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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見她興致頗好,也就由得她去。二人緩步而行,幸虧御花園離昭陽宮很近,不過盞茶的時間也就到了。卿雲在前面帶路,果然來到一處極佳的地方。身前是嶙峋的假山,背後是冉冉的流水,不遠處還有涼亭。元嘉一見心里就先滿意了幾分。
她回眸笑道︰「你倒是找了個好去處。」
卿雲抿唇笑道︰「這個假山下面還有一個小山洞呢,里面才叫涼爽。上次我和阿錦捉迷藏,我就躲在這里面,阿錦怎麼都找不到。」
元嘉嗤笑道︰「偏是你促狹,心眼多。」
她緩緩走進那個山洞,不知這里是何人所為,里面竟還有石椅石凳,真是個納涼的好地方。她走到石凳前,剛想坐下,卿雲連忙過來說道︰「娘娘且先別坐,這里雖然涼爽,但是石凳陰冷,坐久了對身子不好。」她想了想︰「要不我去拿個小墊子來,再帶些茶水吃食,娘娘就在這里休息可好?」
元嘉點頭︰「再帶幾本書來。」
卿雲微笑道︰「知道了,娘娘稍等。」轉身去了。
元嘉隨意走動,細細看著這里的景致。忽然間,竟然听到假山後面傳來低低的話語聲。
一個男子聲音低低傳來︰「你最近可好?想要見你一面真是越來越難了。」
听語氣不知是哪個宮的小太監趁著中午人少,在這幽靜所與小宮女私會。元嘉一向不苛責,對這些事情也睜只眼閉只眼。她不想偷听,但這會走出去卻不免被外面的人尷尬,只好側側身子,往山洞里走了幾步。
這時傳來一個幽幽的女子話語聲︰「以後,我們還是少見,或者不見了罷。」
元嘉心里頓時一驚,這熟悉的聲音,分明是柔妃柳寒雲,她這是在與什麼人見面?
那男子聲音略顯沉痛︰「我也知道不該來見你,可是听說你最近身子很不好,你叫我如何能放心的下?」
柳寒雲聲音柔和了幾分︰「放心,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宮里人多眼雜,要是被人瞧見,你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與其這樣,我寧可你好好的,哪怕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
元嘉心中驚駭,難不成,柳寒雲月復中的孩子,竟然不是魏凰焱的?她心里震驚,忍不住手指觸踫到一塊岩石,岩石滾落,頓時發出聲響。聲音雖不大,但在這幽靜的所在,卻顯得極為突兀。
元嘉心中一跳,再想躲避已是無處可躲,卻見眼前已出現了兩個人,果然是柳寒雲,在她身邊站著一個年輕男子,看服飾應該是御前侍衛。
那男子年紀約在二十五、六,朗眉星目,儀表堂堂。見到黎元嘉時,卻已滿眼驚駭之色。柳寒雲一見元嘉,禁不住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倒。
她驚駭的望了一眼身邊的那名侍衛,渾身顫抖跪倒在地︰「貴妃娘娘。」
此時情景,不知禍福。元嘉相信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強抑制住心里的驚駭,緩緩說道︰「你月復中孩子,是誰的?」
柳寒雲身子一抖,眼中露出淒楚之色。不用再問,元嘉就已明了,指著那名侍衛問道︰
「是他的?」
柳寒雲眼中淚水潺潺而下,卻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明知如此,元嘉仍舊身子軟了軟,她靠在山石上,方覺得有了幾分氣力。
「你好大的膽子。」她嘆息,若是被魏凰焱知道,她們的罪過,其實一個滅門可言?
柳寒雲泣不成聲︰「貴妃娘娘,嬪妾願意接受任何懲處,只是請娘娘高抬貴手,放他一條生路。」
那青年男子眼中閃現一抹狠厲色,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低聲說道︰「雲兒,這里無人,如果把她……」元嘉心里一驚,的確,這里僻靜,她身邊又沒有隨侍,如果被人殺了,再拋尸到假山後面的河流中,的確人不知鬼不覺。
她四下看了看,心里卻希望卿雲這會不要出現,否則,那男子若是殺性一起,或許會將她們都殺了。心里愈駭怕,她臉上偏要做出一副平淡之色。
「你當這里就我們三個人嗎?本宮的侍衛就在假山那邊,只要本宮一喊,你們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她望著柳寒雲,淡淡說道︰「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命,難道連你的親人、你的孩子,他們的生命你全要拋棄嗎?」。
柳寒雲臉色煞白,搖搖頭,一把攔住那個年輕的侍衛,堅定地說道︰「你我本就犯下大錯,我不能再連累家人。你走吧,無論以後怎樣,你我今生再不會見面,我也不會允許你傷害貴妃娘娘。」
那侍衛面色仍舊躊躇,柳寒雲轉頭厲聲說道︰「快走!」
他長嘆一聲︰「你……保重。」留戀的望了一眼,轉身迅速離去。
柳寒雲身子軟了下去,幾乎伏倒在地。黎元嘉此時方松了口氣,連忙將她扶了起來,用一塊絲帕墊在石椅上,扶著她坐了下來。望著柳寒雲,心里頓時雜亂紛紜。
此時外面傳來卿雲的呼聲︰「娘娘。」
元嘉連忙答應︰「這里。」卻終于放下心來。
卿雲走了過來,手里還提了一個食盒,她邁步進來,忽見柳寒雲,不禁訝然,連忙福身行禮︰「柔妃娘娘也在。」
柳寒雲面色依舊呆滯,仿佛沒有听見似的。
元嘉微微嘆息,對卿雲說道︰「你把東西放下,去外面守一陣,不要讓別人進來。」
卿雲答應道︰「是。」她狐疑的轉身而去。元嘉將食盒里的吃食一點點的拿出來,擺在石桌上,倒了一盞涼茶放到柳寒雲的面前,柔聲說道︰「喝點水。」
柳寒雲眼眶頓時濕潤,她抬起頭,遲疑的說道︰「貴妃娘娘,難道不懲處嬪妾?」
元嘉望著她,輕輕說道︰「你們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寒雲垂了頭,低聲說道︰「他是我的表哥,我們自幼就許下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誓言。只可惜,大周朝的規矩,使得我們這個誓言終于成了泡沫。我自進宮以來,無一日不想著他,又不願侍寢,只得假裝著身子不好盡量不去侍寢。誰想到……」她咬咬唇,臉上飛出一抹紅霞,「四月十六是他的生辰,那日他來找我,我也許久沒有見到他了,當日多飲了幾杯就……」
她眼中又顯露出一抹懼色︰「誰知一個月後,我就開始有了反應,偷偷找人看了,才知道有了身孕,所以我……」
元嘉嘆息,替她說了下去︰「所以皇上來你宮里,你也不再拒絕,以此來蒙混過關,佯裝是懷了皇上的孩子。」
柳寒雲掩面痛哭︰「我什麼都不求,只是想要一個他的孩子。」
元嘉心里萬分糾結,這個孩子,能留嗎?
柳寒雲見她面色為難,知道她所想,拉著她的裙裾緩緩跪了下去,泣不成聲︰「貴妃娘娘,嬪妾找人看過,月復中的孩子是個女孩,對日後大周的江山沒有任何一點威脅,還請娘娘看在嬪妾以往與娘娘的那點情分上,就留下這個孩子吧!嬪妾答應娘娘,今生今世,再不見那個人。」
元嘉將她扶了起來︰「你怎知是女孩?」
柳寒雲略有些遲疑,還是回答說道︰「穎嬪懂醫理,嬪妾請她診過脈。」
元嘉心里一驚︰「穎嬪也知此事?」
柳寒雲連忙說道︰「不,嬪妾只是求她診過脈,其余的並不敢多言。」
元嘉默然坐在石椅上,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此事,你知我知,再不可讓第三人知曉。那個侍衛,你日後再也不可見他,否則終有一日,會被其他人發現,到那時,任誰也救不了你們。」
柳寒雲感激涕零︰「多謝貴妃娘娘救命之恩。」
元嘉黛眉緊蹙,她不知這件事情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是既然做了,就由不得她再後悔了。心里暗暗想著,真若是個女孩,也就這樣罷。
半個月後,再見到柳寒雲的時候,柳寒雲悄然對她說道︰「他已自請外調,去邊境駐守,只怕今生今世也再難回來了。」神色雖止不住的傷懷,但眉間已有豁達之色。
元嘉唏噓不已,那倒也是個重情義的,日後這兩人,遠隔千里,兩地相思,但或許這樣對他們來說,已是最好的結果。
她不禁想到那個遠在建興的人,一晃又是大半年過去了,不知他是否依舊如故?她甚至不敢去想他,只能將那份思念死死的埋在心里,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日子就在這般如流水的一日一日度過,所幸宮內也並未再出什麼大變故。元敏華自上次出現在柳寒雲面前之後,又再一次的閉宮不出。陳茂偶爾也會談及彤暉的情形,只說彤暉與周圍的鄰居相處得極為融洽,還跟著幾位大嬸大嫂學做飯和做家務。每日她將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條,還在屋外的小院子內種滿了花花草草,過得很充實,笑容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每每听到這里,元嘉倒是替這位自小養在深宮的彤暉公主感到高興。宮中再好,又怎能及得上宮外那片自由的藍天。雖然如今嫁的貧寒,但是陳茂也有俸祿,總能使她衣食無缺,日後的前程如何,都是未定之數,如今能有這樣的生活,彤暉該是歡喜的吧。
她曾委婉地問起,他們二人可曾圓房,陳茂淡淡一笑,仍是像以往那般說道,今生今世,他心里只有阿錦一個,再不會踫其他女子。
元嘉默然,他們幾人之間的關系,不是她能插得進去的,無論他們三人有著什麼樣的結果,她也只能默默祝福。
前朝的事依舊雜亂紛擾,塔塔族去年只听說老汗王突然去世,二個兒子爭奪皇位爭得激烈,無暇顧得上來大周搶錢搶糧。今年卻听說老汗王的大兒子燭烈終于做了可汗,卻不知在忙著鞏固政權的同時,是否會再朝大周下手。魏凰焱派了無數密探去塔塔邊境,密探傳回來的密折也只說塔塔族今年並無異動。
大周朝的秋天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百姓終于又迎來一個豐收之年。無論是朝野還是後宮,人人只道盛世太平,卻不知,在這永徽四年的冬天,一場大規模的殺戮已徐徐拉開了帷幕。那些紙醉金迷的天潢貴冑們,尤不知他們身下所處的這座歷時百年的上京城,終有一日會在外族的鐵騎下,城破,悲哭。(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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