氣聲,抬頭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神算子,不知道他是為什麼嘆氣。正想著,已是到了院中一株海桐樹下,樹下一個石桌,幾張石凳,也不等神算子來請,就自行坐了下來。

神算子似是毫不介懷,只隨意坐在對面一張石凳上,對著周醉山說︰「這位……先生,雖不太方便,也請坐吧。」

周醉山見人家對自己講話,想來就算不開口也瞞不了對方,于是恭敬說道︰「多謝先生。」便坐在張曉身邊的地上。

張曉這才開口問道︰「神算子先生,您剛才說算到有客要來,不知可算出是從哪來?」她這是有心想難為一下這神算子了。

「客自然從來處來。」神算子此刻才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只身上穿著打扮實在讓人無法將他與高深二字聯系起來。

「來處又是何處呢?」張曉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神算子捊著胡子說道︰「客人的來處,難道還要問我嗎?總是一處不好明言直說的地方罷了。客人不妨問問其他的?」

「那先生覺得,我為何而來?」張曉興致正高,也忍不住學著以前在電視里看過的樣子打起了玄機。

神算子凝視著張曉不出聲,看的張曉渾身不自在起來,這才慢悠悠地說道︰「夢有的時候就是啟示。」

「啟示?」張曉挑眉,「啟示什麼?」

「那要看做夢的人怎樣理解了。」神算子微笑說道,手指卻在石桌上一敲一敲。

張曉被那敲擊聲弄得有點煩躁,也不耐煩再與神算子繞來繞去,直接問道︰「那我到底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又為什麼會使出夢里見過的法術?」

神算子停了手上動作,思慮半晌,拖著長音說道︰「這個……不可說啊!」

「那到底有什麼是可說的?」張曉氣結,敢情這嘮了大半天什麼都沒說啊,還說叫她問問別的!結果呢?問是問了,答也答了,答案就是︰不可說!

神算子似是察覺到張曉的暴躁,正色說道︰「客人既然問了,我倒有幾句話要送與客人。」

「什麼話?」

「第一呢,這世界上的事並不是非黑即白,好人不一定就是好人,壞人也不一定就是壞人。」頓了頓,見張曉面上不解之色甚重,卻也不多做解釋,只繼續說道︰「第二呢,井底之蛙往往以為頭上的那方天就是世界,其實不知井外到底多廣闊。但如若永遠不離開井底,對青蛙來說也未嘗不是種幸福。」

張曉認真听了半天,只覺得每個字都明白,但串在一起再由神算子說出來,就變得無法理解了。

神算子看著張曉茫然的神色,笑道︰「其實客人也不必多想,需知船到橋頭自然直。」

「您說的很對!」張曉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里擠出來,站起身就要告辭,想到來了一趟卻幾乎一無所獲,心里氣悶的很。正想往外走,突然想到可以順便問問林夕的下落,于是又坐了下來,問道︰「那如果我想尋人呢?」

神算子卻站起身來撢撢袖子,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出來,說道︰「客人的緣法到了,自然就會尋到想尋之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張曉沖口而出,抬腿就向外走去。

周醉山覺得張曉這樣很沒禮貌,忙對著神算子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這才向著張曉追去。

等周醉山追到大門外時,就看到張曉對著院牆一腳一腳的踢著,嘴上還嘟嘟囔囔的罵到︰「什麼狗屁神算子,說的都是些廢話,人從來處來,找不到人說明緣法未到,還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都是狗屁!」

「可是我覺得很有道理啊?」周醉山疑惑不解地說道。

「就是因為太有道理了!」張曉大叫,「有道理的不能再有道理了!有道理到這些話能解釋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我也會說!」

周醉山張大嘴,膛目無語。

這時,卻是一個耳熟的聲音從牆內傳來︰「爹爹,你為什麼把救我的人趕走了?」

「什麼叫趕走?我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了,她不走難道還留下來吃飯嗎?」。神算子的聲音答道。

「人家救我一次,留下來吃個飯又怎麼樣?你兒子在你心里就連頓飯都不如!」牆內那耳熟的聲音又叫道。

張曉這才听出來,原來神算子的兒子就是昨日在山中那個掉落陷阱的小孩了。難怪昨天那小孩說什麼不宜出行,不由啞然失笑,笑過之後才覺得剛才心中的惱怒煩悶散了一些。也不欲再與那神算子糾纏,直接回了客棧。

反正不管神算子告不告訴她,該做的事總是要做的,該找的人也總是要找的。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話,雖然有些萬金油,但總是不會錯的。張曉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剛到客棧門口,卻見昨日那小孩追了過來,口中大叫︰「等一下!等一下!」

張曉止住腳步,見那小孩氣喘吁吁的跑到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姑娘,我爹爹說請你晚上到我家吃飯。」

「吃飯?」張曉疑惑地問,剛才不是都說完了嗎?還有什麼飯好吃的?

小孩深呼吸幾次,強忍住喘息,憋的滿臉通紅,這才說道︰「我和爹爹說昨天是你們救了我,爹爹說很是應該感謝一番,所以叫我請你去我家吃飯。」

張曉不知道神算子賣的什麼關子,只得應了下來。待到晚上,依舊與周醉山一同敲響了神算子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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