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洗手間的門被人敲了兩下,然後一個擔憂的聲音響起,「崇 ,你在里面嗎?」
顧崇 站直了身子,用毛巾擦干淨臉龐,拉開門,裝作一切正常的模樣︰「怎麼了?」
蘭惜惜站在門口,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崇 ,你是不是不舒服?」
顧崇 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好笑的看著她︰「我看起來像嗎?」
蘭惜惜狐疑的看著他︰「崇 ,你臉色好差……嫗」
「有嗎?」顧崇 攬住她的肩膀朝外走去,「那一定是因為昨晚——」
蘭惜惜伸手捂住他的嘴︰「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舒駑襻」
看著蘭惜惜緊張兮兮的樣子,顧崇 輕咳一聲,故作正經的問︰「你知道什麼?叢」
蘭惜惜伸手捂住耳朵︰「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要跟你說話……」說完一溜煙跑掉了。
顧崇 站在原地,伸手按住仍在隱隱作痛的胃部,唇角卻忍不住輕輕牽了起來。
從什麼時候起,她也開始在他面前撒嬌、耍賴,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永遠平靜溫柔了呢?
他的小妻子,真的越來越讓他出乎意料,越來越讓他喜歡了呢。
蘭惜惜和辛妮坐在咖啡廳的角落里,睜著兩雙大眼楮好奇的盯著每一個走進咖啡廳的男人。
就在一個小時以前,辛妮打來電話,叫蘭惜惜出來陪她相親。而這時,蘭惜惜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手機被女佣洗衣服時掉進洗衣機內,取出來後已經完全無法再用,因此顧崇 為她選購了一款新型手機,並幫她換了一個新的號碼。
盡管對她他不經過她同意就幫她換了號碼感到有些不滿,但一想到現在的號碼和顧崇 的是只差一位數字的情侶號,蘭惜惜心里又一陣陣的感到甜蜜。
「看在你這麼有心的份上,暫且原諒你好啦。」蘭惜惜當時笑眯眯的對他說。
而顧崇 卻特意要過電話,和辛妮聊了很長時間,蘭惜惜問起來,他和辛妮卻又都不肯說。
「是關于我爹地的事情啦,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最後被她纏不過的辛妮終于交代實情。
既然涉及到總統家的私事,她當然是不好多問,掛掉電話後就匆匆忙忙的把自己收拾一番,換上衣服出門。
顧崇 由于大病初愈的原因,留在家中處理公事。
「快去快回。」顧崇 站在門口沖她揮揮手說。
蘭惜惜明明已經走出一段路,卻又忍不住跑回去,抱住他的腰狠狠親了他一口。
「小,」他伸手勾勾她的鼻子,「我在家等你回來。」
「嗯。」她的目光中充滿了不舍。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一分一秒都不願意和他分開。
「惜惜,等一下那個人來了,你一定要幫我嚇走他。」辛妮忽然認真的對她說。
「為什麼啊?」蘭惜惜不解的問。
「因為我根本不願意來相親啊,」辛妮湊過去悄悄的和她咬耳朵,「我之所以肯來,只是為了讓我爹地安心而已。至于那個什麼議員家的公子,我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
「嗯……可是你打算怎麼嚇走人家?」
「我也不知道,等一下隨機應變好啦。」
「辛妮,說真的,你一點都不打算嫁人嗎?」
「也不是……」辛妮閃閃爍爍的說,「我只是,不想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而已……」
「也就是說,你心里其實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蘭惜惜敏銳的指出。
「這個……嗯,也不算啦……」
「到底是不是啦?在我面前,你還有什麼好顧忌的?」蘭惜惜好笑的看著一下子變得扭捏起來的辛妮,「婆婆媽媽的,可不像一個人獨自游歷多國的辛妮哦。」
「好吧,是有那麼一個人,不過,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哦。」在蘭惜惜的再三保證下,辛妮終于講起了那個藏在她心底多時的秘密。
她和他初遇在l國的一座小鎮,當時她在火車上弄丟了身上所有的財物,身上僅剩一把破舊的吉他。風塵僕僕的她又累又餓,又沒有任何辦法和自己的親人朋友取得聯系,只好拿著吉他在火車站彈唱起來。
原以為自己的歌聲多多少少能夠吸引一些人,誰知道這座荒僻的小鎮根本沒有人懂得欣賞,她一個人唱的嗓子都嘶啞了,還是沒有一個人為她停下腳步。
她閉上嘴巴,沮喪的抱著吉他一坐到地上。
這時,一雙筆直的長腿出現在她眼前。她抬起頭,看到一雙安靜的雙眼,和一張俊秀卻十分冷漠的面容。
「唱得不錯,」他遞給她一張鈔票,對她說,「小姑娘,快回家吧。」
明明是看起來那麼冷漠的人,說出來的話,卻令她在瞬間幾乎落淚。
而她還來不及對他道謝,他就已經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她眼前。
「然後呢?」蘭惜惜情不自禁的追問道,「你再也沒有見過他嗎?」
辛妮搖搖頭︰「後來有一次,我在c國踫到一個人,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蘭惜惜被她弄得糊涂了。
「說來很神奇,那天在c國一家銀行遭遇槍戰,四周一片慌亂,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一道人影突然撲過來把我撞了一下,然後一枚子彈射向了我身後的牆壁上。我那時才知道,他救了我。我看到他的身影,就覺得和那天在l國遇到的是同一個人,追過去想向他道謝,可是他捂著手臂跑得飛快,並且在我快追上的時候回過頭用眼神警告我,我被他的眼神嚇到,正在疑惑的時候就被他跑掉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辛妮,你這個故事,听起來就好像小說一樣哎,」蘭惜惜感嘆道,「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對這樣一個人念念不忘。」
「那你覺得,是我這個好,還是你那個好?」辛妮笑看著她。腦海中想起顧崇 在電話里囑咐她不要提起那天發生的事,因為惜惜醒來後根本不記得自己當時曾情緒失控到用花瓶砸破顧崇 的頭,所以他也不希望她想起來後對此感到內疚。
辛妮雖然不知道顧崇 是用什麼方法把惜惜哄得開開心心的,但她由衷的為好友感到高興。因為惜惜看起來不僅先前的郁色一掃而光,而且現在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臉上寫滿了只有被細心呵護著的女人才能有的那種幸福。「當然是我們家崇 最好啦。」惜惜想都不想的說。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里寫滿了「我很誠實」四個大字。
「蘭惜惜,你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害臊。」辛妮好笑的說。
「誰叫你們家那位到現在都還不肯出現呢,」蘭惜惜對著面前那只咖啡杯念念有詞,「辛妮的未來老公你在哪里呢?求你快快出現吧……」
「喂,蘭惜惜,趕快停下來,你現在這樣超級幼稚啊你知不知道……」
「才不要,」惜惜抬頭,眼楮亮閃閃的看著辛妮,「辛妮,你的幸運數字是多少?」
「9啊,怎麼了?」辛妮眨了眨眼,不解的問。
「那好,現在開始,走進咖啡廳的第九個人,就是辛妮的白馬王子咯。」
「喂等等——」
「一……」蘭惜惜根本不理會她的制止。
辛妮情不自禁的扭過頭去,咖啡廳走進來第一個男人,是位衣冠楚楚的中年大叔。
「這個太老啦,」惜惜看著門口,「第二位不錯,可是他手里牽著的……是一個男人?」
「好啦,下一位,拜托你這無聊的游戲快點結束啦。」辛妮無奈的說。
「嗯,第四位……呃,是個小孩。」
「太女敕了啦……第五位……」辛妮氣息奄奄的攪著面前的咖啡。
「第六位……」
「第七位……」
「第八位……」
第八位之後,咖啡廳很久沒有客人進來。
「也許等一下進來的會是議員家的公子哦。」
「不會那麼巧吧……」不知不覺中,辛妮也和惜惜一樣焦灼的望向門口。
雖然一個是總統女兒,一個是部長夫人,但說到底,兩人都還是二十來歲的女子,心中充滿了浪漫情懷。
這時,一個男人從包間內走出,結賬後向咖啡廳門口走去。而與此同時,另一個男人從咖啡廳走入。
兩個男人交錯而過。
「兩個都不錯啊……不過為什麼這兩個看起來都好像在哪里見過?」惜惜自顧自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猛然站起來的辛妮。
「惜惜,我找到了!」她只說了這麼一句,就站起來沖了出去。因為走得太快,她甚至撞到了剛剛走進來的那個男人。
「對不起……」她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便消失在門外。那副著急的樣子,好像有一萬頭猛獸在身後追趕一樣。而事實上,她正追趕著心中的那一頭叫做.愛情的猛獸。
它來的如此迅猛,如此令她措手不及。但她朱辛妮,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她一定要親手抓住他,抓住愛情。
蘭惜惜似乎反應到什麼,一把拎起辛妮落在座位上的手袋,緊隨著辛妮的身影向外跑去。
「最近的美女怎麼個個都一副心急火燎的表情……」被辛妮撞到的那個男人不滿的揉了揉酸痛的鼻梁,腦海中忽然靈光一現,「剛剛那兩個,不是老顧家的夫人還有那個叫什麼妮的嗎?」
他坐下來,伸手撥通了一個號碼。
「老顧,猜猜我剛剛看見了誰?」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咳︰「是惜惜吧?她今天陪辛妮出去相親。」
「你可真是料事如神,不過你猜怎麼著?那個叫什麼妮的沒等來相親對象就急吼吼的跑掉了!然後你們家那位也跟著沖出去了!」
「嗯,我知道。」那邊的顧崇 淡定的說。
「你知道?」謝欽堯說,「你不會派人跟蹤你老婆了吧?」
「最近不太安全,」顧崇 淡淡的說,「她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
「一個人?別開玩笑了,她身邊不是還有那個什麼妮嗎?」
「她和辛妮不同,辛妮膽大心細,她是傻乎乎的被人賣了都不知道。況且,我和炳元也不一樣。」顧崇 將手機拿開一些,咳嗽了幾聲,才又聲音平靜的加了一句,「還不會有人蠢到打總統女兒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財政部長的夫人比較搶手嗎?」
「你願意這麼理解我也沒辦法,」顧崇 說,「順便提醒你一句,人家叫辛妮,不叫‘那什麼妮’。還有,你就算被放鴿子了也用不著這麼激動,誰教你欺騙在先——‘議員家的公子’。」
辛妮追著那個黑風衣的男人出去,到了停車場卻失去了對方的蹤跡,這時一輛奔馳緩緩駛出,她眼楮一亮,連忙大聲喊道︰「哎!等等!」
黑風衣的男人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便面無表情的疾馳而過。
辛妮正焦急間,一輛白色瑪莎拉蒂停在身邊,車門打開,蘭惜惜坐在駕駛位上沖她微笑︰「辛妮,上車。」
辛妮飛快的跳進去關好車門,撲過去抱住蘭惜惜的脖子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下︰「惜惜,你真是我的救世主!」
「救世主不敢當,紅娘倒是錯不了啦。」惜惜笑著說。一面加大了油門。
瑪莎拉蒂靈巧的穿梭于滾滾車流中,並且能夠緊隨著黑色奔馳不放。辛妮一臉崇拜的看著惜惜︰「惜惜,想不到你車技這麼好!」
「這個當然,」蘭惜惜不無自豪的說,「大學時我還加入過賽車俱樂部呢。」
「真的嗎?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我還以為,小時候那個活潑好動的惜惜完全不見了呢,」辛妮感慨的說,「幾個月前見到你時,我真的嚇了一跳,」她看了看雙眼緊盯著那輛奔馳一臉志在必得的微笑的蘭惜惜,「我真喜歡這樣的你,惜惜,我希望你能夠一直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
「我希望你也一樣,」蘭惜惜說,「沒有辛妮追不到的男人,對嗎?」
「當然。」辛妮驕傲的握了握拳頭。兩個女人相視一笑,繼續追逐著前面那輛飛速疾行、似乎想要甩掉她們的奔馳。
就這樣,在長達一個小時的時間內,兩輛車賽跑一樣風馳電掣的行駛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或是一望無際的高速公路。最後,那輛奔馳停在了一所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的孤兒院外。
瑪莎拉蒂無聲無息的停在它身後,蘭惜惜偏過頭朝辛妮鼓勵的一笑︰「去吧。」辛妮點點頭,打開車門向前跑去。
離他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厲害起來。
終于,她來到他面前。男人戴著墨鏡,搖下車窗冷冷的看著她︰「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沒想到迎接她的是這樣冰冷的語氣,辛妮頓時有些退縮,但想到這麼不容易才追上他,連忙掐了掐自己掌心,說,「我喜歡你。」
男人微微一愣,隨後以更加冰冷的語氣答道︰「我不喜歡你。」
「沒關系,」辛妮飛快的說,「我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的。」
男人皺了皺眉,看著她︰「我們不可能。」
「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可能?」辛妮神情激動的說,「全世界這麼大,有這麼多的城市,這麼多的人口,可是偏偏每次我都能夠遇見你,你敢說這不是一種緣分?」
男人沉默了一瞬,緩慢而堅定的說︰「我們不可能,你別跟著我了。」
「果然是你……」辛妮撲過去,用手抓住車窗,臉上露出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你這麼說,就證明前兩次真的都是你,而且你也記得我,對不對?」
「那就怎麼樣?」男人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極其秀麗卻極其冷漠的眼楮,他看著她,那目光就仿佛淬著冰雪一般令人望而生寒,「你很麻煩,我不想再見到你。」
饒是辛妮再勇敢堅定,此刻听到這樣決然的話語,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起來。這時,身邊傳來一道柔和而帶著一絲欣喜的聲音︰「阿月,原來是你。」
聞言,譚輕月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一言不發的盯著面前兩個女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惜惜,你認識他?他叫做阿月嗎?」
「是啊,不過我只知道他叫阿月,還不知道全名呢,」蘭惜惜不好意思的朝辛妮笑了笑,又看了眼坐在車內的阿月,「沒想到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人竟然會是阿月。」她禁不住感嘆道,「世界真小啊。」
「惜惜,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兩個女人完全忽略了他臉上明顯的不悅,自顧自的討論起來。
譚輕月不想見到朱辛妮,更不想見到蘭惜惜。然而這兩個世上他最不想見到的女人,卻一下子在這里聚了頭。
更痛苦的是,九兒正在里面等他。
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煩的生物,她們會害了九兒,也會害了自己。
像他們這樣的人,是不應該隨便喜歡上別人的。
可是——
「惜惜?!」一道又驚又喜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緊接著,一道人影刷的一下飛到眼前。
九兒,你敢不敢表現的再猴急一點……譚輕月無聲地嘆了口氣,只好承認今天實在倒霉到家。只不過,那個該死的蘭惜惜,車技為什麼會這麼好?
難道她不是那種每天躲在屋里子繡花走三步路就會頭痛暈倒的現代版林黛玉嗎?
他一向自詡車技出色,完全沒想到今天居然還會被兩個女人追上。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他眼中的病貓加世上第一大累贅蘭惜惜。
他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了。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容許她接近九兒。只要有機會,他還是會盡力的讓九兒遠離她。
「九兒,你怎麼會在這里?」蘭惜惜驚訝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歡快的就差搖尾巴的九兒,臉上也禁不住浮現起笑容來,「真好,又見到你了,上次的事還沒謝謝你呢。」
「我們兩個人之間,難道還需要說謝謝嗎?」九兒微微有些不滿道,然後看向身旁的辛妮,一臉自來熟的模樣,「你好,你是我們家惜惜的好朋友吧,我叫越流光,你可以叫我九兒,」他伸手又指指一直冷著臉的阿月,「這是我朋友,譚輕月,他這個人總喜歡板著一張臭臉,你別介意。」
「越流光……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過?」辛妮皺著眉毛想了想,最後放棄了,對著九兒伸出手說,「你好,九兒,我是辛妮。」
兩人握了握手,然後辛妮一臉期待的朝阿月伸出手去︰「阿月,你好……」
阿月看了她一眼,冷冷的抬起下巴︰「我和你好像沒有那麼熟吧。」
辛妮尷尬的笑了笑,慢慢縮回手去。九兒看不下去,對阿月說︰「譚輕月,我命令你,馬上把手交出來!」
蘭惜惜︰「……」
譚輕月︰「你確定你要‘命令’我?」他眼神冰冷,渾身 的往外冒著寒氣。
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了,九兒皺著臉看他︰「我要接任務。」
「你敢?」
「你敢不听我的話,我就敢出去送死!」九兒挑釁的看著他。
譚輕月皺眉︰「好吧你贏了。」
九兒一臉壞笑︰「要對姑娘家溫柔點,不然小心沒人要你哦。」
辛妮興致勃勃的看著不情不願走下車的譚輕月,舉手道︰「我要我要!」
蘭惜惜默默扭頭︰「辛妮你矜持點好嗎……」
可惜辛妮已經完全忘記了作為一個名媛淑女應該保持的禮儀,現在,她只是一個一心想要融化面前這個大冰塊的小女人。
換句話說,此時的辛妮呢,已經完全fallinglove了。
四個人朝孤兒院走去,蘭惜惜這才知道原來阿月小時候也住在這所孤兒院里,長大後便時常回來看看,在院里幫幫忙,而九兒作為和他形影不離的好友,當然是義不容辭的陪他一起來了。久而久之,兩人便養成了每個周末來這里做義工的習慣,只不過今天阿月臨時有事所以才晚來了一步。
「惜惜,慢點走。」九兒悄悄對惜惜說。
「嗯,怎麼了?」惜惜不解道。
「看不出你朋友對我朋友有意思嗎?我們要給他們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啊。」九兒理所當然的說。
「嗯,有道理。」惜惜點點頭。于是兩個人默默的落後幾步,與前面兩個人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九兒眉開眼笑︰「其實我也想單獨跟你呆在一起。」
「嗯,為什麼?」「因為我想你啊,難道你一點不想我嗎?」那張好看的過分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惜惜撲哧一笑︰「我也想你啊。上次不告而別,我真的很抱歉,對了,你的傷全部好了嗎?」
「嗯,差不多了,」九兒慢慢補上一句,「有時候會有點疼。」
「真的嗎?」蘭惜惜的表情立刻緊張起來,「哪里疼?」
「這里。」九兒拉過蘭惜惜的手,按在自己的小月復上。
遠處,一個偽裝成園丁的人悄悄對準兩人,按下了手中微型相機的快門。
孤兒院內,孩子們正在做大掃除,看到阿月進來,紛紛笑著圍過來︰「阿月哥哥,你來啦!有沒有想我們啊?」
一向冷的能夠凍死人的阿月對著孩子們也沒法扮酷,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他蹲下來,視線與孩子們平齊,握著他們的小手,一個個的問過去︰「小虎子,最近有沒有調皮啊?豆豆,這幾天晚上還做噩夢嗎?還有彎彎,零食不可以吃太多哦!」
「豆豆不做噩夢了,豆豆有了阿月哥哥買的阿狸公仔後,每天都睡得香香的!」
「我沒有調皮啦……只不過,昨天不小心弄壞了院長媽媽養的花,阿月哥哥不準生我的氣哦……」
「阿月哥哥,院長媽媽說我牙齒里有蟲子……嗚……」
小朋友們七嘴八舌的說著話,阿月不疾不徐的模模這個,又模模那個,滿臉的寵溺。陽光下,他秀美的眉眼中盡是笑意,薄薄的嘴唇向上揚起,現出右臉上一個淺淺的酒窩。
辛妮呆呆的看著他,雖然初見時,就知道眼前這個人長得十分好看。但現在看他這樣滿眼笑意,完全沒有平時那股冷酷的模樣,更是不舍得移開目光。
譚輕月,什麼時候,你也能這樣對我笑一笑呢?
不過我有信心,一定會有那一天的。我朱辛妮,從來天不怕地不怕,難道還怕追不到一個男人嗎?
她對他勢在必得。
「你這樣一直看著我,不覺得很沒有禮貌嗎?」不知道什麼時候,阿月轉過臉朝她說。
辛妮搖了搖頭︰「我看著你,是因為你這樣很好看,阿月,你平時多笑一笑,好嗎?」
孩子們好奇的看著他們倆,一雙雙天真的眼楮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忽然有一個孩子大聲說道︰「我知道了,這個漂亮姐姐一定是阿月哥哥的女盆友!」
阿月連忙否認︰「小虎子,不要亂說,我和她——」
「對!我就是他女朋友,」辛妮笑眯眯的打算他,並且主動湊過去,挽住他的手臂,阿月的身子微不可見的僵了僵,辛妮臉上笑意更深,「以後我會經常來看大家哦,不知道你們歡不歡迎辛妮姐姐呢?」
辛妮眼楮又大又明亮,在太陽底下熠熠生光,她臉上是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長長的頭發被她扎成了高高的馬尾,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又漂亮,笑容又是那麼的燦爛,完全是小朋友們最喜歡的類型。
于是一群小家伙們便順利倒戈了,紛紛投向了漂亮姐姐的陣營。
另一邊,九兒正帶領著一群小朋友們玩游戲。
惜惜坐在一旁的秋千架上看著,不得不承認瘋起來的九兒真的就跟一個大孩子沒什麼兩樣。
仿佛是感應到一直追逐著自己的那道目光,正和孩子們鬧成一團的九兒忽然轉過頭,沖蘭惜惜眨了眨眼楮。
然後他低下頭,跟小朋友們嘁嘁喳喳的咬著耳朵,一群人邊商量著什麼,邊回頭看她。
蘭惜惜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一個胖胖的小男孩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拉住蘭惜惜的手說︰「大姐姐,來和我們一起玩游戲吧!」
「嗯,我嗎?」蘭惜惜指了指自己,有點不敢相信。
「對呀!」小男孩紅撲撲的小圓臉兒上寫滿真誠,「來嘛,大家都在等你呢!」
「嗯,那好吧!」蘭惜惜笑著模模小胖子的頭,拉著他的手走過來。她一靠近,孩子們立即發出一陣歡呼。
「哇!仙女姐姐真的是九兒哥哥的女盆友啊!」
「那當然了,難道我還騙你們不成?」九兒笑的得意洋洋。
蘭惜惜無奈的看著九兒︰「你又亂說什麼呢。」
九兒伸手搭在蘭惜惜肩上︰「我才沒有亂說!」
蘭惜惜對九兒,心中既有感激,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愛,因此並沒有制止九兒對自己做出的親昵舉動。然而,在他們誰都不曾注意的角落里,有人用微型相機無聲的記錄下了一切。
蘭惜惜陪孩子們玩起了小時候玩過的老鷹抓小雞,九兒當老鷹,她被孩子們推舉為雞媽媽,于是身後一群小雞的雞媽媽們在老鷹凶猛的抓捕下,狼狽的東躲西閃。
小雞們很快被老鷹一只只抓走了,九兒抓到孩子後還故意裝作要大口把「小雞」吃掉,嚇得孩子們發出一陣陣驚叫,蘭惜惜這個不稱職的「雞媽媽」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們依依不舍的離開她的羽翼,隨著身後的「小雞」越來越少,她竟不由自主的焦急起來。
「哇哈哈哈哈!又抓到一只!」九兒一只手抓著一個小不點兒,一只手得意的叉住腰仰頭大笑,小不點兒沮喪的垂著頭,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身後最後的一個孩子,把蘭惜惜抓的更緊了,對于大人來說,游戲也許只是游戲,但對于孩子們來說,他們單純無暇的心卻很容易把一切當真。
蘭惜惜決定盡力守住身後這個孩子,不讓九兒那個可惡的「老鷹」得逞。
雞媽媽和小雞仗著身形靈巧,一次又一次的躲過了老鷹的追擊。
旁邊一堆被吃掉的小雞們忍不住為雞媽媽搖旗吶喊︰「雞媽媽加油!不能被老鷹吃掉啊!」
蘭惜惜很久沒有這樣奔跑過,此時雙頰通紅、額頭滿是亮晶晶的汗水,然而這樣的她迎著夕陽,露出一個生動而美好的笑容來︰「放心!雞媽媽一定會保護好小雞的!」
九兒忽然停下來,看著惜惜。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充滿朝氣的樣子,和這樣認真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他記得小時候的惜惜,那樣活潑好動、甚至有一點點調皮的女孩子。她在和顧崇 結婚後,卻變成了一個郁郁寡歡、經常神思恍惚的女人。
她應該是像她的朋友辛妮一樣快樂而自由的活著,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被一座豪宅困住,變成城堡里的孤獨而抑郁的公主。
惜惜,總有一天,我會帶你走。
這時,耳邊忽然听到惜惜清脆的號召聲︰「孩子們,老鷹吃了我們那麼多小雞,大家說,我們要不要齊心協力把老鷹抓起來呢?」
「要!」孩子們齊聲說道。
一群孩子們嘩啦啦的撲過來,圍住了老鷹。
九兒還在發愣,就已經成為了小雞和雞媽媽的獵物。
一抬頭,就看見惜惜臉上明媚的笑意。
「我不干啦,哪有老鷹被小雞和雞媽媽吃掉的道理?」九兒故作委屈的鼓著嘴說。
惜惜伸手戳了戳九兒的包子臉︰「那你就忍心看孩子們難過啊?」
被齊刷刷的十幾道目光盯著,九兒飛快的搖了搖頭。
「那不就行啦,至少,今天大家都學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道理,那就是——只要齊心協力,一定可以戰勝所有的惡勢力,」蘭惜惜表情認真的說,「所以,在困難面前,大家絕不可以低頭哦!」
一群小朋友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蘭惜惜臉上露出笑意︰「要記住哦,絕對、絕對不可以被困難打倒,我想,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的。」
臨走時,小不點兒們依依不舍的拉著蘭惜惜︰「仙女姐姐,辛妮姐姐,你們以後還會來玩嗎?」
「當然會拉。」蘭惜惜說。
「不僅會來,而且每周末都會帶禮物來哦!大家歡不歡迎?」一旁的辛妮插話說。
「耶!好棒!」孩子們歡呼起來。
辛妮沖惜惜眨了眨眼楮,小聲附到她耳邊說︰「你沒意見吧?」
「你都幫我決定了,我怎麼敢?」蘭惜惜笑看了一眼正蹲在一旁挨個叮囑孩子們的阿月,「有進展嗎?」
辛妮正色道︰「只要有恆心,鐵柱磨成針!我就不信融化不了這座冰山。」
「那我就拭目以待咯?」蘭惜惜笑眯眯的說。
惜惜心情愉快的回到家,發現顧崇 正坐在書房里,對著筆記本不知道正在看什麼,臉色有些陰沉。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忽然有些愧疚。自己和辛妮出去熱熱鬧鬧的玩了一天,就丟下他一個人在家,他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也這樣悶在家里,也沒個人說話,該有多難過啊?
蘭惜惜,你可真不是一個稱職的妻子。
她慢慢走過去,輕輕的將一杯剛泡好的茶擱在桌上︰「崇 ,我回來了。」
顧崇 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在她出聲以前甚至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聞言微微一頓,頎長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然後,他抬起頭,略顯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一個看起來有些疲憊的笑容︰「你回來了,——今天玩得開心嗎?」
蘭惜惜腦海中回想起那一張張生動的笑臉,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嗯,我今天和辛妮在……」她剛想向他詳細的講一講今天在孤兒院的經歷,卻在看到他那副倦容時猛然頓住——
他這樣沉悶的在家中呆了一天,自己卻要拿那些輕松愉快的經歷來刺痛他嗎?
于是這樣一想,一切到了嘴邊的話全部化成了一句︰「我今天陪辛妮在外面玩的很開心。」
「哦?是嗎?」顧崇 眸光微微一顫,「只有你們兩個人嗎?」
「嗯……」蘭惜惜猶猶豫豫的說,「因為一些意外,我們並沒有見到辛妮的相親對象。」
「于是你們兩個人,在外面玩了一整天?」顧崇 唇邊含著淡淡的笑意,「逛了一天街,一定很累吧。」
「不……不累。」在他溫柔的目光中,她驀地有些心虛,卻全然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為了躲避這種目光,她走到他伸手,為他按摩起了肩膀。
顧崇 目光漸冷,慢慢的合上眼楮。
那雙小手不輕不重的在他肩膀上那些酸痛的肌肉上揉捏著,幾乎帶著一點刻意的討好。蘭惜惜,這麼小心翼翼的,到底是為什麼?
從來不說謊的你,以為自己的謊話就真的那麼高明嗎?
蘭惜惜,我在等你向我解釋。否則,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夠忍你多久。
「崇 ,你吃過飯了嗎?」蘭惜惜問。
「嗯……」顧崇 敲動著鍵盤,屏幕上盡是些蘭惜惜看也看不懂的文件。
蘭惜惜索性來到他身前,仔細觀察著他臉上的神色,然後斷定道︰「你騙人,你今天一天都沒吃過東西,是不是?」
顧崇 停下手指,抬頭看她,蘭惜惜小臉上帶著一點怒色,他于是笑了笑說︰「沒騙你,吃過了。」他確實沒有完全說謊——吃是吃過了,只不過全部吐了出來。晚上就再也沒有食欲。
她在關心他。這種感覺真好,他其實並不喜歡一個人。但是她的關心里面,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呢?他現在不得不有些懷疑了。
「崇 ,你臉色好差。」她伸手模了模他的臉。指下的皮膚柔軟光滑,只是泛著涼意。又握住他的手,也是冰涼一片。
他的體溫好像一直都比較偏低。所以他晚上才要將她抱得那麼緊嗎?
顧崇 ,他還是像小時候那樣怕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