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五年之久的牢獄之災,被正式送入a市監獄。舒駑襻
仍舊,安如萱一個人入住,不同其他牢房是幾個人住一間,安如萱的獄室則是被精心安排過,沒有異味,並且干淨整潔。只是監獄里沒有窗戶,讓人曬不到陽光,看上去陰沉沉的一片。
牢里,各式各樣的人都有,時常在半夜里會被各式的聲音吵醒,哭聲、尖叫聲、打架聲,都是這所女監獄里傳來的。
安如萱的獄室雖是隔得比較遠,但還是能听見,導致時常睡不好,成了一天只能睡幾個小時,只有在大家都去勞動時,她再入睡,這是她的特殊待遇。
相比孤獨的話,溫靖遠每天都會進牢里來看她,眸里的溫柔和惋惜一次比一次深刻,他很想責怪安如萱沒按照承諾進行,分明之前兩人說好一同去國外,偏偏到最後她主動自首了。
「靖遠哥,我累了想睡,你先回去吧。」安如萱的聲音從容淡然,從自首開始到被判五年的刑期,她都沒眨過一下眼,仿佛被判五年的人不是她,她全然無所謂、不在乎的樣子。
溫靖遠將手里的牛女乃遞給她,關照道︰「熱的,喝下再睡有助于睡眠,對肚里的孩子也好,以後每天早晚我都會命人為你送來。」
「謝謝靖遠哥。」安如萱接過牛女乃,嘴上的笑意不達眼底。
溫靖遠又親自去為安如萱整了整床單,將東西收拾一番,忍不住問︰「如萱,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自首?」
「因為人是我殺的。」安如萱回答的理所當然,「媽是被她害死的,哪怕她那天沒有傷害我,我也一定會替媽報仇的!一定也會像現在一樣殺了她!自首只是法律,我不想帶著我的孩子一直逃來逃去。」
這一晚,分外寧靜。
平時夜里的吵鬧打架聲全都不見,女監獄里只有她們熟睡時的呼吸聲,就連獄卒的腳步聲也沒有。
溫靖遠還沒走,另一道身影就將門打開,男人半個月不見身上就有著一種疲倦和頹廢,一雙綠眸旁的眼白顯出條條血絲,是眼楮疲勞,睡眠不足導致的。
溫浩辰進了牢里,看著她的臉心下就涌著一股思念,語氣也軟了幾分,「在這里,還住的慣嗎?」
「你來這里做什麼?」安如萱顯然沒料到溫浩辰會過來,下意識往後退步。
溫浩辰注意到她對自己的提防,早已知道她是因為肚里的孩子,淡然道︰「我來這里是帶你出去。」
「不用,我在這里挺好,有吃有住,不用你帶我出去。」安如萱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一下兩人一個站在門口,一個躲角落里。
溫浩辰對她這樣看待自己有些不悅,開口繼續道︰「這里吃不好住不好,晚上還很吵,我們回家住,不要再待這兒了。」
「我沒有家。」安如萱兩手下意識環抱在肚子處,像是怕他會傷害自己一樣,「我就待在牢里,這樣起碼……起碼,起碼孩子不會受到你傷害。」
溫浩辰就猜到她在意孩子,上一次和溫靖遠從醫院里出逃,也是因為自己派人要打掉她孩子,他繼而哄慰道︰「我不傷害孩子,孩子不打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安如萱眼里一閃而過的驚喜,像是為暗淡無光的美眸添了一許光澤,欣欣然的看著他,還帶著一種母性能保護自己孩子的愉悅感。
溫浩辰見能打動她,便上前靠近,「走,我們現在就回去,趁著大家都沒醒來。」
溫浩辰早在今晚每個犯人晚飯里都加入了安眠藥的成分,促進她們睡眠,只要不是過大的吵鬧都可以安靜睡到天亮。
「不,你騙我!」安如萱神思倏然緊繃,想想這個男人死活綁著自己打胎,全然不顧自己的哀求,現下主動提出不打掉孩子,一定是想先把她騙出牢獄,自己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他就可以動手。
安如萱一口咬定,道︰「你是想把我騙出去,然後再逼我去做人流!你騙子!我才不會跟你去!」
安如萱的不信任也是溫浩辰意料之內,他解釋著︰「我不逼你,我們出去後,我就讓你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不管孩子是什麼樣子的,我都不嫌棄,我們都一起照顧好不好?」
安如萱並沒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他,反是情緒激動起來,一口拒絕︰「我不要!我都說過了,我們假若有一天分手了,就再也不要見面!」
「胡說什麼!」溫浩辰不悅的蹙了蹙眉,看了眼時間,即使現在獄卒和犯人都被下了藥,時間也不能這樣浪費,不管不顧,向安如萱走去,大有要抓拿扛的架勢。
安如萱逃也來不及,整個身子就一輕,被溫浩辰扛在肩膀上,大掌在她上懲罰性的一拍,斥責道︰「出去找你算賬!」
三人一同走出獄室,還沒到門口,就听到一陣腳步聲響起,是跑的那種,而不是走。
一個拐角,就見夜海博帶著一伙人闖了進來,「就知道你個畜生會劫獄!我在這里等了你半個月了!還真不出夜燻所料!」
說著,夜海博一個揮手,就讓站在後面的人團團將他們三個包圍住。
溫浩辰劍眉微蹙,把扛在身上的安如萱放下,讓她站在自己身後。
比起出獄,安如萱倒顯得並沒那麼緊張,因為她只想要一個能讓自己平安臨產的地方,若是出了監獄,那就得四處躲避溫浩辰,這種逃命一樣的日子,她和孩子可折騰不起。
溫浩辰輕聲在溫靖遠耳邊,道︰「你先帶她出去,門口有我的保鏢,把他們都叫進來。」
溫靖遠點了點頭,抓起安如萱的手準備找時機逃走。
溫浩辰看著就想把他的手給剁了,但在能幫助安如萱逃獄的情況下,兩個男人的目標還是一致的,恩怨神馬就暫且放一邊。
夜海博注意到他們的動機,把矛頭又對向溫靖遠,「溫上將!我看這件事情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這只是關于小雪、溫浩辰,還有你後面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的事情!而你,還是收手吧!」
「溫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而我身旁這個女人,也請夜老先生注意下言語!」溫靖遠並不客氣的回復,眉宇間的從容清冷與生俱來,似乎又像是一個沒有脾氣的男人。
「夜老先生,我們晚輩雖然年齡比你小,但這樣不代表你可以沒規矩。」溫浩辰不客氣的插嘴。
夜海博還想開口說什麼,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想往後逃,一個則是直接開始動手。
不得不說,在救安如萱這件事上,兩個男人都配合的十分默契。
溫浩辰幫溫靖遠開路,只要擋住他和安如萱出逃的人,全都揮拳在他身下。
不一會兒,溫靖遠就很順暢的帶著安如萱離開了監獄。
溫浩辰知道夜海博一直看自己不爽,若是安如萱跟著自己走的話,難保夜海博不會下手更狠,只有讓溫靖遠一個外人帶走,夜海博才會放松警惕。
這次的打斗並不簡單,因為夜海博早有準備,帶過來的人可以擠滿整個獄室。
幾番溫浩辰都差點撐不過去,因為幾十個人的打斗,不免傷了他好幾下。
直到從不遠處又听到一陣腳步聲過來,進來的十多個保鏢,別看人少,但各個都是溫浩辰親自選定的精英,基本各個一挑十都沒問題,這回局面立馬開始挽回。
門口。
溫靖遠剛讓保鏢們去幫溫浩辰,又被遠處另一批人來攪局。
這回則是夜燻帶來的人,原本一直想緩解半個多月再劫獄,這樣會讓人放松警惕,卻沒想夜家這伙人天天都在準備著。
夜燻邊走近,邊不羈道︰「我還以為會等上個半年幾月的,沒想到你們溫家兩個大少爺,對于這位美人,一日不見兮,就思之如狂啊!哈哈!」
溫靖遠緊了緊握著安如萱的手,原本還在猶疑為什麼是夜海博帶人去了監獄,而不是夜燻帶人,那時情況緊急就並沒細想,如今才知道竟然是夜燻使的調虎離山計!
溫靖遠生怕安如萱一會兒見這種打打殺殺的,會被夜燻派來的人劫持走,拉著她先將她塞入副駕駛,「在里面待著,我先把車門鎖了,免得他們帶你走。」
安如萱點了點頭,乖乖坐在車里,最起碼這樣要好過在外面的爭斗,萬一傷了孩子怎麼辦?
透過眼前的擋風玻璃窗,就見外面局勢甚亂。
許是溫靖遠是海軍上將的原因,打起架來也不是蓋造的,向來風輕雲淡的他,面上仍是從容鎮定,沒有一絲緊張壓迫感。
「砰——」
眼前的擋風玻璃窗上,突然在車頭上跳上來一個人,男人拿著手里的棍子,重重朝擋風玻璃上一砸。
只見擋風玻璃上有一個大大的裂痕,坐在里面的安如萱嚇得不知該開車門,還是怎麼辦,驚慌得看著眼前欲再次拿棍子敲擊的男人。
這回,車頭上又爬上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拿著大概一米長的鋼筋,就往車窗上砸去,渾然不管里面還坐著一個孕婦。
擋風玻璃經過這次敲擊後,已有玻璃碎片從外掉在里面,安如萱往後退著身子,卻又被一下重擊把玻璃砸了個粉碎,眼前掉落下的碎玻璃片片落在她身上,被一片玻璃模糊了視野。
緊接著,那兩個男人並沒進去把安如萱揪出來。
反而被人拉著衣袖倒在後面,安如萱耳邊只听到︰「如萱,有沒有事?」
溫靖遠下手極恨,盡管雲淡風輕的面容上無一忿怒,但行為不亞于溫浩辰的狂野。
他奪過男人手里的鋼筋,紛紛往他們人肉臉上打去,讓他們五官血肉模糊成一片。
之所以會拿鋼筋打在他們臉上,因為車里的安如萱臉上有被玻璃碎片刮到的痕跡,細女敕的肌膚上懸掛著鮮血。
夜燻趁溫靖遠在處理之際,連忙翻上車頭,從巨大的窟窿口子里鑽了進去,將車門解鎖後,隨便拿了塊五厘米長的玻璃碎片,就指著安如萱脖子帶她出去。
「溫大少爺!如果你想讓我傷她的話,你就繼續動手!」夜燻一手勒住安如萱的脖子,一手拿著玻璃片抵在她的頸項上。
頓時,溫靖遠收了手,兩手空空舉過頭頂,婉言道︰「夜少,就當今天的事情沒發生過,你先放開她。」
夜燻冷笑一聲,勒著安如萱的脖子往後退,先用玻璃在安如萱頸項上戳了進去,細女敕的肌膚立馬流出紅色的血液,「沒發生過?你們計劃失敗我就可以當沒發生,那如果再有下次怎麼辦?」
溫靖遠擔憂的看著安如萱,借著微弱的月光,安如萱的臉上有斑駁的血水,只是在晚上,看得並不明顯。
夜燻步步後退,將安如萱往他的車子那邊帶,這樣一來,也好及時先帶走安如萱。
溫靖遠雖知道他的動機,但不明白這個男人會把她帶到哪里去,甚至會做什麼傷害她的事情,踱步靠近,「你先把她放了,若是還不放心,大不了我和浩辰以後都不來看她,這樣可以了?」
「五年你們會不過來看?」夜燻嗤笑,一雙邪肆的桃花眼里帶著陰險,「先停步!不準靠近!如果再靠近我一步,我就在她脖子上劃一刀!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安如萱被勒著脖子說不出話來,不知是因玻璃剛才戳進喉嚨旁邊的原因,還是什麼,只是覺得喉嚨處很疼。
溫靖遠听了後立馬停住腳步,要說能牽制住他們兄弟倆,那就只有安如萱了,因為她就是他們兩個男人致命的弱點。
夜燻對著一旁的人使了眼色,示意他們將溫靖遠壓制住。
站在一旁的幾個人,快速將他圍成一個圈,讓他即使想要逃開,也得先將這群人打倒才能過去。
溫靖遠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說再多也浪費口舌,已動手和夜燻派來的一伙人打了起來,時不時看向安如萱那邊。
夜燻勒著安如萱的脖子經過一輛藍色大卡車後,就發現監獄里有人影正跑出來,因為是夜里,看不出是誰,但想也能想到一定是溫浩辰那伙人。
在眾目睽睽下,帶著安如萱兩人迅速消失。
緊接著,溫浩辰帶著一伙人出來,正巧看到夜燻的跑車離開,連忙跑去上了自己的車,跟著追了上去。
兩人的車速都很快,在暗夜里都帶著一股殺氣騰騰的凶狠。
夜燻的車並沒開往市區,而是開往郊區……
隨著長達近半個小時的追逐,誰都沒停步,前面的車就好像要甩掉溫浩辰一樣,而溫浩辰滿心只有安如萱,追著他的車不放。
兩個人的車都是黑色,混雜在暗夜中的迅速,顯得只向是一陣風掠過一般,還時不時發著跑車加速的聲音。
夜燻的車一直駛向山上的高速公路,溫浩辰也緊隨其後,山上的高速公路拐彎處較多,又是在夜里,光線微弱,溫浩辰開車在夜燻後面稍好些,省去了看路的路線,只用追著前面那輛跑車的車尾燈就可。
一路轉了幾個彎,忽然因路線的及時扭轉而沒調換。
夜燻的車直沖沖的飛入山底——
「吱——」跟在身後的溫浩辰及時剎車,跑車發出低沉的鳴叫聲。
就在剛剛,若不是看到夜燻的山飛出山外,溫浩辰都沒有發現這條路上及時的轉彎路線。
只差一點,他的車也跟著一同飛出去。
他坐在車里,瞳孔無限放大,在沉靜的黑夜里顯得墨綠墨綠,融滿了驚懼,就連他的呼吸也放緩了速度。
兩手搭在方向盤上,右腳還踩著油門一動不動,對于眼前空曠的一片愣是不敢相信,只短短幾秒里,那輛車就飛出了山外。
他試圖看清眼前是山路,而不是空曠、了無生息的山底,甚至可以說是懸崖峭壁,可即使瞳孔再如何擴張放大,眼前的的確確黑漆漆的一片,哪里有山路的影子。
過了半分鐘有余,溫浩辰伸手去打開車門下車,腳才剛落地,人就像癱軟似的要倒在地上。
他扶著車子邊緣,一點點向車頭走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車就差幾厘米也要一同飛出山外,這種厘米,完全可以拿一把短尺就可以測量。
隨著每一分的靠近,他的呼吸愈加沉重,一雙綠眸像是空洞一片,又像是一種恐懼。
對,是他這一輩子都沒有過的恐懼,從來沒有過!
即使上一回爆炸,救安如萱逃出安家時,都沒有過現在這般的恐懼感!因為那時她是活生生在自己眼前的,他可以憑自己救她!而這一次不同,她的命根本沒有掌握在他的手中,眼前給他的只有烏黑。
這一瞬,就連風聲都停止,仿佛一切都被時間暫停,呼吸暫停,只有心跳聲再快速跳動著,就似要跳出喉嚨口,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
溫浩辰步步沉重,明明短短的幾步路,偏偏走得異常緩慢,就似怕靠近了,看清了,結果會與大腦里顧忌的想法一樣。
終是拖著無力的身子走到山的邊緣處,他微微低頭,垂眸看去……
只見眸底下漆黑一片,顯然山下深不見底,看不見任何東西。
溫浩辰不敢置信的再看一遍,那般空曠、寥寂的山底有的只有黑,他努力將眼楮睜大,看到的依舊是那番場景,如同懸崖一般,容不得任何東西,又看不見任何東西。
「安如萱……安如萱……」溫浩辰開始驚慌失措起來,從嘴里輕聲喚道,一直到大聲呼喊︰「安如萱——」
「安如萱!安如萱你回答我!」
他步伐開始快走,腳步隨著山路的樣子向前走著,嘴里不停大聲喊道︰「安如萱你回我一聲!你回答我,我就不逼你打掉孩子!你回答我——!」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沒有一點聲音,就連風聲,樹葉吹落的聲音都沒有,好像都在向他證明,那個女人不會回答他的話。
看著腳下的山底,那種恐懼感束縛著他不能呼吸,將他身上的力氣都抽離,著急的心又是那種抽痛一般的疼。
溫浩辰坐上跑車,將車子重新返回在原路,速度快的嚇人。
如果說剛才他因能追上夜燻的車,而將車速開快,那現在可以說的是,車的主人像是沒有生命一樣,不系安全帶,不要命的往下山的路程開去,即使眼前有車有人,估計都無法阻擋他飛一般的速度。
一直沿路開到山底下,因為無法估量夜燻的車是從山上哪個方位墜落下來,溫浩辰只得在不見盡頭的地方尋找。
山底下髒亂的雜物紛飛,他的車無法駛進來,只能徒步尋找。
時間一點點過去……
從凌晨到白晝,黃昏到夜幕,分不清哪里有找過,哪里沒有找過,只知道這個山底很大很大,大到讓人找不完,又或許是……山下的湖水沖掉了那輛車。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那一年,他們分手後,就再也沒見,又或者在他回憶里成了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