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無雙緊緊握住司馬宣給她的短劍,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的體溫。舒殢獍鐘無雙握著它,便如同緊緊抓著司馬宣的手一般,立時,她那顫栗著的似要跳出胸腔的心,變得堅硬,變得不再畏懼。
馬車向前狂奔,侍從們一語不發,然而,鐘無雙卻仍然能從他們隱隱的,急促的呼吸聲中,感覺到那迫人而來的緊張。
黑暗中,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鐘無雙挑起車幃從後望去,影影綽綽有十余騎人馬呼嘯著追了上來。護衛在鐘無雙車駕周圍的一個侍從,沉著地向其他侍從不斷下達指令,馭夫不斷地揚鞭加速。
前方沒有亮光,不斷有箭矢從黑處射來,發出破空之聲在鐘無雙的車駕左右響起綾。
「休得放箭,萬萬不可傷著婦人!」
隨著破空之聲傳來的,還有那驟然而至的暴喝聲。
很快,後面的人追上來鐘無雙的馬車呲。
馭夫駕著兵車引著眾侍從左沖右突,鐘無雙努力地控制著心中的恐懼,那被她握在手心的短劍,已是汗漬漬地打滑。
夜空下,馬蹄的聲音落在鐘無雙的耳中特別的清晰。
她從晃動著的車幃,清楚地見到一騎漸漸她逼近,她甚至還看到上面的人亮起了石刃,直直地朝馭夫砍去。
一位侍從怒喝著操起長戈,直直地朝來人挑來,金石撞響,不過是一擋一劃間,那人已慘叫著跌落馬背。
鐘無雙還不曾回過神來,隨著一聲悶響,一股鮮血噴濺在車幃上,霎時,鐘無雙的鼻間被一股的淡淡血腥之氣充溢其中,讓她幾欲想吐。
許是後面追來之人憚于鐘無雙在馬車之上,怕傷及她,是以出手,總有幾分被動,如此反而讓護衛鐘無雙的侍從處處佔了先機。
隨著身後的打斗聲轉弱,道路在前方延展,慢慢地,空氣中再也听不到追趕而至的馬蹄聲。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轟」的一聲鈍響。
鐘無雙猛然向後望去,烽火從城上墜下,火光中,青煙伴著原野中隱隱的鼓聲飄散向四方。
隨著那聲轟然臣響,鐘無雙心中那根繃得緊緊在繩,瞬間崩斷。
鐘無雙撕心裂肺地沖著邑中的方向大喊了一聲︰「不!」
然而,她的聲音太過破碎,明明是用勁了全身的力氣,可嘶吼出來聲音經夜風一吹,便瞬間湮滅于夜色之中。
鐘無雙睜大雙眼望著邑中方向,瘋狂的吶喊聲鋪天蓋地而來,她的淚水,無法控制地噴涌而出。
火光染紅了半邊天空,遠遠可見宗天子的王旌一角,仍在城頭飄搖,城下的夷人像潮水一般涌上前去。
最後的一絲冷靜被恐懼吞沒,鐘無雙傾身向前,在顛簸的馬車中撲到車駕座前,急急扯住馭夫的衣袍,慌亂急切地喝道︰「回去!調頭回去!」
「夫人!」
一個侍從縱馬上前,一把攥住已然失控的鐘無雙,高聲喝道︰「休要驚慌!」
「讓我回去!讓我……回去……」
鐘無雙大力地掙扎,無奈卻絲毫拗不過他,心頭急怒交加,她低頭就要朝那侍從的手腕咬去。
「夫人!休要驚慌,事出有變!」
那侍從扣住她的肩膀,把鐘無雙按在車板上。
幾近失去理智的鐘無雙正欲蹬腿踢他,卻听他大聲向左右命令︰「援師已至,穩住!」
鐘無雙的動作瞬間停住,驚疑地抬頭,援師?!
她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即便嗖然調頭望向邑中。
邑中方向,人聲夾著兵刃撞響,依舊喧鬧鼎沸,然而隱約中可以听見一陣渾厚而密集,低沉的隆隆聲,似從遙遠的天際,呼嘯著而來,直奔邑中而去。
光照微弱,城下的情景並不分明,鐘無雙一行遠遠望去,卻見夜色中,大量的軍士戎車挾著火光,帶著滾滾煙塵如風一般,沖入夷人的隊伍。
不過頃刻之間,夷人的進攻便已出現了亂象。
邑中城下,金石交撞的鏗鏘聲不斷傳來。
果然是援師到了!
鐘無雙心中一陣激蕩,這才發覺自己肩頭上那侍從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
遠遠望著邑中城上仍處在血戰中的憧憧人影,鐘無雙的心明明欣喜莫名,然而那淚,卻仍然長流不止。
戰場上的情勢已然急轉直下,隨著戰況的變化,眾人突然意識到,她們這邊的情況,卻變得更不容樂觀起來。
因為,敗退的夷人,已經開始從鐘無雙所處的位置奪路而逃。
隨著喳雜的馬蹄聲愈來愈多地逼近,那侍從轉頭望去,卻是敗退的夷人正慌不擇路地直直沖來。
這些丟盔棄甲的夷人,在火把光的照耀下,竟也密密麻麻,竟似有數百人之眾。
鐘無雙瞪大眼楮,她剛剛放下的心,又再度高高揪起。
很明顯,如果一味地往前逃,鐘無雙一行,是無論如何也跑不過這些窮寇。目前唯一的出路,便是殺回去,跟追擊前來的司馬宣的隊伍匯合,或許只有如此,才可化險為夷,撿回一條命來。
顯然,那侍從中的頭領亦是如此想的。
不過是頃刻之時,他已高聲令道︰「夷人落敗而逃,後方有我皇追兵。我等唯有往回殺出一條血路,方可保夫人無恙。」
只是,那侍從話音方落,一支響箭便破空而至。
隨著利器入肉的悶響,未等鐘無雙回過神來,那侍從已雙手扼著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尚在顫動著的白翎,轟然倒下馬去。
鐘無雙驚呼著退回車內。
雖然頭領已死,然而圍在馬車四周的侍從仍是冷靜地持戈而待,靜侯著那最為關鍵的一擊。
隨著那支隊伍愈逼愈近,侍從們紛紛握緊了自己手中兵器。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馭夫驟然大喝一聲,將馬車對著那支數百人的隊伍,直直地沖了過去。
馬車飛速往前沖去,一個侍從在車外吼道︰「夫人坐穩了,休了亂動,沖出這條血路,我等便可以與皇上會和了。」
鐘無雙沒有答話,她的心撲撲跳著,雙手緊緊抓著車窗,雙目盯前方。
夜風夾著濃濃的血腥味迎面撲來,鐘無雙只覺得通體陰寒。不斷有流矢飛來,卻被護衛在馬車兩側的侍從豎起的盾牌擋去。
許是鐘無雙的馬車,在激戰中的雙方中太過扎眼,明滅的火光中,原本應該急著逃命的夷人,卻似突然改了主意,竟然從四處包圍了過來。
鐘無雙一手扶在車沿上,膝蓋被顛簸的馬車磕得生疼,卻一刻也不敢放松,她緊緊攥著出鞘的短劍,神經繃得緊緊的。
「將車上那婦人給我擄了過來,休要傷著她!」
一聲熟悉的冷喝聲,尤如利劍一般,直直地扎入鐘無雙的心底,讓她一時恍然,似不真切。
車幃晃動間,鐘無雙只見刃上血光一閃,隨即慘叫聲淒厲入耳。
車後的侍從迅速補上前面的位置,揮戈劈向上前的夷人,金石交撞之聲真實地響徹四周,不時有人痛呼落馬,又被飛快地拋在後面。
濃重的血腥味充溢在空氣中。
替鐘無雙駕車的馭夫頗有經驗,馬車在他的操控下左沖右突,速度不減,只往敵陣的薄弱處突擊。
便這般廝殺一陣,鐘無雙終于從晃動的車幃間看到了援師的旌旗。
眼見著援師的隊伍漸漸近了,鐘無雙心中終于生出一股希望。
便是在這時候,幾乎是火光電石之間,夷人陣營中突然躍出幾位宗師,他們幾乎是同時撲向鐘無雙的馬車,同時出手攻向馭夫跟護衛在馬車左右的侍從。
欣喜中的鐘無雙,是被那個一腳將車頂踢飛從天而降的宗師,直接從馬車上擄走的。
那宗師一經得手,另外幾位宗師便同時撤退,閃身退回夷人的隊伍中。
馬蹄聲聲如雷,只見夷人當中的戎車上,一人弁冠儼然,正是南宮柳。
鐘無雙定定地望著他,盡管不再意外,但是,她的心中卻仍然驚惶不已,憤怒莫名。
目光相接,南宮柳看到鐘無雙時,卻眉間倏然放松,釋然一笑。
站在鐘無雙前面的南宮柳,身軀挺得筆直,面上從容,並無慌亂之色,似無所畏懼。
注︰今天因為時間趕不及了,欠下的明天一準補上,請大家見諒!