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第150章︰再談條件
省軍管會小會議室里坐著一胖一瘦二位軍人。胖子是馮治，瘦子是宮亞夫，二人顯然已經等很久了。馮治不停地伸出手腕看表，快到吃中飯時間了，仍不見「革籌會」的人。馮治有好幾回從高背軟椅上站起來，走到大窗前觀看外頭動靜。
宮亞夫卻沉穩安祥的坐在椅子上，看看佇足大窗前的馮治，輕聲問︰「還沒來嗎？」「媽的，連個人影子也沒看到。」馮治煩躁的咕嚕了一句。
「司令，莫非顧雄飛又要重蹈上回的復轍嗎？」
馮治轉過身來看了宮亞夫一眼，陰沉著他那張黑氣騰騰的大臉說︰「看來這個顧雄飛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啊！他的悶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嘛？」半晌，這倆人無語了，只得耐下心來等侯。
終于，大院里響起了小汽車的清脆喇叭聲，馮、宮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宮亞夫說︰「怕是來了？」馮治「嗯」了一聲。須臾，顧雄飛一行數人，魚貫的走進省軍管會小會議室。
馮治冷冷的看了顧雄飛一眼，不悅的說︰「你是怎麼搞的嘛？每回請你來，總是讓我們久等。顧雄飛，你好大的架子喲！」
「我和馮司令已經等你們很久了啊，怎麼搞到現在才來嘛？」宮亞夫委婉地批評著這位桀驁不馴的「造反司令。」
顧雄飛象個走江湖的漢子，一進門就朝他的倆位主子拱手作揖，笑呵呵的說道︰「別生氣，別生氣嘛，我們在路上已經跟‘紅造聯’交上火啦。」于是，顧雄飛就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對馮、宮二人說了一遍。
馮治臉上的怒容漸消，他指點著顧雄飛說︰「這只是個小仗，是個‘前奏曲，’也只是個‘序幕。’顧雄飛，我可對你說清楚了︰你不能再延誤下去了，要馬上給我唱一出‘正戲，’向‘紅造聯’發起總攻勢！」
「坐下吧，都坐下吧。」宮亞夫不冷不熱的招呼著。
談話立刻就進入了正題。
馮治輕拍了一下桌子，將一對大牛眼瞪得炯炯的看著顧雄飛說︰「顧雄飛，你怎麼遲遲按兵不動啊？我在省軍管會等著听你的戰斗捷報哩，等得我頭都大了。一來二去的，你是泥牛入海無了消息了嘛。你說說看吧，究竟還想不想干了？你心里到底打得是什麼主意？我實話對你說，形勢不等人！左右形勢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是坐鎮京城的那位偉大‘首長。’如今是箭在弦上，不放也得放，再象你這樣等下去，錯過了大好時機，連黃瓜菜都涼了！如果廣平的運動影響了全國文化大革命向縱深方向發展，這個罪責可比天還大！我們誰也擔戴不起。你說說吧，究竟打算何時動手啊？」
馮治邊說邊拿那肉呼呼的拳頭輕輕地擂著桌子，還沒等顧雄飛回答他的問題，他又象連珠炮似的發泄著多日來對這位狡黠的「武斗司令」按兵不動的怨氣和惱火︰「顧雄飛，你可知道我們在你身上寄托了多大的希望？你曉得不曉得？我待你姓顧的不算薄吧？你自己心中有數，我不細說了。你也用不著要挾我，你那個‘武裝行動報告，’明知省軍管會不可能在那上頭批文，不會給你留下文字把柄，你非得跟老子來這一手。我可告訴你︰真要是不想干，今天就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將來你可別後悔。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你拉起隊伍舍生忘死的搞革命，鬧‘造反，’圖的什麼？結果連個一官半職也沒撈到，到頭來還是去當你的老百姓，這何苦呢？你這個顧雄飛呀，都干到這個份兒上了，眼看到了節骨眼上，還想打退堂鼓嗎？你要是真想洗手不干啊，那你就吃大虧嘍！顧雄飛，我今天把你請來，就是明確的告訴你︰目前的形勢很逼人，廣平省成立紅色政權省革命委員會已到火燒眉毛的時侯了，再不能拖延下去了，對反動組織‘紅造聯’必須立即采取革命行動摧毀它。其次，你顧雄飛到底還想不想干？想干，有什麼要求條件，你今天就給老子痛痛快快的說出來，不想干，你也要挾不了我，三條腿的蛤蟆找不到，兩條腿的人多的很。說吧，不要跟老子兜圈子，繞彎子，要竹筒子倒豆子，怎麼想，就怎麼說。」
馮治終于說得有點累了。他略一停頓，宮亞夫便不失時機的插言道︰「顧雄飛同志，你要好好的考慮一下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英雄和小丑之間往往只有一步之隔。」
三名體格魁梧的彪形大漢是顧雄飛帶來的貼身保鏢。他們都是從「紅暴縱隊」里千挑萬選出來的，雖然這回來沒敢帶武器，但人人腰間都插了兩把鋒利的匕首，圍坐在顧雄飛身邊，時刻看他的臉色行事。顧雄飛自坐下來後便一支接一支的吸煙，馮治那些既嗦又冗長的訓詞，在他听來都是一堆廢話，讓他心煩。他耐住自己的性子坐著沒動，可一句也沒听進去，頭腦里在想著對策？又想著馬萬鵬和李青山與「紅造聯」接上火後，打得是否順利？初次交鋒，如果打勝了，將會加重他和「革籌會」在馮治面前的政治份量，說話也會響亮的多。如果敗了，那無疑是給他臉上抽了一記響亮的耳光。他伸出手腕看了一下表，估模著這場戰斗快要結束了，于是，他對身邊的一個保鏢耳語了兩句，保鏢看也沒看馮治，起身就走出這間小會議室。
馮治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個已經走出門的「革籌會」保鏢，卻並沒停下滔滔不絕的訓斥顧雄飛。不一會，保鏢回來了，在顧雄飛耳邊小聲地說了些什麼？顧雄飛的臉色漸漸的就變得興奮起來，他高興地向馮治和宮亞夫輕輕地拍了一下桌子，以無法壓抑的興奮高聲地說道︰
「馮司令，宮副主任，自古以來，勝利者都是不受譴責的。我向你們二位領導報告一個好消息︰據剛才我接到的可靠情報，我們‘革籌會’的‘紅暴’戰士，已經一舉摧毀了‘紅造聯’的反動喉舌宣傳廣播站，取得了首戰的勝利。這個有力的事實證明︰我們‘革籌會’是有力量有實力的群眾造反組織，也有信心和百戰百勝的勇氣，為徹底摧毀反動組織‘紅造聯，’為奪取廣平文化大革命的最後勝利，我們要再立新功。」
馮、宮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馮治遲疑的問︰「這麼快你們就取得戰斗的勝利啦？」
宮亞夫也疑惑的說︰「我們剛剛坐下來說話還不到半個鐘頭嘛？」
顧雄飛肯定地點著腦袋，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情況已完全屬實。我決不謊報軍情，我們已經完全、徹底、干淨、快速地搗毀了反動組織‘紅造聯’的宣傳台，俘虜了他們的人，並繳獲了一批宣傳器材。馮司令，事實證明︰我們‘革籌會’是有戰斗力的，而‘紅造聯’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馮治那張陰沉沉的油黑大臉至此也漸漸的活泛了，終于有了一絲笑意。宮亞夫冷冰冰的臉上，也有了一點表情。
「‘革籌會’的同志們真是好樣的。在短短的時間里，就打了一個漂亮仗！好嘛，這可是初戰告捷啊，我向你們表示祝賀。」宮亞夫不失時機的贊揚了兩句。他完全明白顧雄飛此刻宣布這條消息的用意和動機，這位赫赫有名的「武斗司令，」無非是向他們吹毛求疵，賣弄自己的所謂實力。馮治不便于在這種時刻表態，他便說了幾句鼓勵搪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