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娶新婦的事情惹來了不少街坊鄰居看熱鬧。紅白喜事對于這里的人來說,和逢年過節沒什麼差別,只是一個是哭,一個是笑。
風風光光的娶了一個舉人的女兒,王家人誰都覺得好。王家的親戚朋友眾多,幕僚也來了不少,臉小霸王盧正奇都很給面子的過來了。
王成仁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自家大門口的時候,恭賀聲歡喜聲一片片。
拱手禮讓,下了馬,王成仁笑臉迎人,禮儀得體,煞是風光了一把。
花轎放下,一群人圍攏過來,準備好的火盆早已經擺放整齊了。
在一片叫好聲中,王成仁踢了一下花轎,媒婆牽引著新嫁娘手中的紅綢緞,拉到了王成仁的手上。
走得近了,王成仁突然覺得無比的熟悉,齊肩的身高讓他有一些恍惚。他沒有過多的時間接觸若玉,倒也沒有太在意。
嗩吶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敲鑼打鼓放鞭炮的聲音伴隨,兩人緩步前行,正式迎娶進門。
大人孩子高高興興的簇擁著他們進了喜堂,喜堂大門口,一個人影在旁邊晃動,急切的抬頭不停地探望。王成仁百忙之中接受大家的恭賀,才注意到了他。
來人耳語幾句,驀地讓人變了臉色。身旁的人看到王成仁冷漠的臉色,都噤了聲。
「多謝,多謝大家前來捧場。」王成仁牽強的笑笑,一屋子人才附和著喜樂了些,私底下他卻給管家使了個眼色。
新嫁娘不能有所動作,久久沒有等來拜堂的聲音。手中的紅綢是蓋頭下的女人和夫君唯一的聯系,若菊感覺手里的紅綢被人悄然拉緊,她猶豫了一下,趕緊抓握住,緊張的她最害怕此時出現任何意外。
王成仁眼神一閃而逝的狠戾讓人看不真切,暗自較勁兒的拉扯過多的紅綢,卻發現蓋頭下的女子也拉得很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一陣風穿堂過,掀起了蓋頭的一角,讓若菊來不及抓住,手中緊握的紅綢一松開,差一點踉蹌側倒。
王成仁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扶,眨眼之間就只是看見了新嫁娘腦袋一個晃動,紅蓋頭驀然滑落在地,讓大家倒吸一口冷氣。
掀開紅蓋頭可是不吉利的,可是更加不吉利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喲!新嫁娘好生漂亮啊!」盧正奇最是放浪不羈,嘻嘻的看著笑指著面前的女子。
殊不知,王成仁已經鐵青了臉色,隱忍著沒有當場給一巴掌,眼厲如刀。
喜慶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認識蒙家孫女的人少,可是只要有一個人認出來,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嘀嘀咕咕的議論悄然在人群中散開來,有驚訝,有不可置信,還有少許沉默和幸災樂禍。
高堂上的王員外看著自己的兒子,不怒而威的道,「仁兒,怎麼回事?!」
一旁的花嬸今日打辦妥貼,一身錦衣添喜氣,此時卻苦著一張臉像是家里死了人似的。王成仁冷冷的看著面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和平日里多了脂粉濃香的模樣不同的是,她的臉上也是一臉驚懼和慌亂!
「老爺,老太爺,這,這……」花嬸慌亂的跑了出來,一甩手中的綢緞手絹,轉身討伐面前渾然不知對錯的媒婆!
「你這是哪門子看親的本事,新嫁娘搞錯啦!」花嬸用手指頭硬硬的戳在了媒婆的肥大額頭上,一語驚醒夢中人。
「啊?!這,這不對呀,就是蒙家的孫女呀!」這些日子以來,她可是算了八字的,媒婆一想到算了八字的,趕緊從懷里掏出來生辰八字,給大家看,「這蒙家孫女若菊,八字最合適。兩人琴瑟和鳴,天地姻緣一線牽,再好不過的啦!」
顫抖著手,媒婆跑到了王員外面前交代,王員外卻根本不領情,一听說不是蒙若玉,臉色陰沉的駭人。
一些個長見識的,自然是知道蒙家只有一個女兒待嫁,那就是蒙志福的小女兒蒙若玉。前陣子衙門里多少人都在說這件事情,在外都以為是蒙志福的女兒呢,知道蒙家大兒子的女兒的人沒幾個。
「哈哈哈哈,媒婆,你該不會是搞錯了吧。」盧正奇這下听明白了,一點沒有將大家的不高興看在眼里,走出來笑看著面前的若菊,賊溜溜的眼神肆無忌憚的打望,甚至說出了更加狂妄不羈的話來,「這妞兒還不錯,弄錯了,讓老媽媽帶走,另外再把正牌貨娶進門不就是了。」
他身後跟隨過來的老媽媽就是魁香樓出了名的老鴇,這紈褲子弟,在外面吃喝拉撒睡混得開,到哪兒都不檢點,連這種地方都要帶不三不四的人來。
主人家知道他的身份地位,不敢隨意的招呼他,王成仁卻冷冷的一把甩掉了手中的紅綢,轉身矗立在當前,看也未看處境尷尬的若菊一樣。
詭異的沉默讓人紛紛安靜下來,喜堂就像太平間一樣死氣沉沉。
「王武!」王員外發話了,杵著拐杖的手抖了抖地板,喚來了王家人,「去,去找蒙老太爺問個清楚!」
顫抖著手,拐杖直指面前的新婦,「還不跪下!」王員外一聲厲喝,讓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老爺子發怒了。
王家不買賬,若菊也倍感屈辱羞憤,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神祈求的跪行到王成仁面前,欲語還休的神情,傳遞著只有他們才知道的**。
她卑微的乞憐,祈求他接受她。
王成仁轉臉冷漠相向,留給她一個孤冷的清高背影。無聲的沉默,讓她更加絕望。
這一舉一動都看在了花嬸焦躁的眼里,鼻端冷哼,一臉嫌棄的走到若菊身邊,指著鼻子罵道,「你這不長眼的丫頭,什麼時候還隱瞞你干娘了!」
到底是花嬸繡坊出來的人,她花嬸月兌不了干系。全場的人恍然大悟,紛紛用鄙視的目光嫌棄的看著面前跪在地上的女子。
「原來是雞窩里想要飛出鳳凰來,嘖嘖嘖……」
「可不是嘛,這丫頭肯定偷听了花嬸的信兒,才這麼膽大妄為的……」
「蒙家還不止一個女兒呢,居然是個沒人要的,真要是舉人之女那該多值錢……」
「王家虧大發咯。」
……
賓客都是王家的親戚,說的話讓若菊無地自容,恨不得自己挖個地縫把自己埋進去。她就像一個等待行刑的罪人,在躲躲藏藏的那一刻起,到現在被揭露到光天化日之下,見不得光的臉撲簌簌的只能掉淚。
她到底之後十五歲的花樣年紀,丟不起這個人,沒見過這樣的世面。顫抖的雙肩捂著臉跪在地上抽噎哭泣,殊不知她這一舉動看在大家眼里,就是默認,承擔了所有陰謀的載體,無顏見人。
盧正奇倒是個濫情護花之人,走到若菊身邊,嘖嘖嘖的嘆息道,「怪可憐的,待會兒蒙家來人,這出了門的姑娘也不能回去了啊。」
一句話讓大家伙兒都異樣的眼神看著捂臉哭泣的新嫁娘,卻不料,一旁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到了盧正奇身後,耳語幾句。
「什麼?!這這這……」盧正奇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面前的若菊,他大呼小叫的惹來王成仁的不滿,卻正要上前拉他,卻听盧正奇道,「你不是處子?!」
先前還有一些憐憫之心,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在女子最脆弱的時候,施與援手,到時候抱得美人心也是好事。哪知道身邊人看出來她的身體有異,被盧正奇大嘴巴說了出來,滿臉嫌棄的不住後退。
若菊驚懼之色更是無以復加,圍觀眾人一陣唏噓不已,紛紛投以同情之色看向高堂和王成仁。
王成仁眯著眼楮看著地面,青黑的臉色堪比鍋底。王員外氣得吹胡子瞪眼,指著面前垃圾一樣的新嫁娘,顫抖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大家一陣嘩然,中年婦女更是對跪在地上的女子指指點點,更有甚者吐了一口口水,卻礙于王家人沒有發作而收回。若菊成為了眾矢之的,仿佛每一個人看著她都如同要千刀萬剮了一般,難受的讓人想要窒息。
指責聲,嘖嘖稱奇聲,無一不是對王家的同情,更是多地上跪著的女子一種唾棄。若菊慘白著臉,金閉上眼楮嗚嗚的哭泣,除了哭泣,她別無他法!
十指緊扣在地上,滲出絲絲血痕,卻無人同情她此時的遭遇。額頭的汗珠混合著淚水,捂著臉無顏見人的羞憤,恨不得就此自殺。可是,若菊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唯獨沒有想到死亡,耳邊的所有聲音都自動屏蔽了。
在蒙家人趕過來的時候,喜堂里就只剩下王家的一些近親,親戚們走的走散的散,哪里還是什麼喜事兒,早就成為了天大的笑柄了。
若菊驀地被人踢了一腳,才醒過來發現蒙家來人了。
「哼!你們蒙家送過來的殘枝敗葉,哼!敢欺負到我們王家頭上,不想活了是不是?!」王武首當其沖,毫不留情的給了若菊一腳。
蒙志福看著地面上匍匐的佷女兒,一進門就揪心的一陣疼,沒想到事情居然敗落成這樣!
蒙老太爺隱忍不發,到底是被揭穿了,還是被揭穿了。
周氏趕過來的時候,撲上前去,抱起地上的女兒,神色慌張的晃動著,抬頭指著蒙志福道,「蒙志福!你害得我女兒好慘啊!」
「這都是蒙志福的主意,不管我們家的事兒,不管我們家若菊的事兒啊。我苦命的女兒啊,我苦命的女兒啊……這都是造了什麼捏啊!」周氏哭天搶地,矛頭直指蒙志福,撒潑耍渾的模樣一來就毫不收斂。
若菊神思慌亂,慘白的小臉從未有過的羞辱之後,像是喪失了神智,被娘親抱在懷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嚎啕大哭的母女兩人,讓現場更加混亂起來。冷酷的現實擺在面前,她們無從去管。蒙志福首當其沖成為了這場婚事的靶子,正要上前說話,卻被留下來看好戲的盧正奇逮了正著。
「喲!你就是蒙舉人吧,喲呵!你們蒙家送了一只破鞋過來,還妄想濫竽充數啊。悄悄,人家王家今兒丟了多大的面子,你還好意思跨進這道門檻?!」盧正奇搖晃著扇子,不住的搖頭,一臉嫌棄的看著面前的母女,沒有絲毫同情。
他身邊的老鴇憋了癟嘴,鄙視的眼神根本就看不起,「哎呀盧公子,我這魁香樓辦了好些年了,什麼時候看走眼過?哼!是不是處子,一眼便知。」
兩個人一唱一和的附和著,讓蒙家人很是憤怒。
「哪兒來的烏鴉嘴!我蒙家女兒個個都是清白人家,容不得那些狐媚子胡言亂語!」蒙老太爺一輩子老老實實做人,容不下有人胡攪蠻纏給蒙家扣屎盆子。
若菊在周氏的懷里哭得更大聲了,她見過祖母驗明正身的,該有多害怕接下來的事情,嚇得哭泣都噤了聲,傷心欲絕的埋在娘親懷里一個勁兒的顫抖。
「菊姐兒?菊姐兒?!」周氏正要反駁,突然大吼一聲,搖晃著懷中的女兒,緊張的暈厥過去怎麼喚都喚不醒,「你這個下三濫的窯姐兒,趁著咱們娘家沒錢好欺負是不是?!你家女兒才生出來沒人要呢,你說的話誰敢信啊!」
周氏破口大罵,倒也讓眾人松了一口氣。老鴇本就是個肥胖身體的女人,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嘴巴上可比鄉村來的周氏強多了。
「天地良心,我那可是一畝三分地兒,從沒有走過眼,不然我開著飯館讓人吃白食不成?!爺兒們喜歡就玩玩兒,不喜歡也有姑娘們的價錢。」老鴇蘭花指點著面前的若菊道,「不是我說這丫頭壞話,她現在到了我家窯子里,還未必有人肯收呢!」
「什麼混賬東西,毀了我們家菊姐兒的清白!」蒙志福氣不過,上前就是一拳頭打在了老鴇的額頭上,頓時眼冒金星腳步打晃的倒在了一邊,「王家的婚事,怎麼輪得到一個窯姐兒來說三道四?!」
頓時王成仁和王員外閉嘴冷哼,不敢直視蒙志福的眼楮。盧正奇心高氣傲,這一下子就不行了,正要站出來居高臨下的教訓他幾句,不過是一個舉人,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這是盧公子帶過來的客人,志福兄莫要生氣。」王成仁冷峻的臉龐毫不買賬,攔在了盧正奇的面前,拱手一禮道,「這事情已經鬧成這樣了,為何拜堂成親的居然不是令愛,可否听蒙老太爺給我們一個解釋?」
這話說得周正有禮,讓蒙家人頓時顏面盡失,卻閉口不談。
王家的人眼神逼視,靜靜的等待他們回答。地上的周氏仗著蒙家的男人都在,膽子大了些,抱起女兒按著她的人中,護著她。
「誒!既然是以至此,我們蒙家退換了聘禮即可。王員外,得罪了,孫女兒我這就帶回去!」蒙老太爺也不再多說,既然王家不打算買賬,只怕是硬塞給他們,也不會留給蒙家的女兒一塊位置的。
「爹!」
「爹!」
「爹!」蒙志福搶先走到前面,攔著老爹道,「這讓菊姐兒回去之後怎麼嫁人。」
「是啊,爹,拜過堂成了親,那就是夫妻了啊!」蒙志華蹲到若菊身邊,晃了晃,看到若菊眼睫毛晃動,趕緊到,「菊姐兒,菊姐兒?快些醒過來!」
「你這不中用的男人!」周氏氣極,一把踢開他,蒙志華翻倒在地,只听周氏破口大罵道,「你若是個舉人秀才,我家菊姐兒哪里會落到這個地步?!你個不中用的男人,我白嫁給你了!」
蒙志華不過是個魯莽的屠夫,哪里會說這些話,憋紅了一張老臉,狼狽的捂著臉蹲在地上,苦不堪言。
看著一家三口蹲在地上丟盡顏面,身為蒙家人,蒙志福氣不打一處來。冷眼看著面前的王家人,電光火石之間,蒙志福腦子靈光的想到一個問題,諱莫如深的笑問道,「敢問王家人怎麼喜堂上就掀開蓋頭了?」
「你還有理了不成?!」王成仁立馬回嘴,指著蒙志福道,「我敬你是舉人,給志福兄面子。沒成想居然是你們蒙家騙了我!」
「是你們騙了我們蒙家!」蒙志福冷笑著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道,「下聘的是你們王家沒錯,可是蒙家老太爺有兩個孫女,姐姐未出閣,小女兒不過十來歲,按照禮制,當然是長姐先嫁!」
王家人頓時氣短,卻听蒙志福據理力爭道,「你們對外張揚,妄想著就是我蒙家的小女兒,可是聘禮上問名上都有婚書鐵證!媒婆!」
一聲厲喝,媒婆哆嗦著雙腿走了出來,眼楮不住的眨呀眨的,不敢看王家人的臉。
「給大家看看,婚書上蒙氏若菊,是否有錯?」蒙志福伸手從媒婆手中拿過來婚書,果真如此。
王家人氣憤交加,這婚書可是才去衙門上了檔了。自古女子沒有戶籍,只有婚書上入了夫家,算是多少戶人,名額都算在戶主上。
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婚書不過是一紙文書,王成仁忙活的腳不沾地,自然是沒有時間來看這些的。他千算萬算,試探了無數次,自以為十拿九穩勝券在握了,沒想到……居然毀在了一紙婚書上!
鐵板釘釘的事情,此時卻只能算是王家人認栽了。蒙家人到底心虛,一直羞于見人,不敢開口說話。哪知道蒙志福拿出了婚書,居然是衙門上了檔的,頓時心中有了底氣。
周氏眼疾手快的爬起來,一把抓過婚書,中頭獎一樣哈哈哈的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和,連若菊都困惑疲軟的睜開眼楮來,有氣無力的望著她。
「婚書,婚書啊!咱們蒙家可是貨真價實的嫁出去女兒了。」周氏語無倫次,欣喜若狂的拿著婚書走到若菊的跟前,蹲下,「女兒啊,女兒好福氣啊。娘親總算把你嫁出去了,總算是嫁出去了!」
如此粗鄙的婦人,王家人看了更是心生厭惡,簡直就是臉上蒙羞。這一紙婚書讓王成仁一口氣提不上來,當著眾人的面無力反駁,簡直就是吃了一個啞巴虧。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王成仁,你怎麼搞的?!」盧正奇反而激動的站了出來,指著王成仁質問道。
王成仁隱忍的低了頭,掩藏了臉上所有的情緒,抬起頭來,強自鎮定的看著面前的蒙志福,冷笑著連說了三個好,「好好好,好你個蒙志福,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當真以為王家撿了你們蒙家便宜是不是?什麼貨色都塞給我們王家,哼!你等著瞧,咱們這事兒還沒完。」
放了狠話,王成仁轉身對著王員外道,「爹,既然人也來了,婚書也已經有了,這事兒就算是我王家的家事了。至于蒙家人,趕緊讓他們回去吧。」
王員外松垮的眼袋抖了抖,手指頭發顫卻也沒有外露一絲情緒,厲眼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沉默不語。
父子對視一眼,王成仁轉身冷笑著抬手,「王武,送客!」
一趟婚事就這麼草草了結了,放在誰家心里都不好受。可是蒙家到底把事情給坐實了,也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來,紛紛打起了退堂鼓。
出了門,蒙家的幾個男人都虛驚一場,好端端的一場婚禮,就變成了這幅模樣,著實有些晦氣了些。
蒙志福心里總覺得有有些事情沒有說清楚,感覺哪里不太對頭,卻一時半會兒抓不住。
周氏趾高氣昂的跟著出來了,提著裙角得意洋洋的追上來,笑嘻嘻的拉著小叔子的手臂道,「她三叔啊,多虧了你啊,咱鄉下人,想不到還有衙門這會事兒,不然咱們家若菊推了婚,今後可怎麼嫁人啊!」
她到是明白,這事情都沾了蒙志福的光了。雖然蒙家沒有做錯,可是王家那樣的心眼兒,絕對不是要的一個屠夫之女。蒙志華悶悶的走在後面,垂頭喪氣的不住抹額頭上的汗。
「你個不中用的,還不快些過來謝謝小叔子。」周氏叉著腰對著蒙志華吼道,當著孟家男人的面,如釋重負,總算放下了心中大石頭,說話呀額很不客氣。
蒙老太爺轉頭狠狠地瞪著面前的周氏,低聲訓斥道,「竹哥兒他娘,你這是干什麼?!都已經當丈母娘的人了,在親家門口也不收斂著點。」
周氏委屈的轉過來臉來,不好當著公公的面說自家男人沒出息,看了一眼王家掛紅的大門口,呸了一口道,「爹啊,這地兒的人欺生,壓根兒沒把我當做丈母娘!方才那凶狠的模樣,我可是名正言順的丈母娘呢,也沒見給我一頓飯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趕緊走吧!」蒙志華越想越憋氣,拉著自家媳婦兒,看了自家老爹一眼,悶著頭上了馬車。
蒙家兩輛馬車跟著送過來的,如今回去的時候,也總算是了結了一件心事兒。
蒙志福和蒙志慶上了馬車,兄弟兩都倍感疲憊。
「三弟,大嫂的話莫要放在心上。」蒙志慶說的就是剛才周氏指著蒙志福對罵的事情。
蒙志福嘆了一口氣,沉聲道,「二哥放心,大嫂是這樣的人,我不會放在心上。我只是擔心……」臉上流露出他想象不清的憂愁,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兒。
似乎總是有什麼地方不對盤,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費力的讓蒙志福覺得困頓難受。
「三弟,你到底怎麼了?」蒙志慶看著面前的蒙志福,關心的低聲問道,「該不會是王家要給你穿小鞋使絆子吧?」
蒙志福看了一眼面前的二哥,勉強的笑道,「不一定,王成仁此人心思極深,不是輕易的嘴的主。今天居然揭穿了還吃了悶頭虧,他也沒有撕破臉。我突然覺得,反而是帶走菊姐兒好些。」
蒙志慶嘆了一口氣,道,「真要是帶走了,大哥大嫂恐怕無顏見人了。將來若竹和若松兩兄弟還要娶妻呢,菊姐兒潑出去的水,听天由命吧。」
車廂里陷入了沉默。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女子的束縛往往讓娘家人無能為力。如今事情擺平了,周氏就高興了,她可不會想那麼多,放下了心頭大事,她如今就去蒙家要聘禮去。
若玉早早的就在大門口盼望著,知道蒙家的人回來了,馬車停在了大門口,下來的人沒有若菊,若玉才放下了心。
「爹爹,都處理好了嗎?」若玉上前拉爹爹的手,被周氏心急火燎的撞開了。
若玉不滿的回頭看著她,只見周氏往院子里走去,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嗯,辦妥了。」蒙志福看了一眼女兒,心情低沉的時候,看到她對自己笑,他突然覺得好些了。
爹爹眉眼之間有一些憂郁,困惑的樣子看在了若玉的眼中。
汪氏和趙氏兩個人讓開了大嫂,高興的上前道,「飯菜都熱著呢,我們也沒敢吃,等你們回來呢。」看來事情辦的還比較順利,在外面不好問,各自招呼著家里人進了屋。
田氏早就在飯堂等著了,看到若菊沒有回家來,她才算是放心了。
蒙家人都沒有吭聲,飯桌上,大家都餓得很了,顧不上說話。都已經是下午時分了,吃上一頓飯,也就不提今天那些荒唐事。
本來早晚要唄發現的,如今看境況,也讓人省心了些。
「他三叔啊,公婆都在,咱們吃了飯就得趕緊回去了。」周氏笑盈盈的看著他們,最開心的就要數她了。
蒙志福夾了一筷子菜,關照的放在了若玉的里,自己吃了一口,頭也不抬的點頭。
周氏拿著筷子隔空點著說道,「咱們若菊的聘禮,這不順帶著也要帶走了,待會兒當著公婆的面,咱們數數啊。」
「她娘!你這是做什麼!」蒙志慶覺得自己無地自容了,嫁了女兒,如此窩囊,讓他哪里有心情說這些事情。
「你懂什麼!」周氏桌子底下踩了一腳,臉上吃定了他道。
趙氏裝作沒有這回事,自顧自的吃飯。只要自己的兜兜還留在家里,沒有去受這份委屈,她倒也不貪財。
汪氏覺得好笑,這大嫂真是不記人恩情。要不是老三家出面,菊姐兒只怕是早就落空了,這婚之後還不知道多少遭人嫌呢。養女兒就是這點不好,看到大嫂三個女兒相繼出嫁,她也看到不少是非,自己就生了一個兒子,倒也覺得省心省事兒了些。
「你也是當娘的人,才送走了女兒,怎麼就好意思提這些話。感情蒙家委屈了你不成,身為長媳,不像話!」田氏厲眼看著面前的周氏,關照的掃了一眼若玉,倒也沒有再說些掃大家興致的話。
「吃飯!嚷嚷什麼呢。」蒙老太爺心情不佳,大家伙兒誰都不敢再吭聲了。
若玉和哥哥若楓悶著頭低笑,被爹爹看在眼里,趕緊裝腔作勢一本正經的吃飯了。
吃過了下午飯,蒙家的幾個兄弟就要回家了。周氏死活硬著臉皮要走了聘禮。最主要的聘禮還是在鄉下吳家灣的蒙老太爺家里,周氏急著回家,關鍵還是因為惦記著那些東西。
蒙志福一家人也不覺得哪里不對,送走了大哥家的人,只有二姑子還在。
童家也是舉人,听說了這事兒,也就留下來有個照應。若玉看著二姑姑,才覺得他們才算是親人,誰說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了呢。
這樣的事情本就是這樣了,若玉在祖父臨走的時候,趕緊把下耳溝池塘的事情給交代了,說過幾天就回鄉下看看。
蒙老太爺倒也沒說什麼,上了馬車,一家人才算是分開了。
「志福,王家真的沒什麼事兒吧?」進了花廳,童勇關心的問道。
蒙志福望著窗外不遠處,兜兜和她二姑姑玩兒,還有永雪也在,心下松了一口氣。這才轉過頭來,看著面前的姐夫道,「或許沒事。」
童勇趕緊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倒他們為難你了?」
蒙志福搖頭,納悶的樣子讓童勇很不放心。
「你倒是說呀,到底怎麼回事?」童勇不放心,他住得比較近,對王家的了解,最主要的還是要看王員外,「王員外怎麼個態度?」
蒙志福疑惑的看著他,搖了搖頭,「他氣得臉色不好,沒說什麼話啊。」
「這可就難辦了。」童勇倒吸一口冷氣,冷哼道,「王家雖然只是小小的里典,可是人脈廣,好些年經營,不是一天兩天就說得清楚的。」
「我也有此擔心。」一回想起來王成仁隱忍的表情,他就覺得很不可化解,卻又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干什麼。
不管如何,王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正當兩個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若玉破門而入,笑嘻嘻的看著爹爹道,「爹,二姑姑給我做了一個雞毛毽子,我就用這個鍛煉身體,你說好不好。」
手中變出來一個大大的雞毛毽子,銅錢做的很是不多。若玉笑看著他們,身後事二姑姑和永雪姐姐在院子里面玩兒。
蒙志福點了點頭,無心他顧,笑看著她道,「兜兜,快過來,爹爹有話問你。」
若玉坐到爹爹身邊,笑看著她道,「怎麼了?」
童勇早就知道這個小外甥女不同一般,倒也想要听听她有什麼看法。
蒙志福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心中深感疑惑,卻不明白哪里有問題。
若玉眼角一絲冷光閃過,笑看著他們道,「都已經結了婚辦完了喜事兒,爹爹祝福他們就好了,想那麼多干什麼。」
「再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大伯母作為娘家的親娘,她自己都不管,我們再要插手,恐怕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這一次不過是個打著蒙老太爺的幌子,若玉當然知道這中間要遇到的種種,只是她幫人幫到底,送佛已經送到家了,那些是是非非的事情少來煩她。
「兜兜,你爹是擔心前途。」這件事情就是衙門一紙文書起了作用,童勇也甚至,王家恐怕徹底盯上了蒙志福,他都覺得今後啊遇到王家人要小心了,怎麼兜兜今日像個不懂事的孩子呢。
若玉看到提醒自己的二姑父,手中的毽子隨手一拋,丟在了不遠處的桌面上,正中花瓶口,咕咚一聲掉了下去。
「二姑父,爹爹,王家想要跟我們家聯姻,不就是看重你是個根基不穩的舉人嗎。你現在放出話去,只要顏大人允許,蕭望之和我的婚事讓大家知道了,看他們王家還敢作甚。」若玉不耐煩的攤了攤手,轉身走了出去。
童勇驚詫,蒙志福看著她的背影道,「這丫頭心氣兒高,不愛管閑事,最是不待見她大伯母了。」
童勇點了點頭,心下明了。
「可是……」童勇望著蒙志福道,「兜兜說的也不無道理。如今坊間傳聞多難听,你恐怕不出門也應該知道了。說到底,咱們蒙家理虧些,王家想要舉人之女大家也早就心知肚明,反倒是我們做事不磊落了。」
蒙志福點頭,認同道,「看來,還是兜兜的話沒錯,是該去找找顏大人了。」
畢竟不是親閨女,蒙志福也知道幕僚之間站隊的事情。雖然佷女嫁給了王家,王家背後是盧家。那麼,顏大人不問他,他也要去給一個交代了。
「那正好,我陪你一同去吧。」童勇不放心,蒙志福的立場,跟他們童家可是息息相關啊。兩家是親家,習家被童家退了婚,童勇就一直很小心。
……
和蒙家的如釋重負籌謀後路相比,王家顯得死氣沉沉,如同燒干了的開水壺,悶著一股子熱氣,隨時等待爆發。
院子里的主屋,王成仁才從王員外的房間里出來,隱忍的他氣得不輕。
若菊鼓起勇氣,端起托盤走到了門口,管家怪異的眼神她視而不見。
沒有人叫她大夫人,也沒有人把她當一回事兒,她似乎就是一個隱形人。端著托盤來到了門口,敲了敲門,里面沒有回應。
肚子推開門進去,若菊小心的反手關上房門,臉色平靜的繞過屏風進去了。
「滾!」里面的人一聲怒喝,暴怒的王成仁是她第一次看見。
自顧自的放好茶碗,到了一杯清香的他所喜歡的花茶,若菊這才抬起頭來看著他,與他對視。
陰沉的臉旁,泛著詭異冷沉的笑,望著若菊的臉色說不出的復雜難辨。
若菊吹煤瞬秒,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錯,倒也聰明的選擇了不說。
「你們早就預謀好的?」
若菊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愛我?」
若菊抬起頭來,勇敢的與他對視。
王成仁驀然冷笑,指著她的身體道,「你是想用身體來套牢我吧,覺得我現在對你做什麼都不行了,我要對你負責是嗎?」
「不是。」一抹失落在若菊的眼里氤氳而生。
如果說是,那也是以前動機不純。可是,當年輕的身體第一次享受到男人給予的歡愉,那種自宮離心髒如此近距離的地方被人造訪過,她的心也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了。
如果現在要讓她問一問她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喜歡他以前的地位家族。若菊卻難以把持自己的心,只因為她覺得,每當從他嘴里听到那些傷人的話的時候,她的心就會痛。
王成仁冷冷的看著她,此時的低眉順眼,在他看來是多麼的討人厭。
「 啪啪」的一陣亂響,杯盤落地,宣泄著男人的憤怒。若菊驚嚇的連連後退,腳邊的碎片讓她臉色慘白的抬起頭來看著他。
憤怒的男人難掩失落,打濕的衣袖沾染了水漬,花茶四散。王成仁從殘渣上走過去,看著面前的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走到門口,側轉身看著她道,「那就好好呆在這里,需要用到你的時候,自然還有你的用處!」
「不!」陡然間被丟棄的感覺讓她惶恐驚叫,疾步跑到他面前吼道,「你不能拋下我,不能不要我!」
的敲門聲,房門已經關上了。若玉撞在了門背上,身體滑落在地,抱著頭蹲在地上嗚嗚哭泣……
房間里沉寂的一根針落地上都听得見,嗚嗚咽咽的哭泣聲無人搭理,也不會有人搭理。若菊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空蕩蕩的房間,這些都是自己要的,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銀牙暗咬,發誓一般詛咒道,「蒙若玉,你害得我好苦!哼!哈哈哈哈!我說過,我不會輸的,我絕對不會輸的,因為,我有必勝的砝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